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三十一章 箫曲
    风随云和楚雪在约定的见面地点附近找了个小茶馆,因为风随云刚刚赢了比武,又加上二人容貌出众,为了不惹人注意,所以就选了二楼一个僻静角落,一边品尝着清茶,一边等待花飞雨前来汇合。

    大约申时前后,一个身着锦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径直走过来,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风随云和楚雪面面相觑,见这青年男子头戴束发冠,鬓间两缕长发直垂到肩膀,面色白皙,虽然并不英俊,却是一脸正气。

    这陌生男子不发一语,只是接连喝茶,也不看二人一眼。

    风随云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那陌生男子停下茶杯,望了二人一眼,开口低声地道:“我们当然认识,只是我没搞定沈书月的入场票,没脸见你们而已。”

    风随云低声惊道:“花兄?”

    楚雪同时惊异地道:“花公子?”

    那陌生男子低声地道:“看样子今晚的演出是看不到了。”

    风随云大奇道:“你为何扮成如此模样?”

    “花飞雨”道:“祥瑞轩易主太不寻常,家师与冯老板原来颇有些交情,我易容改扮,方便暗中调查。”转而向楚雪歉然道:“原本我打算从那栗谷的房中偷几张入场票,没想到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早先夸下海口,让楚姑娘见笑了。”

    楚雪连忙道:“不碍事的,心意最重要。”

    风随云脑中灵光一闪,道:“你们在此处等我,或许还有办法。”说罢急匆匆地下楼走了。

    花飞雨和楚雪各自看了一眼,均不知道风随云想到了什么获得入场票的办法。

    正在思索间,突听街上传来躁乱之声,二人心生好奇,连忙赶到窗口查看。

    只见街道之上,一人身穿灰衣,手持一把钢刀在前奔跑,另一个留着光头的年轻人,身着粗布蓝衣,手持两根短棍,紧追不舍。

    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害怕殃及池鱼。

    光头少年一边追赶,一边手下使劲,将左掌中的短棍飞掷而出。

    短棍划出一道半月形弧线飞向灰衣人的左肋,时间角度均捏拿得十分到位,纵使灰衣人高速奔跑,依然无法躲开。

    钢刀一挑,正中短棍,将之挑飞。

    就是这短暂的时间,光头少年已经追至灰衣人身后,右手短棍朝着灰衣人后脑劈下。

    劲风袭来,灰衣人一个翻身,钢刀一架,抵住这夺命短棍。

    两人同时吐劲,各自震退数步。

    那灰衣人骂道:“你这小秃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袭击老子?”

    光头少年轻巧地接回半空中弹回的短棍,双棍一敲,嘿嘿笑道:“‘有眼无珠’吴坤,你可当真是有眼无珠啊。”

    那吴坤样貌丑陋,鼻子硕大,眼睛却生得极为细小,远看之下,只有一条缝隙,一张阔嘴给人一副狂妄自大、心胸狭小的感觉。

    反观那光头少年,皮肤黝黑,一颗光头上半丝头发也没有,身材虽然瘦小,却与人精悍的感觉,一张脸也生得甚是和气,笑起来更有些许滑稽的感觉。

    吴坤张开阔嘴,喝道:“这外号又不是老子自己起的,小贼秃识相的就赶紧滚,否则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光头少年哈哈一笑,手上短棍舞了几个棍花,道:“好像是你被我追着跑了这么远吧,哈哈!”突然脸色一沉,喝道:“待我抓了你前去领赏!”

    话音未落,那光头少年急速前冲,双手短棍舞得呼呼作响,化作漫天棍影护住全身,朝着吴坤攻过去。

    吴坤舞起钢刀,踏着稳健的步法迎上棍影。

    短兵相接,顿时爆出连串的密集撞击声。花飞雨居高临下观战,见那光头少年短棍出手十分迅速,吴坤虽然紧守防线,未曾失误一招,但却是守多攻少,处于下风。

    那光头少年趁机加快速度,绕着吴坤转起圈子来,边转边打,一双短棍如同擂鼓般朝着中心的吴坤一通猛打。

    身为旁观者的花飞雨既然看得清楚,身处战局的吴坤更是明白自己的不利处境。又挡下了一轮快速攻击,吴坤钢刀一轮狂舞,势大力沉的劈击将光头少年短棍的攻势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脚步一蹬,拔地而起,向茶楼跃过来。

