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影离去,花飞雨返回小院,穆涵懿和楚雪早已安睡,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已经清洗包扎好了伤口,兀自在屋中等待。
看到花飞雨安然归来,风随云等三人均表现得十分开心。花飞雨将飞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三人,说道:“我们可以好好地休息了,等到田彧苏醒过来,应当还可以问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六人都在小院之中共同度过。看到风随云再次受伤,楚雪少不得又是心疼又是责骂。花飞雨乔装改扮成长发青年的模样,每日里去西城门城墙下寻找门派记号。杨破向来喜欢独处,受伤之后,话更加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房中独自练习太昊金诀。看着毫发无损的镜水月,穆涵懿则还是往日里活泼顽皮的样子。
第三天,花飞雨一如往常地戴着面具前往西城门城墙处查看,这一次,城墙角落里终于出现了凤凰门的门派标记。
得知田彧醒过来,花飞雨心中大喜,立刻赶往凤凰门的扬州分舵。
在门众的引领下,花飞雨走入一间兀自飘散着药香的屋子。田彧已经苏醒过来,只是依然比较虚弱。那姓辛的老者也在房中,看到花飞雨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恭声说道:“圣主。”
花飞雨说道:“辛老免礼。”然后对田彧道:“田二当家,目前伤势如何?”
田彧生得白白胖胖,额头隆起,眉毛逆生,双眼细长,鼻子山根低塌,鼻头肥大而不露孔,一对薄唇之上,留着一道一字胡。
那田彧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道:“属下还好,性命无忧。”
花飞雨点了点头,说道:“你且将被俘之后的事情跟我详细说说。”
田彧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说道:“属下遵命。”然后开口说道:“那日我本来和圣主相约见面,好将许武大当家的周身伤口绘图以及文字记载拿给圣主看。谁知道半路上却被三名高手伏击,他们三人武功甚是高明,属下无能,不敌被擒,还望圣主责罚。”
花飞雨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田二当家无需挂怀。”
田彧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在病榻上微微伏身,行了个礼,继续说道:“我被擒之后,被对方搜去了随身物品,其中就包括那副绘着许大哥伤口图样的绢帛。对方不但烧毁了那副绢帛,还每日对我严刑拷打,要我说出武弼码头的藏银之处。好在圣主及时赶到将我救了出来,否则田彧定会自行了断。”
花飞雨说道:“田二当家受苦了,这些日子来,你可从那些囚禁你的人的一举一动之中发现了什么?”
田彧不假思索地说道:“那三个伏击我的人,全部操着淮阴口音。其中有一天,我假作昏迷,然后发现他们与祥瑞轩的新主栗谷还有所往来。”
听到栗谷之名,花飞雨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他们说什么?”
田彧恨然说道:“栗谷称呼伏击我的那三人为堂主,言语间更透露出对方乃是淮阴帮之人。”
那辛老接口说道:“淮阴帮的黄氏三兄弟,黄浩、黄瀚和黄泓。”
田彧恨声说道:“就是他们三人!他们代表淮阴帮帮主蒋擎前来和栗谷谈水运合作,为了表示诚意,居然,居然……”
说着一脸伤痛之情,难以继续。
花飞雨沉声问道:“居然什么?说下去。”
田彧哽咽着说道:“居然砍下了冯瑾冯老板和他女儿冯颖的人头,作为见面礼。”
“什么!”花飞雨惊怒交加,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
田彧双眼一闭,流下泪来。那辛老也被这消息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淮阴帮!居然杀了冯老和冯颖!你看清楚了吗?”花飞雨浑身抖动,眼中怒火狂喷,一字一句地问道。
田彧肯定地说道:“绝对错不了,那两颗人头都用药物处理了,不至于腐烂。就放在庚字号仓库之中,我亲眼所见。”
花飞雨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淮阴帮!我定要叫你付出代价!”转头喝道:“辛懿!”
那辛老应道:“属下在。”
花飞雨喝道:“目前扬州分舵有多少人手可以调用?”
辛懿说道:“身怀武功者,有五十人可以用。不知圣主要做何用?”
