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三十二章 以赌攻赌
    几轮赌局下来,花飞雨连续加倍下注,而且连战连胜,已经将栗粟面前的筹码赢去了大半。另外两名赌客则知机离去,只余下花飞雨和栗粟二人对赌。

    又一轮赌输,栗粟额头布满汗珠,脸色发白,盯着花飞雨的眼睛中却全是愤恨。

    花飞雨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朝着栗粟竖起大拇指,赞道:“二当家确实是财大气粗,赌品更是上佳。”

    说着将骨牌聚起,打算重新洗牌。

    栗粟忽然道:“慢着!”

    花飞雨淡淡地笑道:“二当家还有新玩法?”

    栗粟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子打这副牌,运气不佳。我坐的这位置,风水也不好。不若我们调换位置,也换副新牌来打,阁下赌技精湛,想必不会有意见吧。”

    花飞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边走边道:“悉听尊便,我先去方便一下。”

    过不多时,花飞雨回来,果见栗粟坐在了他原先的位置上,骨牌也更换了一副新的。

    “哎呦,这副牌可不得了哟!”花飞雨惊叹道,伸手一拢,将全部骨牌拢至自己跟前,又摸又看,啧啧称赞道:“这牌竟然是羊脂玉做的,二当家果真是豪气。”

    栗粟斜眼瞅着花飞雨,一副鄙夷的嘴脸,下巴扬起,说道:“摸够了吗?摸够了,老子要洗牌了。”

    花飞雨装作爱不释手的模样,将骨牌依依不舍地推还过去,眼中全是羡慕神色,兀自称赞不休。

    栗粟傲慢地哼了一声,施展手法将一副羊脂玉制成的精致骨牌洗好,说道:“这一把,我们直接比大小。”

    花飞雨爽快地道:“好,简单刺激!就按二当家说的玩,如若二当家面前的筹码输光了,就以这副骨牌抵数,如何?”

    栗粟眼中怒火一闪,故作大方地笑道:“好!你若输光了,又如何?”

    花飞雨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碧绿晶莹的翡翠坠子放在赌桌上,道:“我若输了,这枚坠子就抵给二当家了。”

    栗粟呵呵一笑,轻蔑地道:“就你这么一枚翡翠坠子……”

    突听旁边有一围观赌客“啊呦”一声惊叫,从人群中挤出来,连声道:“稀世啊,真是稀世珍宝啊。”

    话被打断,栗粟脸显怒容,恶狠狠地盯着来人,正要发作,却见那人蹲低了身子,不停移换观察角度,口中不停地道:“神龙种啊,神龙种!”

    围观的赌客中有不少是家境富裕的人,一听说这赌桌上摆放着的乃是绝世的神龙种翡翠,个个惊叹起来。

    栗粟心里一惊,随即眼中贪光射出,扬天发出一阵猪叫般的笑声,大声道:“好,这位老板豪气,我们这就开始吧!”

    赌局再开,围观的群众各自屏息凝神,静静观看。

    不同于刚才,换了位置,换了骨牌后,栗粟手气好了很多,一连赢了三四局。

    栗粟猪叫般地笑道:“我就说了,那个位置风水不好,这位老板要不要再和栗某换一换?”

    花飞雨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输得起。”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耳光,响亮地抽在栗粟脸上。

    栗粟皮笑肉不笑地道:“好,那我们继续!”

    赢回了不少赌本,栗粟心理压力大大减轻,下注赌牌也更加大胆灵活了些。两人你来我往,来来回回数个回合,花飞雨依然是输多赢少,面前的筹码越赌越少,处于明显的下风。

    栗粟则不停地发出难听的笑声,恢复了刚开始时候狂妄自大地吹嘘,不断地向周围人说着自己赌技精湛,犹胜乃兄。

    望着花飞雨面前的筹码,栗粟嘲弄地道:“反正你只剩这么多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这样吧。你押全部,我也押全部,不论筹码多寡,胜者可得对方全部筹码,你意下如何?”