    “哪里跑!”光头少年岂能放过他,甩手将两支短棍一前一后飞出阻击吴坤,身子一纵,迅速追来。

    吴坤跃上二楼的栏杆,眼见一支短棍飞来,连忙就地一滚。刚刚站起身来,破风声传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另一支短棍又飞到了。

    这厮无暇细想,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站立,直接伸手抓向其中较为矮小瘦弱的一个,想用来当做盾牌。

    他手臂刚刚抓出,就听到一声怒哼声传来,紧接着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闪至面前,噼噼啪啪数个耳光将他打得头晕眼花。

    吴坤正在惊诧之际,突觉后脑传来剧痛,接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那光头少年此时也已经跃上茶楼来,见吴坤已经被一个头戴抹额的年轻男子制服,便先行收回短棍,继而朝着年轻男子行了个礼,道:“在下启古,多谢兄台出手。”

    花飞雨还了一礼,道:“不客气。”

    楚雪笑着说道:“我听你说话有岭南口音,我也是广东人呢。”

    启古喜道:“没想到远离家乡,尚可遇到故土之人,二位若不嫌弃,可否由在下请二位喝杯茶?”

    楚雪欣然应允,花飞雨并不似风随云般热情豪爽,但见楚雪已经答应,也不做推辞,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启古拎着昏迷不醒的吴坤来到二人喝茶的桌边,将他随手抛在脚边,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喜滋滋地道:“这茶真是清香爽口。”

    花飞雨微微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启古兄为何到扬州来,又为何要抓这人?”

    启古笑着摆摆手,道:“这位大哥切莫叫我启古兄,我今年十九岁,是名捕手。”

    楚雪诧异地道:“你一个捕鱼的还有如此好的身手,真了不起。”

    启古闻言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好解释道:“我不是捕鱼的捕手,我是抓捕逃犯的。我的职业就是协助官府抓捕逃犯,然后换取赏金。”

    楚雪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继续问道:“官府素来有查案能手,武功高明者也甚多,为何还需要你们呢?”

    启古得意地笑道:“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官府的衙役每日里还要巡逻城市,维护治安,如果在本地犯案,他们自然会全力抓捕。如果犯人狡猾,逃离出城,官府人手不够,就需要我们这种捕手出马了。”说到兴高采烈处,喝了口茶,续道:“而且我们行动方便,平日在江湖上走动,消息来源广泛而且灵通,官府也乐意张贴悬赏,或者直接雇佣捕手协助抓捕。”

    楚雪做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朝躺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的吴坤努了努嘴,道:“他就是你前来抓捕的罪犯?”

    启古道:“不错,这家伙叫吴坤,是珠江上抢劫来往船只的水贼。他生性狡猾,借着水道便利,逃脱了好几次。我一路追踪他前来,直到扬州城才找到他的踪迹。”说着又朝花飞雨行了个礼,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花飞雨淡淡一笑,回了一礼。

    楚雪饶有兴趣地问道:“却不知你是如何发现他的行踪的?”

    启古笑道:“别看这家伙是个水贼,却是十分喜爱音乐。他一路逃窜,路上听闻有一位名叫沈书月的箫艺大家将于今晚在扬州城表演,竟然冒着风险沿途连续抢劫了数名富商,想要抢夺入场票,这才被我摄了行踪。”

    花飞雨喜道:“那他身上可有入场票?”

    启古一呆,挠了挠锃亮的光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应当有吧。”

    花飞雨将吴坤翻至正面,伸手将其怀中事物全部掏出,果见其中有一张今晚箫艺表演的入场票。

    花飞雨嘻嘻笑道:“启古兄可是喜爱音乐之人?”

    启古道:“我粗人一个,并无多少兴趣,这位大哥若是想要,尽管拿去。”

    花飞雨大喜,将入场票往楚雪手中一塞,道:“这下好了。”

    楚雪本以为观看演出无望,早已失望透顶,如今突然得到了这宝贵的入场票,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转而想到风随云和花飞雨,道:“那你和随云怎么办?你们也很喜欢音乐啊,多么难得的机会。”

    花飞雨笑道:“这入场票难得,自然是留给最懂箫艺的人了。”

    启古问道:“谁是随云?”