花飞雨面容冷酷,眼中杀气四射,沉声说道:“先灭淮阴帮,再杀栗谷!为许武和冯老父女报仇!”
夜幕降临,太原城中逐渐亮起繁星般的灯火。
管博推门而入,见朱璧坐在正当门的一张椅子之中,看到他走进来,微微点头,示意他入座下方左侧的一张椅子。
朱璧下方右侧的椅子之中,早已有封谦坐入其中。
管博入座之后,朱璧开口问道:“信件发出这么久了,有什么回应?”
管博恭敬地说道:“目前已经收到了‘云帆济’秦易观、‘巧工记’银叶的回信,都已经按照二公子的指示做好了准备。”
朱璧点了点头,显得甚是满意,问道:“沈让方面可有消息?”
管博说道:“沈掌门那边暂时没有回应。”
朱璧的眉头皱起,说道:“那暂且不管了。今日叫你来,是让你着手准备搬迁之事。”
管博闻言一愕,奇道:“搬迁?搬迁什么?”
封谦接过话头,说道:“我和二公子商议了一番,打算将金玉钱庄的总铺从太原迁至洛阳。”
这个决定非同小可,管博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道:“将金玉钱庄的总铺从太原迁至洛阳?”
封谦点头说道:“不错。太原的铺子依然保留,但是总铺要迁至洛阳。”
管博依然没有完全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问道:“为何会有如此重大的决定?”
封谦淡淡一笑,问道:“敢问管当家,太原比之洛阳,孰强孰弱?”
管博说道:“自然是洛阳了。”
封谦微笑着说道:“正是如此。洛阳相对于太原而言,在经济、交通等多方面都具备着优势,对于我们发展钱庄生意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啊。二公子高瞻远瞩,选择迁址洛阳,乃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管博问道:“二公子不是打算要攻打鬼影门吗?”
朱璧洒然一笑,说道:“那只是我当时一时气愤之下的话。鬼影门实力成谜,而且江湖之中无人知道其地址在何处,其门人有多少,就算我约齐了沈让、曹成等人,却又如何寻仇?”
管博故作惊异地问道:“那钟武谨和单无应的仇不报了?”
朱璧坚定地说道:“他们二人的血仇一定要报,我会派人搜寻鬼影门的踪迹。但是,我不能因为寻仇而放弃钱庄的发展。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同时进行。何况,鬼影门的莫离、韩烈武功之强,也绝非我们目前能够匹敌。一方面发展钱庄,一方面以之赚到的钱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乃是一箭双雕之举。”
听到朱璧的这一番分析,管博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离开太原,但是也不得不佩服朱璧的高明战略。心中知道不能再和朱璧反着来,当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用一种心悦诚服的语气说道:“听二公子这一席话,顿叫管某想起曾经‘金狮’姚猛的固步自封实是不可取。迁址洛阳之事,属下这就去部署。”
朱璧哈哈一笑,说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管当家可曾听说?”
管博问道:“不知二公子所说为何事?”
朱璧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说道:“自然是号称枪艺和轻功并列天下第一的镜如雪将水月寒宫迁至长安。我与镜如雪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单看他如此举动,也自然可以知道他乃是与我一样,有着雄心壮志之人。辽东长白山太过偏远,远不及长安繁华,是以镜如雪虽然威名远播,但是门派发展却甚是缓慢。”
管博点头表示赞同,说道:“二公子看得极准。”
朱璧微微一笑,说道:“以镜如雪的江湖名望,迁址长安的水月寒宫必然会迎来迅猛发展。而且长安和洛阳距离相对较近,若我们迁址洛阳,并且能和镜如雪结为盟友,那么金玉钱庄以后的辉煌景象,可以想见。”
管博脸上流露出无比崇拜的表情,兴奋地点点头,说道:“二公子真是高明,属下这就去准备行装,然后前去洛阳选址。”
看着管博离去,朱璧伸展右手,又紧紧握住,眼中露出强烈的斗志,沉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们看好吧!”
