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凉,一道女子身影从洛阳飞花楼中直飞而下,中途踩踏着屋檐卸力,飞速闪入了万家灯火的阴暗处。
肉眼难辨的高速,女子如疯如狂地一个人奔驰在热闹喧嚣的洛阳城中。
似乎天生就对阴暗处有着敏锐的嗅觉,她一路疾驰,近乎完美地躲避开了所有的人群,在无人知晓下跑入了一座游人散尽的池塘。
水池中的花朵对月而眠,水岸旁的人儿独自哭泣。
哭声撕心裂肺,毫无顾忌。泪水决堤而下,无有穷尽。爱恨交织而来,绵绵不绝。
清冷皎洁的月光轻轻地照在那栋灯火通明的飞花楼上,轻轻地照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心里。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水中脸上挂满泪珠的自己,怔怔地发呆。
泪眼朦胧间,在那清冷的水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张病榻,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凄凉,那么的绝望。
她轻轻地,静静地,走近那个女人,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轻轻地,摇动那个女人。
女人转过身来,显出一张悲伤欲绝,泪流满面的熟悉面孔。那张脸,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静静地看着那女人,没有一丝恐惧,却满含悲伤。女人也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一句话,却清泪两行。
她就这样如同雕塑般坐了一夜,和原来一样。
东方的天空终于亮了,她双手环抱着发凉的自己,缓缓抬起头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打开它。
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他的真心吗?还是他的诀别?
会让自己重获喜悦?还是会让自己跌落深渊?
她从来都不敢打开它。过往的太多苦痛让人恐惧着未来的模样。
她露出一丝绝望的动人笑容,望向那初升的太阳。
她抛出一枚小石子击碎了水中的自己,起身离去,脚步有些踉跄,背影那么凄凉。
晨曦洒入梅苑,在镜水月和郭直的焦急等待中,萧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萧师姐,你可回来了?你昨夜去哪了?”镜水月心中放下一块大石,赶上前去问道。
“我听曲有感,一个人去城中走了走,累了就倚在一棵树下睡着了。”萧然微微一笑,有些歉然地说道。
看到萧然的笑容,镜水月和郭直都觉得她明媚照人,不似往日般冷若冰霜。
“劳烦你们告诉师父,我一切安好。我还想再回去休息一下。”萧然说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镜水月和郭直面面相觑,只好点了点头。
镜水月低声问道:“你平日里见过萧师姐如此吗?”
郭直肯定地说道:“绝对没有!”
正在此时,突听门环叩响,声音急迫。
二人心下诧异,连忙赶去,见王二也已经赶到了。开门一看,见一名男子神色疲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说道:“我是太原‘金玉钱庄’的信使,有一封急信要我亲手交与高通高大侠。”
当下郭直和王二招呼信使下马进庄,镜水月则急忙前去寻找高通。
会客厅中,高通一边招呼信使用些茶饭,一边拆开封有火漆的信封。
展信一读,高通不动声色,着王二继续招待信使,着镜水月、郭直请姬无双、镜如雪和杨破前往沁梅轩议事。
沁梅轩中,姬无双、镜如雪、杨破、镜水月依次将信件阅读一遍。姬无双说道:“信由管博所写,有邱寨主的阅批,还盖有金玉钱庄的印信,真实性应当没有问题。”
镜如雪说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们就派遣人手,即刻行动。”
姬无双说道:“太原有邱俊把关,洛阳则由高兄弟坐镇。嵩山剑派精英尽折,不足为虑,就由杨破去吧。”
杨破恭敬地点了点头,说道:“定当不负所托。”
高通说道:“事不宜迟,杨少侠即刻出发吧,路上多加小心。”
嵩山距离洛阳距离并不十分遥远,杨破快马加鞭,中途换马人不歇,及至夜里,已经到达嵩山脚下。
趁着夜色,他鼓起内劲,在山路间急速奔驰,一个时辰即到了位于峻极峰的嵩山剑派。依据建筑格局,他迅速地找出了沈让的居所,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其中。
天色已晚,沈让所居的小院中一片寂静,杨破摸入书房之中,打开火折,快速地翻找起来。
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杨破几乎翻遍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却依然一无所获。
杨破暗道:看样子只能去他的卧房看看了。
心念至此,杨破随即行动,轻手轻脚地进入卧房,立时听到有人酣睡其中,当即打定主意,要先制住对方。
闪入内房,果见一名妇人拥被而眠,睡得正酣。杨破倏地一步跨过近三丈的距离,手指飞速连点,将那人包括哑穴在内的五个大穴封住。
那妇人立时惊醒,露出一脸惊骇神色,却苦于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只好拼命地眨着眼睛,乞求活命。
杨破低声问道:“你是沈让的妻子?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眨两下。”
那妇人连忙眨了一下眼睛。
杨破问道:“沈让平日里藏放重要文件的地方,你可知道?”
