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高通府邸的沁梅轩中,高通、镜水月、穆涵懿、杨破和燕轻歌围着一张圆桌而坐,彼此交谈。
镜水月说道:“多谢燕小姐相助,我们方才成功套出了银叶的信息。”
燕轻歌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他曾经设计陷害花公子,我也是为自己出口恶气。”
镜水月笑道:“后来呢?”
燕轻歌瞟了杨破一眼,笑道:“不得不说,杨少侠那令人忘却短暂记忆的绝招当真厉害,那银叶苏醒过来之后,完全记不得当时发生过什么事。”
杨破淡然说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高通沉声说道:“目前南天楼已经浮出水面,我们行事要格外小心。银叶这方面由我和燕小姐盯着,应当问题不大。只是你们两个人要南下杭州去找‘金龙鞭’曹成寻仇,此事难度极大。且不说曹成早已不问江湖事多年,在杭州城中寻人非常困难。就算是找到了,要杀死曹成也绝非易事。”
杨破面无表情地说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镜水月说道:“硬碰我们十有八九不是对手,此番定当智取。”
高通问道:“如何智取?”
镜水月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没想好,毕竟啥也不知道呢。”
高通说道:“要不这样吧,我随你们一起去。”
穆涵懿开口笑道:“高叔叔,我们三个先去探个路。找不找得到,还另一说呢。再说了,你若是离开了洛阳,太原朱璧那边谁来顶着呢?”
高通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好吧,还是涵懿想得周全。”
燕轻歌也轻笑着说道:“确是镜夫人想得比较全面,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说呢。”
高通道:“燕小姐请讲。”
燕轻歌正色说道:“昨日我在路过飞花楼一间雅阁之时,听到内里的人说,收到了太原来的密信,要求他集结大批江湖人马,潜伏于洛阳城周围的村落之中,以听后用。而且,他们也已经派人邀请到了一名枪榜高手前来助阵。”
听到有枪榜高手到来,高通露出凝重之色,问道:“燕小姐可知那雅阁之中是何人?”
燕轻歌说道:“正是那‘云帆济’的副手,郭铭。”
高通奇道:“云帆济乃是造船商,何来大批江湖人马可集结?”
燕轻歌摇着头说道:“这也正是我所想不通的地方。但是青楼女子身份特殊,个个精擅奉承之道,少有男人会不着其道。大部分人都难以抵挡三次以上的恭维,尤其是那些能力平庸,平日里不得意之人,更会在我们的奉承之下吐露出大量秘密。最容易摆平的就是郭铭这类稍有能力,自命不凡的男人,往往不需要我们套话,他自己就会在酒后炫耀自己昔日的辉煌和近日的筹谋。”
看着镜水月和穆涵懿目瞪口呆的模样,燕轻歌轻轻一笑,说道:“所以我可以断定,郭铭所言,千真万确。”
高通沉吟着道:“若是如此,那我则必须留在洛阳,以观其变。”
燕轻歌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高通问道:“燕小姐可曾听到那枪榜高手是谁吗?”
燕轻歌摇头说道:“这个并没有,我可以继续留心打听,一有消息就通知高大侠。”
高通称谢。
镜水月问道:“高叔叔,不知道我萧师姐这段日子可有回来过?”
高通一愕,说道:“并没有。”
听闻萧然不曾回来,镜水月不禁眉头皱起,沉默不语。
白驹过隙,一片水波荡漾之中,客船靠岸,风随云、花飞雨和楚雪终于到达扬州城。
花飞雨早已换上了当日在扬州城中那张长发青年的面具,楚雪并未遵守之前的诺言于杭州下船,而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跟随二人一起到了扬州。
再次踏足扬州城,风随云和楚雪均回想起当日一起去听沈书月箫艺演奏的情景,不由得心生甜蜜,彼此互看一眼,眉眼带笑意。
三人离开码头,一路前行,前往一处名叫盛兴大街的地方。
行至一半,风随云突然靠近花飞雨,低声说道:“有人跟踪。”
花飞雨心中一凛,但是依旧面不改色,身躯也未发出丝毫动作,仍然稳步前行,低声说道:“前面有条窄巷。”
楚雪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刚到扬州城就被人盯上了,待会儿看你们两个的了。”
风花二人淡淡一笑,不再答话,装作若无其事地朝着那窄巷走去。
行至巷口,风随云忽然低声说道:“那人放弃跟踪了。”
花飞雨一愣,低声道:“怎么回事?”