    说话间,脚步声响起,一个长发披肩,背负双刀的俊美少年面带喜色而来,正是风随云。

    风随云三两步跑到三人跟前,将一张纸往楚雪手中一塞,道:“阿雪,我拿到入场票了,晚上你可以去好好欣赏沈书月小姐的箫艺了。”

    楚雪喜道:“你从何处弄到的?”

    风随云笑道:“我刚刚去了趟扬州商会,找许武会长要了一张票。早先我赢了比赛,未曾领取赏金,就用金牌和银两换了张入场票。”

    楚雪玉手一扬,晃了晃手中的两张入场票,道:“目前多了一张出来,你们谁陪我同去?”

    风随云愕然道:“你怎么还有一张?”

    楚雪笑着将原因解释了一遍,风随云道:“竟能如此凑巧的。”

    花飞雨笑着道:“我晚上还有事要做,启古兄也要将吴坤押送官府,你们两个去好好欣赏吧。”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扬州城内洋溢着热闹繁华,醉月楼也被月光笼上一层轻纱,呼应着里面的灯火辉煌。

    不同于以往的表演,前来欣赏演出的观众均被要求更换由醉月楼提前准备的服饰,以及一个淡彩描绘的精致面具。

    沈书月的箫艺表演共分为“梅、兰、竹、菊”四个章节,分别在四个装饰风格不同的厅内表演,每个章节结束后,乐师以及观众均要更换服装以及演出场地。

    如此精心细致的安排,既可以使演员和观众获得休息活动的时间,避免久坐聆听的疲劳。又可以更好地融入新场景中,获得身临其境的绝佳体验。

    仅从这为观众提供的服装面具,以及场景布置来看,沈书月已经不愧是名满天下的艺术大家。

    风随云称赞道;“光是从场下的安排,都觉得值回票价了,待会的演出,定然精彩绝伦。”

    楚雪抿着嘴笑道:“还得多谢你哟,我一两银子也没花。”

    风随云以一个微笑回应,正要开口,那边负责招待的侍者已经呼唤二人各自去更换衣服了。

    走入更衣间,侍者一边为风随云选择合体的翠绿色长衣,一边说道:“这位客人,依据我们今晚演出的规定,不准携带兵器进入演出场地。您的双刀,还请交由我们保管,演出结束后归还。”

    风随云素来刀不离身,但也知道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随即将双刀解下交由侍者,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长衣以及一个翠绿色面具,入室更衣去了。

    走出更衣间,见楚雪一身翠绿色,黑色长发直垂腰际,一双晶莹如玉般的手轻轻地拿着碧玉般的洞箫,已经在等候了。

    楚雪见风随云一身翠绿色长衣,一副儒雅俊秀的模样,双眼一亮,忍不住赞道:“原来你去了双刀,竟会有如此令人亲近的感觉。”

    风随云笑道:“往日里我是什么样子呢?”

    楚雪笑道:“往日里的你与此时大有不同,虽然待人热情有礼,但却始终都有种难以走近的感觉。”

    风随云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楚雪露出一个凝神思索地可爱模样,轻轻走近风随云,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在他胸口轻轻一点,道:“那好像是一种生来孤独的感觉。”

    风随云哑然失笑,将面具轻轻戴上,边走边说道:“哪有这种事,我们快走吧,别错过了演出。”

    楚雪笑了笑,跟随风随云走入了第一个演出厅。

    按照乐章内容的顺序,第一个厅乃是以竹为主题。

    二人走入其中,见阔大的演出厅正中搭建起一个圆形舞台,装饰以青翠欲滴的青竹图案,外围环绕着一个环形水池,更有东南、东北、西北、西南四个方向延伸至环形水池上方半尺许,剖为半片的导水竹筒。

    以正中间的圆形舞台为圆点,东西南北四个正向以扇形摆放着二十五个观众席位,共计一百个位置。每个扇形区域中间都留有一条容许二人并肩而行的通道,通道两侧各设置着六盏笼着青色纱罩的灯台。