庚字号仓库西门之外,花飞雨已经带着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伏在暗中,四人身着夜行衣,脸蒙黑巾,看着仓库之中的人正在忙碌。
过了一会儿,镜水月低声说道:“来了,看样子应该就是淮阴帮的黄氏兄弟。”
果然那三人走入仓库之中,就有人称呼他们为堂主。
西门关闭,花飞雨的眼睛中迸射出强烈杀机,霍然站起身来,朝着仓库走去。
看着花飞雨杀气腾腾地走在前面,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也随着他而去。
西门被风随云劈裂的部分已经被淮阴帮的帮众用木板临时钉了起来。
花飞雨走至门前,猛地飞出一脚,将那新钉上去的木板踢成碎片,昂然从破洞之中走入。
仓库之中依然保持着大片狼藉的模样,显然是帮众们没有清理,留待黄浩等三人前来寻找蛛丝马迹。
花飞雨的锐目扫过仓库,见内里大概只有三十人左右,远较昨日为少,而为首三人均身材矮胖,穿着蓝衣,面目也颇为相像,想来就是黄浩、黄瀚和黄泓三兄弟了。
三人之中走出一名看着年岁最长的胖汉,朝着花飞雨拱手一礼,说道:“敢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人?何故踢碎我淮阴帮仓库的门板。”
花飞雨冷冷地问道:“你是黄浩?”
那胖汉说道:“正是在下。”
“你们两个是黄瀚与黄泓?”花飞雨问道。
“不错!”那二人的脾气明显比乃兄要大,看着花飞雨踢裂门板,眼中满是怒火。
“好啊,淮阴帮的三个杂碎堂主聚齐了。”花飞雨双手负后,冷冷地说道。
黄瀚走出一步,戟指喝骂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我淮阴帮的地头撒野!”
花飞雨的眼中神芒暴涨,怒喝道:“昨日碎了你的门板,今日就碎了你的脑袋!”
话音甫落,只见灯火之下亮光一闪,那黄泓立刻惨叫一声,手捂右耳,指缝之中淌下鲜血来,怒吼道:“杀了他!”
花飞雨心中暗道:这家伙有点能耐,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能避开火凤羽。
喊杀声响起,淮阴帮的人一起涌上来。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也从花飞雨身后扑出,随着他迎向敌人。
黄氏兄弟均使用单刀,黄浩对上风随云,黄瀚截住镜水月,黄泓挺刀直扑向赤手空拳的杨破。花飞雨则绕过黄氏兄弟,劈手夺下一名淮阴帮众手中的长剑,剑光闪动,冲入人群之中。
黄浩身为淮阴帮三堂主之首,手底下自然有着真功夫。一柄单刀使得虎虎生威,攻守兼备,法度森严,风随云看在眼中,心中暗自赞叹。但是黄浩的刀法又怎么能与高通和萧愁相提并论,自从萧愁传授断水刀意使风随云达到了入微之境后,他的刀法较之从前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风随云展动自萧愁决战朱天之时学来的身法,水流般地移动,双刀随着步法变换,翻飞劈斩如同行云流水。黄浩眼中流露出凝重之色,单刀舞动,以守代攻,进退有度,和风随云僵持不下。
另一边,镜水月和黄瀚展开缠斗。银枪在镜水月掌中变得好似蛟龙一般,刷刷刷一连三枪,迅疾无伦地刺出,全部取黄瀚的头脸要害。
黄瀚面无惧色,头颅左右倾斜,以毫厘之差将三枪全部躲过。
“呼”的一声,水月银枪横扫向黄瀚的头颅。
黄瀚忽得矮身往前一滚,将距离拉近,单刀旋舞而起,展开地堂刀法狂攻镜水月的下盘。
敌人的对敌应变之能超出镜水月的预计,危急之下,镜水月脚步一点,脚尖贴地往后滑出近一丈距离,化解了对方的攻击。
借助地利,镜水月脚步移动,闪至一只掉落在地的货箱后面,黄瀚的地堂刀法不攻自破。