说着继续迈开脚步进入窄巷,边走边说道:“暂且不管了,我们穿过这巷子,很快就能到达。”
三人转入窄巷之中,行至一半,突然前方的出口处走进来一个手持长枪的人。
看着来人,风随云快步前行,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喜悦,将那人一把拥个结实,双手拍着他的后背,眼中泛起泪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白璧无瑕的脸上也泛起喜容,开心地叫道:“师哥!”
这手持长枪之人,正是镜水月。
花飞雨和楚雪看着二人紧紧相拥,情真意切,相视一笑,眼光之中也都是欣慰与感动。
“哟,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一个带着顽皮笑意的女音传来,风随云松开镜水月一看,见一个少妇打扮的美貌女子和一个高大魁梧的劲装男子走入窄巷之中。
那女子正是穆涵懿。那陌生男子的一张脸棱角分明,颇具刚毅之感。
看着穆涵懿的打扮,风随云不禁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镜水月,心下明了,重重一拳擂在镜水月肩头,佯装发怒地喝道:“好你个镜水月,你成亲居然都不通知我一声!你我今日,恩断义绝!”
虽然风随云演得颇为似模似样,但是周围之人却个个面露笑意,眼中俱是温暖。
镜水月也只是哈哈笑着,望着风随云,并不答话。风随云也绷不住脸色,发出一阵打心底里散发着喜悦的笑声。
花飞雨说道:“久别重逢,自是喜不自胜,但是此处并非谈话之地,请随我来。”
众人跟随着花飞雨,片刻之后来到一处闹市中的一座中等大小的华宅之中。
大家围着一张圆桌而坐,风随云、花飞雨和楚雪自然是先恭喜镜水月和穆涵懿有情人终成眷属。
镜水月夫妇回谢之后,镜水月介绍杨破给大家认识。
杨破对风随云说道:“风少侠现在在江湖上名头甚响,水月也经常提及,故而我神交已久。今日一见之下,果然盛名非虚。”
风随云十分爽快地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水月的好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好朋友。”
镜水月见风随云对于杨破不假思索地接纳,心中十分高兴,说道:“师哥,也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吧。”
花飞雨也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遮掩了。”说着将面具除下,露出本来面目。
这一下,顿时将镜水月和穆涵懿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杨破也颇感诧异。
镜水月拿过花飞雨的面具,反复翻看,喃喃说道:“这世上竟有人能将面具做得如此精致,完全看不出来破绽。”
花飞雨淡淡一笑,说道:“真想不到我们会在扬州城再见,不知三位为何来此呢?”
一众人之中,只有杨破是初识,镜水月有意让他和其他人拉近距离,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由他来说。杨破会意,言简意赅地先将目前姬无双等人的形势全部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和镜水月南下杭州寻找曹成的事情也毫不保留地说出。
听到朱璧已经在太原正式接管了金玉钱庄,风随云和花飞雨脸上都变了颜色,个个露出沉思之色来。而他们前来扬州的原由,则由楚雪代劳讲述。
镜水月大感惊异地说道:“居然连祥瑞轩都被南天楼拿下了,那如今四大钱庄,岂不是已经有三个属于南天楼了?”
风随云说道:“正是如此。”
花飞雨说道:“金玉钱庄和祥瑞轩虽然分别落入朱璧和朱素峰手中,但是他们初来乍到,根基未稳,我们依然有着很大的可能将之夺回。”
风随云问道:“水月,你和杨兄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前往杭州?”