    花飞雨诧异地道:“这样二当家岂不是亏大了?”

    栗粟伸手往自己胸脯上一拍,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大声道:“赌博嘛,就是要玩个痛快!我看你也是个痛快人,我很欣赏你。看你输了这么多,说实在的,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就给你个机会,如何?”

    花飞雨露出犹豫神色,喃喃地道:“这……”

    栗粟打断他,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犹豫的!这样吧,你若赢了这一局,这副骨牌也送给你了,如何?”

    花飞雨贪婪地看了一眼羊脂玉骨牌,两眼放光,道:“此话当真?”

    栗粟嘴角一抽,傲慢地道:“也不去扬州城打听打听我栗粟是谁?老子一向说一不二,来吧!”

    花飞雨斩钉截铁地道:“好!”

    洗牌,发牌。

    栗粟用手摩挲着骨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斜倚在椅子中,看着对面的花飞雨一脸紧张的样子,催促道:“翻牌吧,痛快点!”

    花飞雨紧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乐呵呵地将手上的牌亮出来,得意地道:“在下多谢二当家。”

    两块羊脂玉骨牌上各有两枚红点,乃是双地,赢面极大。

    围观的赌客立即发出一阵惊呼声,牌九的牌面组合中,只有至尊宝和双天比双地大。

    众人注视之下,栗粟得意地笑了起来,伸手将牌一翻,赫然是丁三配二四的至尊宝!

    花飞雨目光呆滞地望着得意大笑、肥胖丑陋的栗粟,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连周边的声音都一下子消失了。

    面前的筹码被全部拿走,花飞雨仿佛雕像一般坐在椅子中,一动不动。

    栗粟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来,大声地吹嘘,狂妄地自夸,伸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和肚子,向别人教授着赌技。

    胜负已分。

    “这位老板,还要赌吗?”栗粟轻蔑地笑道。

    “我已经没钱了。”花飞雨艰难苦涩地道,眼眶中泪水已经在打转。

    栗粟“啪”的一掌拍在赌桌上,道:“你还有那枚翡翠坠子呢。”

    “这神龙种的翡翠坠子乃是家传至宝,你手上所有的筹码都买不起!”花飞雨抬起头,冷笑着道。

    栗粟哈哈一笑,口气夸张地道:“欺负栗某没钱?哈哈哈!”伸手将所有的筹码都推了过去,喝道:“再给我拿足一万两银票!”

    一万两银子!

    赌厅中霎时间变得落针可闻。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忙跑来,道:“二当家,当真要一万两银票?”

    栗粟斜瞅了管家一眼,道:“有问题吗?”

    管家笑了笑,道:“是不是多了点?”

    栗粟喝道:“你不认识我是谁吗?赶快去拿!”

    管家呼喊了一个侍者,拿着纸笔过来,正色道:“那还请二当家签个凭据吧。”

    栗粟狠狠地瞪了那管家一眼,随手签了凭据,喝道:“快些拿来!”

    那管家长声道:“拿一万两银票。”

    银票送到,栗粟狠狠地瞪了那管家一眼,伸手将银票拍在赌桌上,冷笑着对花飞雨道:“现在够了吗?敢赌吗?”

    花飞雨喝道:“我洗牌!敢赌吗?”

    栗粟狂妄地笑道:“有何不敢?你洗就你洗!”说着伸手将骨牌推到花飞雨跟前。

    又是一轮行云流水地洗牌,砌牌,花飞雨眼中射出强大无比的自信。

    摸牌之后,花飞雨将手盖在骨牌之上,淡淡地道:“二当家,我的赌注是神龙种翡翠坠子一个,你的赌注是什么?”