    观众席位逐渐坐满,侍者点亮灯台,青色纱罩将烛光变换出了些许翠色。流水声响起,四道流水沿着导水竹槽顺流而下,注入原本已经蓄了一半的环形水池中。

    掌声雷动中,一名身着翠绿色长衣,挽着云髻,脸带面具的年轻女子手持洞箫缓步上台,面对四周的观众行礼,演出正式开始。

    月色朦胧,清风飘送,一道人影随风潜入一座华宅内。

    这宅院占地甚广,远看之下,屋脊连绵,亭台楼阁耸立其中,一望而知是富贵人家所有。

    花飞雨脸戴抹额青年男子的面具,在月下的阴影中潜伏而行,依据房屋外观判断主人居所,迅速地朝着后园而去。

    轻松地避开家丁以及猎犬,花飞雨沿着后园的碎石子路走向一间亮着灯光的书房。

    灯光下,一道人影映在窗纸上,正在伏案阅读。

    房门开启,花飞雨在房中人一脸愕然中走入房中,顺手将房门带上。

    “什么人!”房中人站起身来,警惕地道。

    花飞雨好整以暇地坐入房中人对面的椅子中,与他隔桌而望,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柄木制小剑放在桌上,淡淡地道:“许会长近来可好?”

    这房中独自阅读之人,正是扬州商会的会长许武。

    许武一见桌上这柄木制小剑,脸色一变,连忙躬身行礼,低声而恭敬地道:“许某不知少主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花飞雨道:“许会长不必多礼,你近日可好?”

    许武道:“属下甚好。”

    花飞雨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祥瑞轩和出岫居会突然易主?”

    许武恭敬地道:“原来少主是为了冯瑾的事而来。此事甚是蹊跷,容属下慢慢言明。”

    花飞雨道了声好,许武说道:“约莫半年之前,扬州城来了个名叫栗谷的人,此人身份来历不明,属下多方查询也未能探得底细。他精擅赌术,每日里都去冯瑾老哥的御仙居赌钱,几乎每日都赢,而且筹码赌注越押越大,不出五日就将御仙居的真金白银全部赢光。”

    花飞雨听得眉头紧锁,问道:“冯瑾本人就是赌术高手,怎么会毫无反击之力?”

    许武苦笑着续道:“冯老哥那段日子刚好外出,御仙居由冯老哥的女儿冯颖代为打理。冯颖虽说也是赌技一流,但是对上那栗谷,完全不是对手。她自幼娇生惯养,脾气本就暴烈,这回输急了眼,急于挽回面子,虽然没了现银,就将出岫居和御仙居的物业折算划分,充作赌资。”

    花飞雨听得连连摇头,道:“刚愎自用,愚不可及。”

    许武继续说道:“是啊,但是没有人劝得住她,结果整座出岫居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被栗谷全盘赢去了。”

    花飞雨问道:“祥瑞轩呢?难道那草包冯颖连续赌输了御仙居和出岫居后,还敢和栗谷对战赌桌?”

    许武苦笑道:“祥瑞轩一向都经营借贷业务,平日里收入客户的真金白银,发放对应的银票。刚好就是冯颖连续赌输御仙居和出岫居的当口,又有一个名叫栗粟的人拿着数额巨大的祥瑞轩银票前来兑换现银。当时祥瑞轩的现银储备已经见底,根本兑不出那么多,只好四处求助。”

    许武面色一黯,接着道:“冯老哥闻讯赶来,一看多年经营已经破败至此,不由得心中绞痛,气倒过去。我和冯颖四处托人购买医治心痛病的药材,却不想那栗谷、栗粟二人将扬州城内以及周边三日马程内的治病药材全部买去。”

    花飞雨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问道:“冯老板人还好吗?”

    许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续道:“他二人以药材为要挟,要求冯老哥出让祥瑞轩。当时冯老哥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冯颖为了救父,只好忍痛签字盖章,将祥瑞轩卖给栗氏兄弟。得了药材,治了病,冯老哥见多年经营在短短半月间尽付东流,心灰意冷,遣散了剩余不多惦念旧情的手下,带上家小回山东老家去了。”

    花飞雨恨恨地道:“巧取豪夺,这栗氏兄弟显然是有备而来。”

    许武点头道:“不错,他们连冯颖脾气暴躁,自视甚高,冯老哥患有心痛病都摸得一清二楚。而且,收集大量祥瑞轩的银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以及强大的财力。”

    花飞雨喃喃地道:“这兄弟二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一定挑选祥瑞轩下手呢?”