镜水月说道:“暂定明天。”然后嘿嘿一笑,说道:“师哥,我可是提前替你答应了协助杨兄的,你可不要让我丢了面子啊。”
风随云爽然一笑,然后对杨破说道:“义不容辞,此间事了,我立即赶赴杭州。”
见风随云如此豪爽,杨破始相信镜水月所言不虚,眼前的俊美男儿,确是一个有情有义,重信守诺的好汉子。当下起身行礼,以表谢意。
花飞雨说道:“既是如此,你们久别重逢,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少陪一下。”说着歉然起身,走进内屋去了。
进入里屋,花飞雨一步不停地来到床前,伸手在床侧一按,只听到“啪”的一声,床尾突起一个小木块来。
花飞雨把木块抽出,从木块的中空之处取出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条,展开阅读。
阅毕之后,花飞雨一脸凝重地将正在外面和镜水月等人欢谈的风随云叫进屋来,将纸条递给他。
风随云展信念道:“许府被毁,鸡犬不留。田彧被俘,八月初一,转移至码头庚字号仓库。”
念完这一段,风随云不禁皱起眉毛,问道:“田彧是谁?”
花飞雨说道:“田彧是许武的副手,智计过人,而且武功不下于许武。能将之生擒者,必是高手。因为许武智勇兼备,所以被师父派来扬州,重金购买下一座码头,又拉起一支商船队,经营长江水运生意。许武身死,要查找线索,必须开棺验尸。而许府被毁,许武想来也已经尸骨无存了。田彧,就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风随云沉吟道:“明日便是八月初一。”
花飞雨眼中杀机闪过,一字一句地说道:“不错。”
风随云沉默半晌,忽然转身离开,来到外厅,将那张纸条交由镜水月和杨破阅读,然后说道:“田彧非救不可,但是目前敌方实力不明,为保万全,我需要帮手。”
镜水月和杨破斩钉截铁地说道:“义不容辞!”
此言说出,镜水月有些意外地看着杨破,杨破回看了他一眼,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此时花飞雨也走出了内屋,看着一脸坚定神色的镜水月和杨破,也不禁笑了起来。
风随云、镜水月、花飞雨和杨破全部面带笑意,互相看着对方,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此时无声胜有声。
翌日,四人大清早就到了扬州码头的庚字号仓库附近。风随云和镜水月轻功高明,自告奋勇前去探查情况。花飞雨和杨破则就近选了一处不但可以喝茶休息,而且可以将庚字号仓库全貌收于眼底的酒楼等待二人。
过了半晌,风随云和镜水月按照约定前来酒楼三楼的临江阁。风随云在圆桌旁坐定,摇了摇头,说道:“那仓库看似守卫稀松,实则周围有不少身怀武功的人乔装成了码头工人。对方如此防备,白天无法行事,只能留待夜里了。”
镜水月补充说道:“这仓库虽大,但是只有两道大门可供出入。窗户有十二扇,距离地面足有五丈之高,就算是我们成功地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救得了田彧,想要悄无声息地带走他,也颇为不易。”
花飞雨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个应当不是很难,只要能成功找到人,我有把握将他运出来。”
杨破冷冷地说道:“你们放心救人,杀敌断后,我来。”
风随云说道:“加我一个。”
杨破冰冷的眼神中浮起一丝暖意,点了点头。
夜上浓妆,乌云蔽月,四人全部换上夜行衣,带起面巾,在夜色掩护之下,偷偷潜近庚字号仓库。
此时的庚字号仓库之中黑灯瞎火,但是周边依然有守卫在巡逻。
好不容易等到了守卫换班,四人连忙窜出,风随云一马当先,抽出长刀,巧用内劲一劈,将仓库的铜锁悄无声息地劈断,招呼着三人迅速进入其中。
内里伸手不见五指,镜水月低声问道:“花兄,我们四人之中以你的目力最强,你可看到了什么吗?”
花飞雨低声苦笑道:“我又不是猫,这么黑哪能看到东西。”
二人说话间,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与此同时,淡淡火光冒起,原来是风随云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有了火光照路,四人行动起来方便了很多,但是依然轻手轻脚地缓缓前进,生怕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在有限的可视范围之内,四人发现仓库的左右两侧都堆起了高近三丈的货物,在中间留下了宽约五丈的通道。
浮云流走,月亮重新露出,皎洁月光透过仓库的大窗射入,将四人的可视范围增大了不少。
火光之下,花飞雨眉毛一挑,低声说道:“你们快看!”