    栗粟笑道:“你怕是输傻了吧,我的赌注就是这些。”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筹码和银票。

    花飞雨微微一笑,轻轻低着头,淡淡地道:“你的赌注是什么?我要你亲口说一遍。”

    栗粟不耐烦地道:“你眼瞎吗?看不见吗?就是这些!”

    花飞雨猛地一抬头,双眼精芒射出,狠狠一掌拍在赌桌上,震得赌桌上的物品碰撞作响,喝道:“说一遍!”

    栗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连忙说道:“我的赌注就是这所有筹码,一万两银票加这一副羊脂玉骨牌。”

    “你若输了,当如何!”花飞雨双目如刀,死死地盯住栗粟喝问道。

    “全数赔给你!”栗粟被夺了气势,心中窝囊,恼怒着吼道。

    “好!在场的各位可都听清楚了,栗粟二当家的赌注是这所有筹码,一万两银票加这一副羊脂玉骨牌!”

    花飞雨说着,将手上两张骨牌翻开来,众人一看,见一张牌上面红四点、黑二点,乃是二四。另外一张牌上面红一点、黑二点,乃是丁三。这两张牌点数很小,但是在牌九中却组合成了最大的牌,名为至尊宝。

    众人个个惊呼起来,做梦都没想到被逼入绝境的花飞雨在最后关头摸到了至尊宝,完成了绝地反击。

    栗粟本来就生得细小的眼睛在这一刻睁大了少许,面如土色,额头上冷汗滚落,一张丑陋的阔嘴上血色尽去,整个人更浑身微微抖动,坐在椅子中不知如何是好。

    那管家瞅了一眼栗粟,冷哼了一声,满脸木然,冷冷地道:“一万两白银,二当家可真够大方的。”说罢拂袖就走。

    栗粟连忙起身追过去。

    花飞雨示意侍者们不要动赌桌上的任何物品后,静静地坐在椅中,犹如万古磐石一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一会儿,栗粟面如死灰地回到赌桌,望着花飞雨那双带着些许邪异笑意的眼睛,只觉得满腹苦楚。

    栗粟脸色变幻不定,悔恨、愤怒、无奈在脸上揉作一团,突然猛地指着花飞雨吼叫道:“你出老千!”

    赌场中出老千是最严重的,这一声吼叫,立刻引来了更多人围观。

    花飞雨淡淡一笑,道:“我出老千?你可有证据?”

    栗粟将手上的一对骨牌翻开,赫然也是一副至尊宝。

    栗粟嘶吼道:“一副牌,如何会有两副至尊宝?分明是你出老千!”

    花飞雨笑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揭发我出老千?”

    栗粟的气焰弱了几分,又强行撑起来,道:“刚才我一时忘了!”

    花飞雨扬天哈哈一笑道:“刚才忘了?刚才你连牌都不敢翻出来,为什么现在又敢翻牌了?”不待栗粟狡辩,接着说道:“因为你不用翻牌都知道你手上的是一副至尊宝,对不对?我连续怒喝逼问你,就是为了打乱你的阵脚,让你没有机会先行亮牌。而只要我亮出这副货真价实的至尊宝,你就不敢再亮出来了,因为只要你一旦亮牌,就会暴露你的身份,那就是出千者!”

    栗粟头上冷汗不止,嘴唇哆嗦,显然被命中了要害,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花飞雨猛地一喝,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赶回来铤而走险,是不是那管家不为你销账?说!”

    栗粟浑身一震,兀自强撑着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出老千?你不要血口喷人!”

    花飞雨哈哈笑道:“二当家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这骨牌上的气味都不同,二当家眼睛瞎,鼻子也不灵?”

    栗粟道:“哪有什么气味?”

    “还请过来两位先生,闻一闻这副骨牌,与二当家所摸的两张牌,可有不同。”花飞雨道。

    围观的赌客中出来两个男子,各自闻了闻赌博所用的骨牌和栗粟翻出来的那对“至尊宝”,各自道:“确实不同,这副牌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而栗二当家所用的牌却没有。”

    栗粟声音颤抖着道:“这副牌本来没有味道的!”