    许武摇头道:“这个属下已经安排人手查了许久了,没有一点进展。这兄弟二人像是从土地里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完全查不到背景来历。”

    花飞雨沉思着道:“但凡是人,就必然会在某些环境中生活,只要在其中生活,就必然在其中留下痕迹。而环境,也必然会对生活在其中的人造成影响。这兄弟二人有何特征?”

    许武眼睛一亮,道:“他们兄弟二人反差极大。栗谷沉默寡言,平日里深居简出,脸色蜡黄,像是大病未愈一般,但是一双眼睛却亮如寒星,身材健硕,说话带着南方口音。虽然平日里穿着简朴,但是出手阔绰,于名茶美酒等物知之甚多。栗粟截然相反,身材矮胖,样貌丑陋,却是中原口音。平日里喜欢夸夸其谈,四处结交朋友,流连青楼赌场,但是出手却吝啬。”

    花飞雨皱眉道:“竟然相差这么大?”

    许武点头道:“不错。”

    花飞雨站起身来,问道:“哪里可以找到栗粟?”

    许武道:“此番栗氏兄弟请了沈书月前来扬州表演,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应当是在醉月楼。”

    时间随着乐曲流淌,在众人的迷醉中,沈书月的精彩表演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兰”篇章。

    风随云和楚雪也相应地换上一身幽蓝,带上配套的面具,坐在台下认真聆听乐曲。

    一曲未终,箫音渐弱,终不可闻。

    众人不知所以之际,沈书月站起身来,对观众行了一礼,以她悦耳动听的柔美嗓音说道:“感谢诸位赏光前来捧场。此曲乃是我前日所作,尚有些许不尽完善的地方,诸位皆是知音之人,想必其中不乏谱曲能手。今日若有能完善此曲者,书月愿与君结为知音之人,共谱此曲,还另外赠送前三场的乐谱。”

    说罢,又将洞箫立于唇边,将刚才的乐句又吹奏了一遍,问道:“可有知音之人愿意登台?”

    台下的观众们发出阵阵交谈之声,显然沈书月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别的不说,单单那四卷曲谱,就已经是学习音乐之人梦寐以求的瑰宝了。

    风随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楚雪,小声道:“大好机会,不要错过。”

    楚雪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道:“我知道,我知道。”

    台下观众正在兴奋不已地谈论不休,沈书月又将刚才的乐句吹奏了一遍,问道:“可有知音之人愿意登台?”

    这一次,台下的观众们不再似刚才般交谈不止,而是安静了不少,风随云一眼扫过,见不少人面露思索之态,更有人以手指轻轻打着节拍,嘴唇张合,似是在默唱。

    这一次,沈书月等待的时间也更久了一些,但是脸上的期待神情则慢慢消失,换上了一种平静与早知如此的淡淡笑容。

    风随云有些着急地对楚雪道:“你快上去啊。”

    楚雪紧张地道:“我不太敢。”

    “如果没有人愿意登台的话,那么……”

    “且慢!”

    沈书月眼中闪出喜悦,扫视场地,见两名男子各持一支洞箫站起身来,连忙说道:“两位快请上台来。”

    两名男子中的其中一名正是风随云,只是他做梦都想不到,居然在最后关头出现了竞争者。

    木已成舟,风随云只好硬着头皮上台去,楚雪兴奋地小声叫道:“帮我把曲谱赢回来。”

    风随云小声苦笑着对她说道:“好像你才是师父啊,我尽量不丢人现眼行吗?”

    站在台上,风随云只觉得那竞争者虽然以面具遮住了面孔,但是身形以及走路姿势却有些熟悉,正要凝神思索,沈书月的声音传出耳朵:“感激两位公子肯为书月谱曲,却不知谁先来演奏呢?”