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见正前方有一人被悬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光线不足,难以分辨对方面貌,只是依稀可见是个胖子,花飞雨快步向前,举起火折子一照,见那人双手被吊起,头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是看不清面目。
无奈之下,花飞雨朝着风随云和杨破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前往那人身下。同时镜水月亦提聚内力,增强耳目的灵敏,注意着周围。
“嗖”的一声,花飞雨打出一支暗器将绑缚那人的绳子割断,风随云和杨破早已做好了准备,不发出任何声息地将那人接下。
“昏过去了。”那人一入手,杨破立即发觉对方已经昏迷。
花飞雨一步抢上来,拨开那人的头发,对着火光一看。
火光之下,那胖子鼻青脸肿,但是样貌依稀可辨,正是许武的副手田彧。
花飞雨朝着风随云和杨破点点头,示意人并没有问题。
镜水月低声说道:“怎么出去……”
话音未落,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头顶上方的横梁之上突然冒起火光!
四人脸色立变之时,自幼练习暗器,目力最强的花飞雨已经看到两道火焰顺着设置在仓库横梁之上的沟槽迅速往左右两侧蔓延过去,在仓库墙壁之处,沿着沟槽再次分成两股。
短短数息之间,整个仓库上方的沟槽之中全部腾起火光,照得整间仓库亮如白昼。
整座阔大仓库完全暴露在四人的眼中。
仓库东西长、南北短,一个十字形的通道贯穿连接起了东西端的两扇大门,同时将整间仓库分为四个大小均等的货物区。
货箱的翻盖之声响起,每个货物区最上层的箱子之中均钻出手持不同兵器的帮会门众来。
四人和田彧身处之地,正是这座仓库的正中间。
“走原路!”事出突然,风随云率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双刀出鞘。
这一声怒喝响彻整个阔大仓库,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被惊醒之际,正在涌上来的敌人被惊得稍稍一呆。
“水月开路,花兄救人,杨兄和我断后!”长枪最擅攻坚,暗器难敌乱战,风随云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最佳决策。
镜水月得到命令,轻喝:“花兄跟紧我!”
此时敌人们或者从货箱上跳落,或者从十字通道涌来,粗略估计足足有百人之多。
“放箭!”
一声号令划破长空,在风随云等四人心惊之际,一阵劲箭离弦之声响起。
羽箭如蝗,风随云和镜水月连忙急速挥舞兵器,力求挡过这一阵箭雨。花飞雨和杨破均一把扯下外衣,以柔劲舞动成盾,采取借卸打法。
羽箭破空的嗖嗖之声,和兵器布衣挥舞的呼呼之声响成一片,四人豁尽全力,一边挡箭,一边往门口移动,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挨过一轮箭雨攻击,风随云、花飞雨和杨破均各自带了轻伤,但是却也保得中间的田彧毫发无损。
趁着敌人们箭未上弦,杨破戴着乌金拳套的右手一拳破入一侧的货箱之中,一声暴喝,将那只箱子猛地拉出。
货箱都是一只一只地叠放,此时下方的一只被抽出,上面的箱子顿时塌落。站立上方的敌人在一片惊慌之中连忙撤逃,手中弓矢也顾不得要了。
掉落的货箱将通道阻断了少许,也同时遮挡了部分箭手的射击路径。
四人趁机后退,镜水月长枪开路,已经和从后面包抄过来的敌人交上了手。花飞雨左手扯住田彧的后领,右手发射暗器,协助镜水月杀敌开路。风随云手持双刀,杨破手持两块从货箱之上拆下的木板,准备抵御敌人们的第二轮弓箭攻击。
弓弦之声再次响起,箭如雨下,风随云和杨破奋力抵挡劲箭,力求为镜水月和花飞雨解决后顾之忧。镜水月则疾舞银枪,长枪如龙,疯狂地吞噬着挡在面前的普通帮众。
又一轮劲箭射完,杨破缓过一口气,右手轰入货箱,再一次拉倒一摞箱子。
货箱坠落声,低声惊呼声乱成一片之中混杂着水月银枪刺入身体的声音和敌人的惨呼声。
一片嘈杂之中,镜水月成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喝道:“快撤!”