那妇人又赶忙眨了一下眼睛。
杨破点了点头,说道:“我解开你左腿的穴道,你赤脚单腿跳过去。若是中途碰到了什么,发出了声音,形同此木。”说着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床沿上,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床沿立时向内凹陷,显出两道深深的印子来。
“听懂了就眨一下眼睛,没听懂就眨两下。”
那妇人脸上的恐惧神色更浓,赶紧眨了一下眼睛。
指出如风,那妇人左腿穴道解开,连忙按照杨破所说,小心翼翼地赤脚跳向屋子中所挂的一副字画,然后朝着这字画眨着眼睛。
杨破会意,重新封住她左腿穴道,将她右手的穴道解开。
那妇人将字画揭开,露出一个以九宫格排列的暗格来,伸手在四个不同的小格子上分别一按,只听“咯”的一声,那个暗格往前突出几分。夫人打开暗格,将里面的事物全部取出,交于杨破手中。
杨破打开火折,仔细地看了一眼,确认里面再无一物。又借着火光将自己手中的事物全部检查了一遍,伸手将那妇人的昏睡穴一点。
清晨时分,沈书月正在梳妆打扮,已经有人轻轻叩响门扉。
“进来吧。”
一个侍女推开门扉,走入房中,说道:“小姐,有一位名叫‘萧然’的姑娘求见,自称是风随云少侠的师姐。”
沈书月一愕,说道:“请她稍候片刻,我待会儿就到。”
梳妆完毕后,沈书月来到外厅,见一名身穿红衣的清丽少女手持一个已经以火漆封住,一尺见方的锦盒,独自坐在椅中,正在等候。
“萧姑娘,你好。”沈书月开口招呼道。
萧然望向沈书月,面带笑容,一双美丽的眼睛却空洞得让人看着难过,说道:“沈小姐好,那天听到你和燕小姐的演奏,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时至今日,余音犹存。”
沈书月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知姑娘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萧然说道:“那日我听到小姐演奏我师弟所谱箫曲,他南下广州已有一段日子了,想必是有人帮他递送信件吧。不然小姐如何能收到他的曲谱。”
沈书月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其实并不是他托人送我曲谱,而是他的那位红颜知己楚雪楚姑娘。楚姑娘家经营檀木生意,家中有人经常往来于洛阳,她本身喜爱箫艺,又知我于洛阳何处落脚,所以就遣人送曲谱给我。风少侠虽然跟随她学习箫艺未久,但是那两首箫曲作得当真不错,萧姑娘认为呢?”
萧然露出一个淡雅却无神的笑容,说道:“正是如此。如果曲子不过关,沈小姐又岂会愿意演奏呢。我与他已经许久未见,今日来是想托小姐将此锦盒带给他,不知可否?”
沈书月笑道:“这个甚是容易,刚好前不久楚姑娘家又有人来洛阳,我将此盒托与他,定当为萧姑娘送到。”
萧然忽而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淡淡地说道:“如此有劳沈小姐了,告辞了。”
马蹄翻飞,尘土扬起,梅苑已经隐隐在望。杨破策马疾驰一夜,如今也已感到疲倦,见不远处亦有一骑,正在离开梅苑。
马上乘客一袭红衣,观其身影,正是萧然。
萧然性子冰冷孤僻,杨破向来少言语,更自知和她无话可说,当下放缓马速,放由萧然先行。
门环叩响,王二惊喜地道:“杨少侠!”
看着杨破面色疲惫却依旧眼神刚毅地进入沁梅轩,姬无双面露欣赏之色,微笑点头示意。镜如雪和高通也表示赞赏,镜水月更是一副崇拜之情。
杨破从怀中将取得的三封信件放于桌上,说道:“暗格之中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一路疾驰,尚未顾得上查看。至于沈让之妻,我以独门手法导血上行,她不会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众人一看,见那三封信件全部用火漆封缄,上面分别写着:长安欧阳康、太原管博、洛阳银叶。
姬无双拿起上面写着“山西管博”的那枚信封,说道;“想必那第二封信就是这个了。”说着将那信封打开,从中间抽出两三张纸来。
那纸张之上一列字为黑字写成,一列字为红字写成,但是却都是文字不通,词不达意,根本不成句子。
望着如此三页纸,姬无双不禁皱眉道:“这写的到底是什么?”