    花飞雨淡淡地道:“不错,二当家还记得我离席去方便吗?”

    栗粟道:“记得又如何?”

    花飞雨笑了笑,道:“我去方便是假,将这无色细腻,气味逐渐散发的兰花香粉涂抹在手上是真。我回来的时候,将这副骨牌摸了个遍,你可知为何?”

    栗粟失了方寸,被花飞雨牵着鼻子走,颤声问道:“为何?”

    花飞雨淡淡地道:“因为我知道你更换骨牌,就是为了出老千害我!所以我故意装作贪婪模样,将这套骨牌完完全全地摸了一遍,也将这兰花香粉涂抹到了整副骨牌上面。这一轮全部由你洗牌,你以为是你赌技精湛,运气回升,将我的筹码赢去一半的?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最后赢光我所有筹码的那副至尊宝是老千?我是故意输给你的。”

    栗粟汗如雨下,哑口无言。

    花飞雨怒喝道:“赌场出千者,当如何?”

    一众赌客哄叫道:“断其一指!”

    “当如何?”

    “断其一指!断其一指!”赌场中的人声整齐划一。

    花飞雨客气有礼地对侍者道:“先生,可有刀?”

    那侍者早已被花飞雨震慑住,木呆呆地依言取了一把刀来。

    栗粟“哇”的大叫一声,转身逃跑,刚奔出数步,就听人群中有人骂道:“狗娘养的,滚回去!”

    接着一声痛呼,栗粟如同肥猪般的身躯倒飞回来,摔在赌桌旁。

    花飞雨一把将其右手抓起,按在赌桌上,一言不发,提刀就砍。

    刀未砍下,栗粟已经杀猪般地哭喊起来,眼泪鼻涕在一张肥胖丑陋的脸上横流开来。

    花飞雨却感到了一丝异样,因为他并不是不想砍下,而是有人从他身后将钢刀捏住了。尝试抽动,却发现钢刀犹如嵌入了石柱一般,竟是纹丝不动。花飞雨连忙将浑身内劲收敛,免得露出马脚。

    栗粟哭嚎了半天,微一定神,却发现刀并未砍下,自己的手指尚且长在手上,并未分离。

    花飞雨柔声道:“二当家,你可知错了?”

    栗粟哭喊道:“我知错,我知错。饶我这一回吧。”

    花飞雨点了点头,道:“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在赌场中吹嘘,你自幼聪慧,精于心算,赌技在栗谷大当家之上了?”

    栗粟哭喊道:“不敢了,不敢了。”

    花飞雨道:“好!我就饶了你!”说着,刀光一闪,一刀将栗粟右手尾指剁下。

    栗粟顿时爆出一阵杀猪般的嗥叫,疼得满地打滚。

    一众赌客各自散开,栗粟在地上滚了一圈,突然看到一人,连忙爬过去,哭喊道:“大哥,你要为我报仇啊!为我报仇!”

    那人冷冷地道:“你既然赌技胜我许多,我又如何有本事为你报仇?”

    这人面色焦黄,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但是身材健硕,气度沉着,负手而立,颇具高手风范,正是祥瑞轩的新主人栗谷。

    栗粟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杀猪般地哭喊道:“大哥我知错了,你知道我一向爱吹,我有口无心啊!”

    栗谷看都不看栗粟一眼,冷冷地道:“经营赌场而本身嗜赌,本就是自寻死路。赌场出千,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早就跟你说过,但凡赌博,第一就是要戒贪,只怕你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栗粟依然哭喊不止,跪求饶命。

    栗谷叹了一声,道:“罢了,革去你御仙居和祥瑞轩的职务,以后不准你再进入。来人,带他去包扎伤口。”

    几个侍者应声而来,带着肥胖如猪的栗粟去了。

    栗谷转头看向花飞雨,见他正拿着那柄钢刀,反复观看,仿佛那钢刀上长出花来一样。

    雍容华贵的外表,和一双年轻的眼睛。

    栗谷拱手一礼,道:“这位老板好赌技,栗某佩服。”

    花飞雨还了一礼,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没想到栗大当家不但赌技出众,武功也这么高明。”

    栗谷淡淡地道:“雕虫小技,不足一哂。”

    花飞雨道:“伤了令弟,大当家不会怪我吧?”