风随云、花飞雨和杨破心下大喜,一边提防敌人再次放箭,一边迅速往后退去。
冲至距离西门只剩四丈许的距离,一阵纷乱脚步声响起,货箱之后各自转出十数人来,一脸悍勇地阻挡在西门之前。
后有追兵,又有弓矢的巨大威胁,镜水月二话不说,人如枪,枪如龙,以肉眼难辨的高速冲入人群之中。另一边,手持刀枪剑戟的帮众们也跨过障碍,蜂拥而来。风随云和杨破怒喝声中,奋勇驱前。
形势紧迫,生死攸关,镜水月的精神反而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高压之下进入了水月寒宫“影月诀”的最高境界“镜月如雪,不染纤尘”。
全身功力提聚至巅峰,镜水月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周边敌人的速度都在这一刹那间变得缓慢了下来。流月身法展动,只见他人枪合一,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之中反复冲刺。
水月银枪在火光之下反射出的光芒在人群之中高速又密集地闪动,如同无数闪电交替亮起一般。
花飞雨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高速杀招,暗器发射的速度都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闪电消逝,那十数人尚未来得及发出呼叫,便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镜水月毫不停歇,身法展动,一步跨过数丈距离,扯住门环用力一拉,惊觉那门环竟然纹丝不动!
再次猛力拉扯之下,门外传来众人发力拉扯的声音和铁链晃动之声。
“师哥!门被封住了!”镜水月叫道。
风随云一边挥刀抵御着敌人的狂攻,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逃脱。杨破此时已经从敌人手上抢过了一把长柄刀,杀敌之时更添威势,但是依旧在敌人潮水般的进攻之下,多处带伤。
只听“嗖”的一声,在镜水月一脸惊愕之中,花飞雨的身子倏地飞上了数丈高的窗沿。花飞雨呼喊道:“杨兄,把他扔上来!”
“好!”杨破喝道,抽身后退。同一时间,黑影一闪,镜水月及时补上了杨破的位置,免去了风随云独战数十人的惨况。
杨破两步奔至田彧身旁,一把撕起他的后领,狂喝一声,将他几百斤的身子直抛上数丈高空,笔直地飞向花飞雨。
花飞雨早先看到杨破可以单手抽出被叠压的货箱,就知他神力惊人。但是如今看到他可以将近两百斤重的肥胖田彧直抛上来,仍然禁不住吃了一惊,心中赞叹不已。
“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风随云一边奋力抵挡着敌人,一边催促花飞雨。
“好!”花飞雨二话不说,一脚踹开窗户上的木格,抓起田彧的肥躯,钻窗而出。
抛飞田彧耗费了杨破不少气力,此时稍有缓和便赶忙回去帮风随云和镜水月御敌。
敌人人数多出己方太多,风镜二人为了让花飞雨顺利离开,采取的乃是全力防守的打法,此时仍然有许多敌人源源不断地扑上。好在敌人们和二人短兵相接,彼此挤作一团,那批弓箭手怕误伤自己人,才没有放箭,否则二人早已败下阵来。
看到杨破补上来,风随云忽得如同一缕轻烟般地后撤到西门之前,飞身而起,双刀急挥,在大门的门环区域三尺之外劈斩出了一个可容数人并排通过的方形刀痕。
“撤!”风随云一声暴喝,抬起右足,贯足力量,一腿猛踢在那方形刀痕之上。
结合着外面帮众的奋力同向拉扯,那方形刀痕立刻迸裂。
在外面敌人的一片惊呼声之中,西门之上一块带着铜制门环的方形木板高速飞出,撞击在门外那些躲避不及的帮众身上。
同一时间,风随云奔出门来,双刀飞舞,挑翻了好几个想封堵门洞的敌人。
听到风随云的呼喝,镜水月和杨破齐声怒喝,各自内劲急吐,逼退面前的敌人,转身飞速从门上的方孔之中逃出。
看到镜水月和杨破出来,风随云不再恋战,两三刀迫开敌人,飞速逃离仓库,没入月色之中。
三人全速逃命,一口气奔出了好几条街,突见花飞雨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出现。
花飞雨打出手势,示意他们跟着自己,然后翻身跃下墙头。
三人按照花飞雨的指示行事,随着他翻落进一间废弃的小屋之中。
在那破屋之中,并未燃起一点火光,但是皎洁月光之下,依然可以看到田彧正躺在一堆稻草之上。
看到三人安全出来,花飞雨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今天真是险到家了,想不到那仓库之中居然埋伏了那么多人。”
风随云一把扯下面巾,挨着墙坐倒在地,抬头望着月亮,说道:“运气不错,好歹是逃出来了。”
杨破也摘下面巾,平日里钢筋铁骨的他,此时也是一脸疲态,靠着墙站立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
伤口的痛楚稍微减轻了一些,风随云开口问道:“为何带田彧来此?”