    风随云正感头疼之际,却听对面那男子说道:“就由在下先来吧。”声音虽为男音,却甚是尖锐。

    沈书月又将结尾的三段乐句吹奏出来,待到最后一段乐句尾音未消之时,那男子手按箫孔,吹奏起来。

    敢于登台,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箫音幽幽,节奏有致,与沈书月所谱的前半部乐章旋律走向互相呼应,像是一问一答,丝丝入扣。

    一曲终了,观众席爆出掌声,沈书月也面露微笑,显得甚是满意。那男子更是站在台上向四周观众挥手致意,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庞,但依然清晰可见面具背后那一张充满了得色的笑脸。

    沈书月转而向风随云道:“这位公子请。”

    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显然觉得有这一曲在前,风随云的赢面已经不大了。

    风随云点点头,转头向楚雪笑了笑,轻轻翘起的嘴角充满了自信。

    “沈小姐的前半章乐曲已经描绘出了一朵独处幽谷的兰花,在下自认为没有能力再行描绘,便另寻他径,还请沈小姐一听。”风随云轻笑着说道,一副成竹在胸,丝毫不被那男子乐句所扰的样子。

    听到风随云的声音,那男子浑身一震。

    沈书月微笑点头。

    风随云微微一笑,轻闭双眼,手按音孔,口中吐气,音符随之而出。

    这几个音符好似山水画笔一般,看似随意的几笔,却传神地勾勒出了一座寂静山谷。

    箫音由小至大,宛如一道溪流从远至近潺潺流淌而来。

    沈书月秀美精致的脸上显出恬然之色,一片心旷神怡之感。

    音符一转,加入了一段沈书月乐章中的乐句,继而又回到了风随云自己所奏的乐章中,给人一种清澈溪流平静围绕幽兰流淌的奇妙感觉。

    沈书月本来怡然的俏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一双美目闪亮起来,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突然,乐句的节奏短促而跳脱起来,宛如兰花长叶上的露水滚做细珠落入溪流之中。

    数个节奏跳脱的乐句之后,乐章呈现出一副兰花映水,水衬幽兰,浑然天成,似幻似真的感觉。

    一曲终了,整个场地一片寂静。

    沈书月笑中带泪,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整个场子内掌声雷动,只有那第一个演奏的男子木然地站在台上。

    待得掌声稍歇,沈书月伸手将面具摘下,露出整张白皙俏丽的脸庞,道:“公子可否摘下面具,与书月一同谢幕?”

    面具摘下,剑眉入鬓,长夜明星般的双眼,配合上他俊美的面容,惹得全场观众轰然叫好,个个称赞不已。

    掌声再次响起。

    醉月楼中沈书月的表演固然精彩,但是对于有些人而言,沈书月的表演对于他而言只是鸡肋。

    这个人连第一篇章都听不下去,早早离场,径自来到御仙居赌钱。

    花飞雨走入御仙居,按照许武的描述,轻而易举地在一张赌桌上找到了栗粟。

    那栗粟身材矮胖,黑面无须,虽然只三十来岁,但是已经头发稀疏,在灯光下露出油腻发亮的头皮。额头低塌,两条眉毛淡而发黄,双眼细长无神,一张肥脸正中间长着一颗肉大无骨的鼻子,一张嘴阔而歪斜,口中牙齿发黄且不齐整,确是一副丑陋猥琐、贪婪自私的样貌。

    花飞雨此时换上了另外一张面具,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富商模样。

    赌桌上热火朝天,栗粟手风正好,连赢了三把,面前堆满了筹码,得意洋洋,发出一阵阵猪叫一般难听的笑声,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

    栗粟大声吹嘘道:“你们莫觉得是我手气好,跟你们说了吧,我自幼聪慧,尤其精于心算,在我们御仙居内,就连我大哥栗谷的赌技都在我之下。”

    旁边的人显然都知道栗粟是祥瑞轩的二当家,纷纷拍起马屁来,高帽子一顶一顶地飞过去,若是那些高帽子都有实质,只怕已经顶破了御仙居的屋顶。

    栗粟猪叫般的笑声更加大了,同桌的一名女性赌客脸上露出厌恶神色,结算了筹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外两名男性赌客刚刚输了钱,一脸不甘心,仍然坐在桌边等待着新一轮的赌局。

    栗粟色眯眯地瞅了眼那离开的女人,得意洋洋地笑道:“还有谁敢来?”

    花飞雨淡然地坐入位子中,扫了栗粟一眼,问道:“赌什么?”