镜如雪思索了一下,说道:“管博信上说,沈让曾经交给过他一封信,还提醒说需要两封信合看,方能了解其中含义。”
杨破说道:“我明日启程前往太原,务令此事水落石出。”
高通说道:“太原有你和邱俊,再大的危险也有自保之能,一切随即应变吧。”
杨破点了点头。
姬无双和镜如雪也赞成高通的意见。姬无双说道:“既是如此,我们也各自收拾行装,明日启程前往长安。”
天气无常,一如命运。
昨天尚且是晴空万里,今日已经是北风呼啸。
一艘客船借着风势南下而去,杨破则作别了朝西前往长安的姬无双、镜如雪、镜水月等人,逆风往北而行。
马车的车轮停止转动,穆涵懿从马车上下来,喜滋滋地说道:“终于到家了。”
雁回轩的家仆见穆涵懿走入府门,个个喜上眉梢,更有人兴冲冲地跑往后堂去告知穆子忠和韩雨。
镜如雪和董淑仪走入雁回轩,见里面的装修布置虽然说不上多么奢华,但也颇为讲究。夫妻俩相视一笑,均为儿子能得如此人家之女而感到欣慰。
脚步声中,穆子忠和韩雨快步迎出,老远就望见一身紫衣,俊颜无双,气度犹如神仙降世的镜如雪,心中各自惊叹道:这世间竟还有如此超卓人物。
第一次见到亲家,镜如雪一向冰冷淡漠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温暖笑意,携同妻子向穆子忠和韩雨行礼。
穆子忠和韩雨看着这神仙眷侣一般的亲家和那才貌双全的女婿,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就连姬无双都一时间没能顾得上招呼。
镜如雪开口说道:“涵懿一路北上,待我月儿颇为重情重义,实是世间罕见的好姑娘。辽东苦寒之地,不比长安繁华,所以我特地携妻自水月寒宫前来长安。还是希望他们二人的婚礼,能有双方父母全部在场,热热闹闹地举办。”
穆子忠早就听闻了镜如雪枪榜头名和轻功天下第一的大名,如今再见其人,更是为之所折,当下喜笑颜开地道:“难得镜宫主想的如此周到,既然镜宫主不嫌弃小女,那么我们就一同为他们二人挑选一个吉日,为他们完婚。”
镜如雪笑道:“如此甚好。”
一家人久别团圆,人人喜形于色,在一片热闹之中,日已西斜。
小亭之中,穆子忠拖着姬无双和镜如雪喝茶聊天。
镜如雪虽然一向不喜热闹喧哗,平日里也不甚愿意进行交际应酬,但是面对着穆子忠还是态度大异往常。
穆子忠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突然敛去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此次你们回来长安,为何不见我那齐贞老弟?他可是遭了什么不测?”
姬无双一脸正色地将此次北上水月寒宫路上所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穆子忠听罢,脸色大变,摇着头说道:“真是想不到,那齐贞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还好月儿的那位风师哥为人机警,看破了他的身份,不然后果严重了。”转而又问道:“那你们此番前来长安,岂不还是危险重重?”
姬无双轻松地笑道:“经长白山一役,对方已然全军覆没。再者,如今有四弟亲自坐镇长安,再加上穆老板与华山剑派向来交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穆子忠正色说道:“我穆子忠虽然是个不会武功的生意人,但也绝非胆小怕事之辈。如今我们两家结亲,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肯定全力以赴。”
镜如雪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有劳亲家以三哥和我的名义,帮忙请两个人前来。”
穆子忠问道:“何人?”