花飞雨说道:“我所居住的小院绝对不可暴露,我们如今伤疲交煎,而且对方肯定在派人四处搜索,此地偏僻难寻,我们在此地好好休息恢复气力方为上策。”
余下的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风随云笑道:“水月又一次毫发无损,就由他来替我们站岗放哨吧。”
杨破望了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破损的镜水月,点头说道:“我同意。”
花飞雨也轻笑了一下,说道:“镜少侠,此时应当是亥时,请在三个时辰之后叫醒我们。我还要趁夜将田彧送去就医。”
镜水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伸手一提银枪,说道:“小的遵命。”
轻笑声中,风随云、花飞雨和杨破各自倒在一蓬茅草之上睡去。
过了三个时辰,镜水月将三人叫醒。
经过了三个时辰的休息,风随云、花飞雨和杨破的疲惫之感大减。
花飞雨说道:“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回去我的小院,我带着田彧前往扬州分舵找人医治。因为门规所限,不能带三位前往,还望见谅。”
风随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自家兄弟,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先走,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罢,带着镜水月和杨破悄然离去。
看着三人离开,花飞雨扛起田彧肥胖的身躯,起身前往凤凰门的扬州分舵。
未免行踪暴露,花飞雨小心谨慎,一路在暗影之中疾行,确认无人跟踪之后,翻入一间院落当中。进入自家的分舵,花飞雨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
花飞雨在扬州分舵之中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屋子,在屋主的鼾声之中,将田彧放在椅子之上,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
火光透出,那屋主顿时惊醒,立即翻起身来,抽出一柄长剑,指着花飞雨,低声喝道:“什么人!”
花飞雨没有答话,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把涂作火红色的小木剑,轻声说道:“是我,辛老近来可好。”
那屋主一见这把小木剑,连忙跪倒在地,恭声说道:“属下参见圣主。”
花飞雨说道:“辛老请起,我已经将田彧救出,但是他遭受毒打,以致昏迷不醒,你向来学习医理,试着将他救醒吧。”
那辛老喜出望外地说道:“田二当家得救了,太好了。想不到圣主这些天来,已经独力将田二当家的关押地点查出。属下这就施救。”
花飞雨说道:“好,他若醒了,你可在西城墙下留下门派暗号,我自会前来。”
辛老说道:“属下遵命。”
安排好了田彧的救治,花飞雨纵身离开扬州分舵,赶返自己的小院。
一路急行,及至小院,突听有人低声唤道:“圣主。”
花飞雨闻言不禁露出喜悦笑容,连忙隐入黑暗之中,朝着发声处而去。
转角之处,果见一个戴着青铜面具之人站在那里,花飞雨喜道:“小夕。”
那戴着青铜面具之人正是飞影,闻言浑身一颤,喜道:“圣主,你终于到了。你留下暗号不要我参与今晚的救援行动,我还担心了半天。”
花飞雨一把拥住飞影,喜道:“多亏了你在扬州的一番探查,快把扬州所发生的事都跟我说说。”
飞影说道:“许武身亡之日,正是夏天,尸体难以存放,但其家人与田彧均知道他死于暗杀,所以在竭尽全力保存尸体的同时,将其周身伤口以绘图并配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了下来,以便圣主前来查看。圣主要先去广州寻找风少侠前来助拳,便由我带着圣剑先行赶来扬州。”
说着眼中露出哀伤之色,续道:“待我全速赶到,许府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一片白地,全府上下无人生还。唯有田彧二当家那天夜里在友人家中醉酒,方才躲过了暗杀。后来我以圣主的身份留下记号,约田彧前来相见,谁知却亲眼目睹他被三名高手围攻,于三招之内被生擒活捉。那三人武功十分高强,我自问不是对手,不敢冒险救人,只好暗中探查他们关押田彧的地方,等待圣主和风少侠前来。”
然后看着花飞雨,继续说道:“谁知那帮人十分谨慎,将田彧每过一日就转移一次,还好我每日监视,终于摸出了规律。只是后来几天,一向深居简出的栗谷突然显出踪迹,我分身乏术之下,只好每天探得田彧的关押地点之后,便在小院床榻机关之中藏书一封,然后去跟踪栗谷,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花飞雨听到栗谷之名,顿时眼睛之中光芒一闪,问道:“栗谷最近有何动作?”