    栗谷眼神中厌恶神色一闪而过,冷冷地道:“按规矩办事,怎么会怪罪老板。栗某还有要事要处理,少陪了。”说罢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又回头说道:“这位老板,翡翠不错。”

    花飞雨与栗谷对视一眼,目送他离去。

    周边的人群散去,或离场,或换桌继续赌博,赌场内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夜近子时,许武的书房中灯光犹亮。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道人影闪入。

    许武恭敬地道:“少主。”

    花飞雨点了点头,道:“我刚刚从御仙居出来。”

    许武问道:“可有收获?”

    花飞雨将御仙居中的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道:“我出了赌场,走出不远就发现有人跟踪,跟踪者武功不高,被我轻松甩掉。不过目前我至少可以确认两件事。第一,栗谷与栗粟绝非亲兄弟。”

    许武思索道:“若是如此,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花飞雨续道:“第二,栗谷此人绝不简单,赌技出众自不必多说,武功也相当惊人。”

    许武惊道:“竟有此事?属下也是习武之人,和栗谷见过数次,并未发觉此人会武。”

    花飞雨道:“绝对错不了,而且我敢断定他戴着人皮面具,只是制作手艺比较高明,不多加观察判断,难以看破罢了。”

    许武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花飞雨眼睛亮起,邪异之色闪过,道:“既然脸是假的,名字又何尝不能是假的呢?以假身份来巧取豪夺并掌控四大钱庄之一祥瑞轩,必定是因为真实身份在江湖上名头不小。江湖上赌技出众又武功高强的人,总是数的出来的,就交给许会长去办吧。”

    许武点头道:“属下领命。”

    花飞雨道:“我近日会南下福建泉州,消息沟通可以通过飞鸽传书至泉州分舵。栗谷此人能力出众,背景成谜,多加小心。”

    许武说道:“好的。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北平城中,雪霁,春寒料峭。

    马蹄踏破碎冰,五骑旋风般地奔驰在清早寒冷空旷无人的道路上。

    “就是这里了。”齐贞的声音虚弱而疲惫。

    一处院落,大门两侧摆放着两个形态威武的石狮子,一杆绣着银色狼头的大旗在清晨的寒风中微微扬起。大门上面放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寒雪镖局”。

    镜水月飞下马鞍,叩响门环,大声喊道:“有人在吗?救人!”

    话音未落,齐贞已经各自从马背上摔落,倒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邱俊、穆涵懿和高通连忙下马搀扶。

    应门声从远到近,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喊道:“瞎吵吵什么?大清早的别这么用力扣门!”

    大门打开,一个身着单薄衣衫,年约三十四五的男子站在门内。他顶着一蓬乱发,额头低窄,眉毛杂乱,眼睛细长,透着一股慵懒,蒜头鼻子下面一张阔嘴,站在北风中显得有些不耐寒冷。

    男子喝道:“大清早来敲门,何事啊?没看见门口的告示吗?这五日内镖局打烊,不接任何生意。”

    镜水月尚未说话,齐贞挣扎着道:“傲寒,是我。”

    那男子一惊,失声叫道:“齐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为何如此模样?”