镜如雪淡淡地说道:“华山剑派掌门人‘剑断秦岭’薛紫柏和副掌门‘剑寒长空’戚松。”
黑云压城,惊雷乍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狂风骤雨之中,一人一骑冲破雨幕而至。
马上的乘客身着一身黑色套头斗篷,全身早已湿透,整个人却如同山岳般挺拔。他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一双眼睛亮如星辰。
男子牵着马来到金玉钱庄门口,掏出一物交于门口侍者,沉声说道:“我找管当家。”
侍者入内通报,不多时返回,带领男子前往金玉钱庄后园。
屋中点起了火盆,杨破坐在一边烤火,邱俊和管博则正在对照着两封信件,希望能堪破其中玄机。
面对着如同天书般的两封信,邱俊和管博苦思不得其解,你望我来我望你,一筹莫展。
杨破看着二人的窘迫模样,伸手要信。管博将两封信递给他,斟了三杯茶,自己喝了一杯,索性闭目休息。邱俊本来还想帮杨破想想办法,结果一看那堆毫无关联的文字,立即头痛无比,当下也不再言语,坐在椅中睡起觉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杨破叫道:“我想到了!”
管博和邱俊精神大振,一跃而起,齐声问道:“怎么破解?”
杨破说道:“这红字应当就是黑字的真正意义,你们快将第一封信中的所有字按照第二封信中的红字抄写一遍!”
管博闻言立即动手,将第一封中的字,全部替换为第二封信中的红字,果然所有词语、句子前后相接,言辞达意。
三人凑在一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管博因协助吞并太原金玉钱庄、洛阳左府有功,可凭此二信件前往洛阳“云帆济”领取印信。
管博轻声念道:“云帆济,真是想象不到。”
杨破问道:“云帆济是什么地方?”
管博说道:“云帆济是北方最大的造船商号。真想不到秦易观竟然能驱使得动沈让。”
邱俊摇着头说道:“秦易观虽然借着老父庇护,掌控了黄河要道,挣了不少钱财,但是听说本身武功稀松平常。以他的能力如何指使得了沈让?况且沈让本身也不是缺钱的主。”
杨破接口道:“不论如何,去洛阳探探便知。”
管博点头说道:“好,就依杨少侠所言,我们明日动身。”
不知不觉之间,数日又过。
杨破扮作随从的模样,随着管博进入修建于洛阳码头旁的云帆济。作为北方最大的造船商,自然是财大气粗,整座宅院宽阔大气,装饰材料亦都采用上品。
二人在仆人的引领下,穿堂入室,终至一间装饰豪华的书斋。书斋之内,早有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等候。
中年男人高大肥胖,一张黑脸之上肉多骨少,眉毛粗浓逆生,一双三白眼,一副损人利己的奸猾之相。
管博从怀中掏出那两封信来,说道:“这位可是秦爷?”
中年男人一看到那两封信,立即拍着肥胖的肚子,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恭喜管当家的,你协助沈老大扳倒了姚氏兄弟,干掉了左亭,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管博也笑得浑身肥肉乱颤,说道:“这还不是托秦爷和沈老大的福?”
秦易观笑道:“管老板说笑了,以后如果我这生意方面遇上什么困难,还要你多多关照才行啊。”
两人在一边说着客套的话,杨破则始终一言不发,如同雕塑般地站在一旁。
秦易观笑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管博笑道:“小弟不才,武功不到家,这是我的随从。年纪虽小,武功却远胜于我。”
秦易观仰天哈哈笑道:“这个世道,武功高有用吗?”转而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说道:“金子,比武功有用。”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叶子,往杨破身前一扔,说道:“我要与你家老板谈要紧事,你拿了金子出去吧。”
杨破眼睛眨也不眨地冷冷说道:“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管博喝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拾起这片金叶子,去门外等我!”
“是。”杨破手一抄,将那金叶子在落地之前捡回来,转身走出房门。
眼见杨破离去,秦易观脸上的鄙夷神色更重,啐了一口道:“奴才。”
然后又换过一张堆满笑容的脸,说道:“管当家这边请。”说着带着管博前往书斋后室。
走入后室,秦易观打开一个书柜,伸手探入其中一拉。只听一阵机关传动之声响起,旁边的书柜缓缓移开,显出一个九宫格来。
管博知机地转过身去,秦易观露出一声赞许的笑声,伸手在九宫格上按动几下,只听“咯”的一声,那九宫格往前突出少许,自行弹开。
不足十息之间,那机关全部还原。秦易观说道:“管老板,恭喜你正式成为金玉钱庄的第一总管。”
管博装作满面喜色,转身过来,从秦易观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秦易观说道:“此锦盒之中,装有金玉钱庄的新印信,那旧日使用的印章就此销毁吧。”
管博恭恭敬敬地说道:“是。”
秦易观说道:“此番你立下了大功,所以不但拥有金玉钱庄的经营权,还可以每年从金玉钱庄的收益里面抽取两成作为酬劳。而且,原来属于左亭的药材生意,从此刻开始,也全部由管老板接手。恭喜管老板,再也不似从前般只能为姚猛赚钱了。”
管博表现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连连拜谢,说道:“多谢秦爷抬爱。”
秦易观哈哈笑道:“管老板切莫如此,我与贵主乃是盟友关系。”
管博心中明了,表面上依然装作惊讶地道:“那我到底为何人效力?”