飞影说道:“他近日里来应酬颇多,而且接待的人身份杂乱不一,有地方富商,也有黑道霸主,大部分都是皖南口音。”
花飞雨喃喃地重复道:“皖南口音?”
飞影点头说道:“不错,其中还有几个人操着很重的山东口音。”
花飞雨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但是随即略去,飞影说道:“而且据扬州分舵的兄弟们说,栗谷自从接手了冯老板的全部生意之后,便开始着手扩张经营范围,首先选中的就是水运。”
花飞雨说道:“许武智勇双全,而且颇会经营,所以才被师父派来扬州。在他的经营之下,武弼码头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扬州的四大码头之一,为我圣门开辟了一条亨通的财路。”
说到这里,花飞雨叹了口气,满是伤感之情,续道:“扬州的四大码头之中,望舒、玄兔与婵娟均为扬州本地人所有,唯有武弼码头是外地人所有。栗谷初来乍到,要扩展水运生意,必然会挑选这唯一看起来势单力薄的武弼码头进行吞并。我敢断定是栗谷派人暗杀了许武,烧毁了许府,暗中捉了田彧。如今许武虽然死了,但是田彧仍在,他们绝对不会就此收手。”
飞影忽然眼光一闪,思索着说道:“近日来我探查田彧被关押地点的时候发现,那些看守之人当中,有些人并非扬州本地口音。”
花飞雨问道:“你可能分辨出那口音是何地方所有?”
飞影说道:“有些淮阴口音的感觉。”
花飞雨喃喃地道:“淮阴口音,淮安自运河顺流而下,即可抵达扬州。栗谷的亲信之人,应当都是岭南口音才对。”
飞影奇道:“岭南?”
花飞雨点了点头,将栗谷的身份向飞影详细讲了一遍。飞影的眼睛中透出震撼之色,说道:“他竟然是南天府的人。”
花飞雨说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朱素峰之事,应当不会错。那栗粟乃是个人品低劣,厚颜无耻,贪生怕死的小人,不可能经得起我的严刑拷问。”
飞影点头表示赞同,说道:“这点不用怀疑。只是我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岭南朱家会选择从扬州开始扩张势力。扬州虽然水运发达,但是毕竟距离广州较远,这完全不合情理啊。”
花飞雨摇头说道:“我也想不通,但是不论是朱天,朱璧亦或是朱素峰,不论是他们联合沈让等江湖高手以雷霆手段覆灭姚氏兄弟和洛阳左亭,或是巧取豪夺拿下祥瑞轩。其中所表现出的武功、魄力与智计,均非常人能及。这样可怕的对手,所作所为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切不可轻视。这背后,必然有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秘密。”
飞影说道:“在外人眼中,那南天府乃是龙潭虎穴,但是圣主照样轻松出入其中,更将那董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揪了出来。就算岭南朱家是背后主谋,如今既然欺压到了我们头上,也绝对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花飞雨眼中腾起异芒,恨然说道:“不错,杀了许武,我要朱素峰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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