    齐贞虚弱地道:“我中了毒,想借你这里养伤。”说罢,不支地晕厥过去。

    那名叫“傲寒”的男子连忙带领众人将齐贞安排至镖局的客房当中。

    安置妥当后,名叫“傲寒”的男子将高通、邱俊、镜水月和穆涵懿领至大厅休息,安排了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去安排住宿,同时叫来了一名年纪相若的女子。

    那女子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显得有些呆滞无神,样貌不佳,身材瘦削。

    “傲寒”吩咐道:“傲雪,镖局中有两位中了毒的伤员,你快去请裴大夫前来。”

    那“傲雪”呆呆地说了声“哦”,转身出门去了。

    男子朝着众人拱手行礼,道:“在下梅傲寒,乃是这镖局之主,刚才那位是舍妹梅傲雪。齐大哥是我的好朋友,多谢诸位护送他至此。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各自做了个自我介绍,高通身高六尺,魁梧不凡,一双虎目精光四射,颌下短须,不怒自威,背负一柄厚背大刀,或坐或立,举手抬足之间豪雄之气不亚于姬无双。

    那梅傲寒见穆涵懿美貌出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又见镜水月虽然风尘仆仆,但是依旧俊美英挺,让人望之心折。

    梅傲寒看了看镜水月,一言不发地返回内堂去了。

    四人见主人径自离开,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儿,那梅傲寒换了一身跟镜水月样式相仿的华丽紫衣走了出来。腰间悬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剑鞘古拙,饰以彩绘云纹,剑锷镶嵌白玉,剑柄装饰着黄金,只是有些磨损痕迹,一望可知已有些年月了。偏偏那剑穗鲜红惹眼,像是新装上去的一般。

    梅傲寒脸色沉凝,一脸正色地走到穆涵懿面前,伸手将长剑横托于她面前,道:“姑娘觉得此剑如何?”

    穆涵懿大感错愕,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呆呆地道:“挺好的。”

    梅傲寒脸露喜色,正要吹嘘几句,那尖嘴猴腮,样貌不敢恭维的梅傲雪已经带着一个郎中打扮的高大汉子来了。

    梅傲寒向四人引荐道:“这位就是北平城的名医,外号‘药到病除’的裴寒裴大夫。”

    裴寒身材高大,样貌不俗,眉毛粗浓,眼神中正气流露。

    四人根本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口不对心地客套了几句久仰久仰之类的话。

    裴寒匆忙回了一礼,着梅傲雪带他前去察看中毒受伤的齐贞。镜水月心中记挂二人安危,正要跟进去,裴寒不悦地道:“本人看病之时,不喜有人在旁,后生退下。”

    镜水月大感没趣,只好退了回来,心中不悦。

    梅傲寒连忙打圆场道:“这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些脾气,都是为了齐大哥好,镜少侠多担待,多担待。”

    镜水月无可奈何,只好坐在厅中等待结果。

    过了一会儿,梅傲雪从内里拿了两张药方急匆匆地穿堂而过,奔出买药去了。

    齐贞服下汤药后,症状减轻,不久即沉沉睡去。裴寒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医术倒也还算高明,而且医德甚好,一日的光阴尽数花在齐贞身上,不时地前来探察,令镜水月和穆涵懿好感大增。

    一边忙着照料病人,另一边的梅氏兄妹则忙着接待前来办理托镖的人们。

    寒雪镖局占地面积甚大,尤其是天井,足可容纳百人之多,想来平日里业务繁忙,但却只有梅氏兄妹二人打理。镜水月心地善良,便也前去帮忙。

    镜水月道:“梅大哥,为何这镖局如此之大,却只有你们兄妹二人在此照料?”