秦易观神秘一笑,说道:“这个等管老板回到了太原,静候一些时日,自然可知。”
见秦易观如此讳莫如深的样子,管博也不再讯问,当下告辞离开。
回到梅苑,管博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说道:“原本就觉得以秦易观的实力,根本无法驱使沈让,果然如此。背后之人神秘莫测,至今依然不露半点端倪。”
高通露出一个思索神情,说道:“还有两封信可以跟进,一封信是给欧阳康的,已经由大哥和镜宫主带去长安。另一封信则是我手中这封属于银叶的信件。但是,我们要如何拿下银叶呢?”
杨破开口说道:“我听镜少侠说过,银叶迷恋洛阳名妓燕轻歌,却不知道燕小姐与我们的关系。如果找她出手帮忙,她应该不会拒绝。到时候只要诱使银叶打开信封,我们自然可以得知信中内容。到时候,我可以同样的手法制住银叶,让他完全丧失一段短时间的记忆,保证他事后对此一无所知。”
高通笑道:“后生可畏,就由你去办吧。”
长安城的“山河锦绣”是北方闻名的丝绸行,经营各类丝绸,销往全国各地,在整个黄河流域,近乎没有对手,一家独大。
坐落在长安城西的锦绣庄就是“山河锦绣”的总舵所在,整座园子装修设计温婉细腻,颇具建筑美感。
轻云浮月,时明时暗,书斋之中的烛火也摇摇晃晃,照耀着窗户上的影子忽大忽小,起伏不定。
欧阳康点着灯,正在审查着今日的账本。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忽得一声关了回去,欧阳康尚未回过神来,房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欧阳康大惊,正要开口呼喊,那人闪电般地伸手在书桌上轻拍一记,一支毛笔倏地飞起,精准无比地撞击在他的哑穴上。
对方这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顿时让欧阳康脸上显出惧色,一动也不敢动。
紫衣人好整以暇地坐入书桌对面的椅子中,漠然地看着欧阳康,示意他坐下。
欧阳康依照指示坐入椅子中,看着对面那坐在椅中,宛如冰雕般完美的男人,额头冷汗冒出,不知如何是好。
紫衣人冷冷地将一个长盒子放在书桌之上,示意欧阳康打开。
盒子打开,欧阳康脸上显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一双眼睛望望盒子,又望望紫衣人,额头冷汗顺着脸庞滑下,流入衣领之中,数次想站起却又瘫坐在椅子中。
紫衣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欧阳康,看得他毛骨悚然。欧阳康口不能言,但是手脚还能正常活动,颤抖着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起来给紫衣人看。
只见纸上写着“你是什么人?”
紫衣人依然不发一语,只是脚尖轻轻一触那书桌,又是一支毛笔弹起,依然无比神准地撞击在欧阳康的哑穴上。
穴道解开,口复能言,但是欧阳康已经被紫衣人这两手惊世武功吓得心惊胆战,没有对方的许可,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紫衣人开口说道:“欧阳老板可认得此剑?”
欧阳康连忙说道:“我认得,我认得。”
紫衣人继续说道:“此剑是什么来历?”