    栗粟斜着眼睛瞅了花飞雨一眼,见其衣着华丽,样貌端正,暗自点了一下头,道:“赌牌九。”

    花飞雨淡淡笑了笑,道:“那就由我来坐庄洗牌,领教一下二当家的赌技,阁下刚才豪言壮语,定当不让我失望。”

    栗粟仰天哈哈一笑,道:“栗某从来不说大话,不论这位老板下多大筹码,我都乐意奉陪。”

    花飞雨也哈哈笑道:“二当家果然快人快语,今日定当让二当家玩得痛快尽兴!我先下个小注,给二当家提提兴头。”

    说罢,随意一挥,将五百两白银的筹码抛进赌桌。

    栗粟嘿嘿一笑,跟着进入。剩余两名男子则立即脸色大变,各自犹豫后,跟随进入。

    第一局就是如此重的赌注,实属罕见,赌桌旁的人群立即哗然,吸引了更多人前来围观。

    “好,痛快!”

    花飞雨双手探出,将赌桌上的三十二张骨牌全部拢在手下。只见他的一双手快速活动起来,于一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将全部骨牌以四张为一墩叠砌出来,共计八墩,推至赌桌中央。

    这套洗牌手法速度极快,中间通过各种碰撞摩擦来识别牌面,更要有超强的记忆能力才能准确记忆骨牌。围观人群看到花飞雨这一套手法使出来,纷纷发出赞叹,知道今日御仙居内来了高手,可以看到一场精彩的赌技表演。

    花飞雨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中,朝着脸色已经微微改变的栗粟以轻松的语气道:“二当家请随意选择摸牌顺序。”

    栗粟额头渗出汗珠,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中间。

    骰子落下,赌局开始。

    醉月楼的贵宾厢房内,风随云和楚雪正交谈甚欢。

    楚雪喜道:“真想不到你会将那日和燕小姐合作的曲子全部记了下来,还把花公子那段敲击节奏也融入进去了。”

    风随云哈哈笑道:“急中生智,还好当日你们合作的是首描写兰花的曲子,不然今天惨透了。”

    楚雪笑道:“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可以见到沈小姐,还能获赠她的四卷曲谱。”

    风随云笑道:“如何谢我?”

    楚雪一本正经地道:“为师明日就将这四卷曲谱全部传授于你,只要你勤加练习,必然可以成为天下闻名的乐师。”

    两人嬉笑打闹中,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卸去妆容,一身素净白衣,长发随意披散的沈书月持箫而至,另有一名侍女手捧托盘,上面摆放着四个丝绸缝制的袋子,分别绣着“梅”、“兰”、“竹”、“菊”四个字。

    近距离相对,沈书月容貌甚美,面色白皙,肤若凝脂,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尾上扬犹如刀裁。一对新月眉细长过目,晶莹白皙的双耳有些外翻,高耸过耳。鼻子秀挺,配上一张仰月口,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具有亲和力。

    互道姓名后,那名侍女关门离去,留下三人在屋中交谈。

    沈书月望着风随云,满眼都是欣赏之意,喜滋滋地道:“风公子果真是天赋过人,竟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续出如此美妙乐章,实在是令书月大开眼界。若是公子愿意加入书月的妙乐坊,定当能谱出精彩乐章,流传千古。”

    风随云连忙推却,将这乐章的始末原由详细道出。

    沈书月点头笑道:“公子确是至诚之人,原来这曲子是由燕轻歌小姐的琴曲和楚姑娘的箫曲合二为一而成。燕小姐名满洛阳,果然是盛名非虚。楚姑娘年纪轻轻,能谱出如此具有画面美感的曲子,实属不易。这四卷曲谱今日就送给楚姑娘了。”

    楚雪自幼就视沈书月为榜样,以其为目标学习箫艺,不想今日既能见到其人,更能得到由她亲笔撰写的曲谱,自然喜不自胜。

    一边向沈书月道谢,一边也对风随云表达谢意。

    风随云问道:“今晚有幸听到沈小姐的箫艺,实在幸运。不知沈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书月道:“这次一来是应邀前来表演,二来则是我从未到过扬州,想顺便游览一番。本来打算过几日就回杭州,不过既然你说这曲子乃是燕轻歌小姐所作,我亦有心前往洛阳,与燕小姐交流心得,或许还能有所合作。你们呢?”

    楚雪笑着道:“我们近日内就会离开扬州,南下广州。”

    风随云接口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二人想在沈小姐这里逗留片刻,将这首曲子完整地记录下来。”

    沈书月喜道:“如此甚好,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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