    梅傲寒的脸上浮起笑容,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洁白,张着一张阔嘴得意地说道:“这几日甚是寒冷,我给伙计们放了几天假,今天重新开张,傍晚他们就全回来哩。我这镖局上下,足足有五十人哩。”

    镜水月一脸惊异,默默地点了点头。

    果如梅傲寒所言,除了办理托镖业务的顾客,也有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们逐渐回来,及至傍晚时分,约莫有五六十人已经进入了镖局,分散于各个房间内。

    晚饭时分,齐贞兀自沉睡不醒,四人则被梅傲寒邀请至正厅用饭。

    一张大圆桌上菜肴丰盛,除了已经认识的梅氏兄妹和裴寒外,还有数个陌生面孔。

    梅傲寒热情地介绍道:“这两位是号称‘北平双龙’的魏龛和赵龛。”

    镜水月心中好笑,暗自道:长了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有名字叫“龛”的人,还同时出现了两个,待会儿要和涵懿私下里好好笑一会儿。转头望向穆涵懿,见她一张俏丽脸庞带着笑意,嘴角轻轻鼓起,显然也在忍着笑。

    那“北平双龙”起身行礼,魏龛黑胖矮短,身穿红衣,眼睛小而圆,配上两撇小胡子,莫说是龙了,活脱脱的一只大老鼠。赵龛则是白胖矮短,身穿紫衣,留着长发,短短的脖子中带着一个宝石吊坠,一脸自命不凡的笑容。

    魏龛看着穆涵懿秀雅绝俗的容貌,两眼放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粉色盒子,殷勤地道:“这位姑娘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脸露苦恼之色,念道:“领如……”

    镜水月心中一阵厌恶,脸上显出怒容,双目寒光暴绽,吓得魏龛不敢再言语。

    梅傲寒见魏龛丢人现眼,朝着对方瞪了一眼,介绍起下一位,道:“这位是‘绿毛神龙’徐龙,徐先生。”

    徐龙样貌黝黑瘦削,一张干瘦见骨的脸上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显得极不协调。

    梅傲寒又介绍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分别是干瘦如猴,左脸留着一道短疤的“刀疤神龙”厉志、身材高大,一副倨傲神色的“无敌神龙”石睿、肥胖如猪,说话声音尖锐,一副两面三刀之相的“飞天神龙”柏闻、双目狭长,面色苍白,一副阴险模样的“灵智神龙”许扬和额头平陷,下巴突出的“诛妖神龙”李硕。

    穆涵懿见这些人虽然样貌丑陋,但又各自丑的颇有不同,个个都以“神龙”为号,心下好笑,向魏龛问道:“却不知你是什么‘神龙’?”

    魏龛见穆涵懿向他询问,心中大喜,连忙说道:“我是‘千虑神龙’,赵龛是‘金石神龙’。”

    穆涵懿笑道:“为何是‘金石神龙’?是因为赵先生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吗?”

    魏龛笑道:“他的功夫软得一塌糊涂,他逢人就说他家里经营着‘金矿’,所以北平城中人送外号‘金石神龙’。”

    此言一出,就连一直一言不发的高通都不禁脸露笑意,镜水月和穆涵懿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龛则是脸露得色,一副凌驾于众生的模样。

    穆涵懿忍着笑道:“那你为什么叫‘千虑神龙’呢?”

    魏龛笑道:“因为我自幼智勇兼备,从未失误过。同门的师兄弟们一来嫉妒我能力出众,二来嫉妒我样貌英俊,就老跟我说什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师兄弟们就送了我一个‘千虑神龙’的外号,提醒我不要自满,以免失误。”

    穆涵懿和镜水月见这样貌猥琐丑陋的大老鼠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样貌英俊,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一直没说上话的梅傲雪也喜滋滋地开口道:“人家也有外号呢,叫‘再世貂蝉’。”

    这一下连高通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众人都欢笑起来,整个大厅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穆涵懿和镜水月个个笑得眼眶中掉出泪水,一副辛苦的样子。