欧阳康慌忙道;“此剑名为‘金玉剑’,是嵩山剑派掌门人沈让的佩剑。”
紫衣人点点头,说道:“很好。把沈让交给你的信拿出来吧。”
欧阳康连忙起身,从身后的书柜中翻找出一封信来,放于紫衣人面前。
“这个欧阳老板过目一下吧。”紫衣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上面写着“长安欧阳康”。
看着此信,欧阳康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忙用颤抖的手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件取出,摊开放在书桌上,让紫衣人看到。
上面一如管博的那封信,也是一列黑字,一列红字,排列虽然整齐,但是内容却是词不达意,犹如乱语。
“点一支香。”
欧阳康虽然不知道紫衣人意欲何为,但是在这莫大的威胁之下,还是连忙从书桌旁拿出一支香,点燃后插入香炉中。
“开始破解信件内容吧,香尽未成,你死。”紫衣人冷冷地说道。
这一惊非同小可,欧阳康连忙将额头上的汗珠一抹,两封信对照合看,神情紧张地阅读比对起来。
他的脸色从惊慌失措之中逐渐冷静下来。那支香燃烧到还有一半的时候,欧阳康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拿笔取纸开始书写。
香未燃尽,书写已毕。
紫衣人拿起纸来一看,见上面写着:欧阳康覆灭长安振威镖局有功,可凭此信前往长安飞棹行领取印信。
“呼”的一声,烛火熄灭。欧阳康同时感到身上数个穴道一麻,顿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房门轻启,月光下一道紫影飞掠而过,跃出围墙迅速远去。
紫衣人身法快如闪电,横闪平移迅如鬼魅,在长安的宽街小巷中急速奔走,不消片刻便来到一处废弃已久的铺子中。
紫衣人手一松,欧阳康坠落在地。
穴道一解,欧阳康立马呕吐起来,刚才的移动速度,乃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拥有如此惊人的轻功。
火石打响,火光透出,一盏油灯亮起。欧阳康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周边的环境,见这屋子处处灰尘,显然已经久无人居了,但是如此破旧的屋子中,现在却站立着三个人。
一个就是那武功奇高的紫衣人,还有一个身材魁梧宛如天神般的雄伟汉子,剩下的一人则是两名腰悬长剑的中年剑客。
呕吐之际,欧阳康已经听到紫衣人将信中内容告诉了另外两人。
那天神般的雄伟男子开口说道:“欧阳老板好能耐,居然暗中覆灭了振威镖局。”
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四人,欧阳康连忙说道:“是我一时财迷心窍,我愿意将家产分出一半给三位英雄,但求留我一条性命。”
天神般的雄伟男子说道:“你和飞棹行是什么关系?”
欧阳康连忙说道:“我做丝绸生意,和他们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我实是不知为何信中会让我去飞棹行领取印信。”
男子问道:“印信是何作用?”
欧阳康说道:“印信应当是用来接收左亭全部的丝绸生意,从生产到销出,全部划归到我的‘山河锦绣’。这是我和沈让当时谈好的条件。”
男子问道:“沈让背后是何人指使?”
欧阳康说道:“这个我并不知晓。我和他的协议,仅限于扳倒振威镖局,然后由‘四风寨’的三位头领暗中接手振威镖局的生意,而我则切分左亭原来的丝绸生意。但是后来‘四风寨’的三名头领全部丧命,振威镖局的生意目前也就由长安其他的小镖局趁机瓜分了。”
男子天神般俊伟的面容上显出痛心神色,喝道:“四弟!”说罢一掌按在欧阳康左肩上,同一时间,那紫衣人也一掌按在欧阳康右肩上。
欧阳康只觉得一股火热劲力从左肩肩井穴透入,一股冰寒劲力从右肩肩井穴透入,两道内劲直透而下,在他的膻中气海和丹田气海处互相绞合,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由内而外狂涌而出,直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尚未及呼痛,那名身着白衣的剑客已经一指点在他哑穴之上,叫他喊不出一丝声音来。
欧阳康浑身颤抖,双目充血,脸上充满了痛苦绝望,全身被汗水浸透,犹如淋了一场大雨。
天神般的男子和那紫衣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抬起手来。
内劲不再透入,但是剧痛犹未消除,欧阳康蜷缩着身子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双眼翻白,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欧阳康终于停止抽搐,艰难无比地坐起身来,眼中流露出乞求,颤巍巍地朝着三人磕起头来。
长剑点出,哑穴解开。
欧阳康嘶哑着嗓子哭泣道:“是我财迷心窍,残害姚大当家、闵兰夫人和苏二当家。我愿意散尽家财,求三位大侠饶我一条性命。”
天神般的男子说道:“刚才我们在你体内注入了‘焱冰刃’,不会伤及性命,但是每月都需服药,否则就会半边身子如同火灼,半边身子如同冰封,最后剧痛而死。只要你按我们的指示行事,不但可保性命,更可保住财产。不知你意下如何?”
欧阳康磕头如捣蒜,哭道:“我愿听,我什么都愿听。”
“好!明日戚副掌门会跟随你前往飞棹行,你想尽办法,套问出背后主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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