    大笑声中,一脸正气的裴寒猛地从桌下抽出一把钢刀,朝着高通后背砍去。

    同一时间,徐龙持双短枪、厉志持短刀、柏闻持独脚铜人、石睿持双铁鞭从不同方位攻向高通。

    梅氏兄妹持刀牌、魏龛持短铁杵、赵龛持一枚长铁棍合攻邱俊、镜水月和穆涵懿。

    李硕和许扬则趁机跑出大厅,大声呼喊,召集人手。

    变生肘腋,穆涵懿吓得花容失色,镜水月和邱俊多少显得有些紧张,高通则泰然自若。

    高通安然坐在椅中,不见他有何动作,却连人带椅斜地里滑去,后发先至地撞入裴寒怀中。

    高通左肘猛击在他小腹上,裴寒大声呼痛中,手中钢刀被夺下。

    一刀在手,高通怒喝一声,钢刀开天辟地般的一招斩出,无匹刀劲如同山洪般爆发,先于刀锋劈击在短枪、短刀、独脚铜人和铁鞭上。

    围攻高通的四人分别感到一股无形有质且刚猛绝伦的刀劲猛击在兵刃之上,顿时觉得胸口一窒,连忙后撤化劲,以免受伤。

    “你们去后面拿兵器,这里先交给我!”高通两三下化解了裴寒等人的围攻,又两刀帮镜水月逼退了梅氏兄妹和北平双龙。

    “想走?没那么容易!”裴寒怒喝一声,众人重新围上来,将三人包在大厅中间。

    高通沉声道:“我助你们突围,听我口令!”说罢左手一抄,将那阔大的圆桌桌面一把抓起,随着雷霆般的一声暴喝,那桌面朝着大厅后门平飞过去。

    “跳!”

    高通话音刚起,邱俊腾身飞上,镜水月抱起穆涵懿,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那桌面之上。

    挡在桌面行进路线上的徐龙和厉志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闪避不及,被桌面击中,在一阵令人遍体生寒的恐怖骨裂之声中,飞撞在墙壁上,然后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脆响声中,桌面摧枯拉朽地击破后门,载着镜水月和穆涵懿逃离大厅。大厅之外,镖局中人影跑动,参与进攻的人手正在集结。合围之势尚未形成,邱俊、镜水月带着穆涵懿迅速朝着齐贞和邱俊的居所奔去。

    掷出桌面,高通翻身出刀,下劈、反撩、旋身一击,一招“横扫千军”全力使出,立即将趁机迫近的敌人击退。

    一众敌人硬挨了这威猛刚烈的一刀,个个招架不住,纷纷倒退。

    一刀之下,一众敌手孰强孰弱,高通了然于胸,不待他们回气,立即挺刀扑上,不予对方丝毫喘息之机。

    柿子挑软的捏,被高通选做突破口的正是那“智勇双全、样貌英俊”的“千虑神龙”魏龛。

    亲眼目睹了高通劲贯桌面一招击杀了徐龙和厉志,又亲身领教了破阵刀法,魏龛早已被决胜刀完全震慑。

    此刻眼见高通气势汹汹地直冲自己而来,魏龛怪叫一声,朝着赵龛跑去。赵龛惊叫道:“你别过来我这边!”

    性命攸关,魏龛哪会听赵龛的话,脚步加快,朝着同伴全力奔去。

    “留下性命来!”怒喝声中,高通腾身而起,双手握住手中钢刀,朝着北平双龙劈出足叫天地变色的一刀。

    长声惨叫中,魏龛和赵龛被高通一刀从肩至腹劈作两段,再也合不拢了。

    甫一落地,高通立即感觉一道锋锐之气从背后刺来,连忙侧身一避。

    寒气侵体,后背衣服竟被刺破。

    高通心中一凛,定睛一看,见那额头平陷、下巴前凸的李硕正手持一杆金槊朝着自己猛刺而来。

    李硕身体消瘦,却用着如此沉重的武器,显然是武功远远高出剩余的敌人。

    一众敌手见李硕持槊加入战团,立即士气大振,将魏龛和赵龛惨死眼前的恐惧从心头扫去,口中呼喝,手持兵器各自选站有利方位,结成围攻的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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