镜水月跃上货箱,居高临下,银枪一抖,幻出数道枪影,朝着矮身舞刀的黄瀚闪电般飞刺而出。黄瀚虎吼一声,单刀狂舞,团团刀花护住全身,一时间刀枪碰撞之声密如雨点般传来。
招式一老,黄瀚一声厉喝,单刀反劈,刀光暴涨,将镜水月的绵密枪势冲开一个缺口。
力大势猛,镜水月被震得往后退开数步。黄瀚抓住机会,立即翻上货箱,短距离内一轮快刀抢攻。
对方的刀既快且重,镜水月不敢大意,双手拉回到银枪中部,一边沿着货箱后撤,一边使出圆舞花枪,将黄瀚的刀招一一抵挡。一轮进攻无功而返,黄瀚踏步进马,刀随人走,步步进逼。
距离过短,银枪的优势难以施展,镜水月一边后撤,一边将银枪枪头舞动成一个一尺左右的圆圈,封拦招架,耐心寻找对方的破绽。
对方一退再退,黄瀚大喝一声,配合脚步移动,连续三刀猛劈而出,一刀快逾一刀,一刀重逾一刀,正是他的成名绝技“三叠浪”。
重招临门,镜水月已经快退入货箱倒塌之后显出的空档之中。临危不乱,他脚步一点,身子向后飞起,双腿一分,一招空中一字马,双脚抵住两侧的货箱,将身子稳住,银枪呼的一声,朝着黄瀚当头劈下。
黄瀚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单刀反撩而上,站在货箱之上和镜水月比拼起来。
连续五招对拼之后,黄瀚纵身而起,单刀自下而上撩击而起,直取镜水月。
镜水月腰身一扭,身子向上飞起,以半尺之差躲过撩击,在半空之中翻转半圈,双腿一分,再次以一字马稳住身体。他双脚踩踏在货箱侧面,如同落地生根一般稳固,以双腿为轴,身体猛地后仰而下,银枪随之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半圆,劈向黄瀚。
这一枪后发先至,黄瀚身子尚且处在下坠之中,心中叫苦不迭,无奈之下只好举刀硬挡。
出枪者身形稳固,银枪贯注全力而发,出刀者却身在半空,无处着力。
刀枪相交,高下立判。
黄瀚身躯一震,加速下坠,双脚踏破货箱,双腿陷入其中。
镜水月双脚一缩,头下脚上地下坠。银枪刺出,破入货箱之中,镜水月以枪为轴,身子急速旋转,双脚毫无花假地重重踢在黄瀚胸口。
只听肋骨断裂的“嗑嚓”之声传来,黄瀚胸口传来剧痛,扬天吐出一口鲜血。
镜水月随势拔出银枪,掌中内劲急吐。
银光电闪而过,黄瀚瞳孔扩大,被一枪贯胸而亡。
面对着状如疯虎的黄泓,杨破显得游刃有余,闪转腾挪之间,脸色不变,黄泓的攻击根本难以沾到他。看到镜水月成功地解决掉黄瀚,杨破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容,然后提气一喝,脚踏刚猛步法,迎着黄泓的单刀而上。
黄泓眼中露出诧异神色,显然是没想到一直闪避的对手会迎着刀锋而来。他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厉喝一声,刀气迸发,招式速度更进一步,打算一刀宰掉这送上门来的羔羊。
看着对方的模样,杨破冷笑一下,脚步一缓,沉腰坐马,左臂一伸,戴着乌金拳套的左手一把将黄泓的单刀握在手中。
黄泓大惊失色,连忙用力抽刀,却发觉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根本难以抽动分毫。
这一下只将他惊得魂飞魄散,正想弃刀逃命,杨破右腿连续两脚飞速踢出,将他左右膝盖踢碎,同时右拳劲若奔雷般直轰在他胸膛之上。
肋骨断裂声中,黄泓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惨嚎,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在一阵木板碎裂声里,嵌入货箱之中,气绝身亡。
这个时候,花飞雨也已经将所有的帮众全部清理干净,整间仓库之中,只剩下风随云和黄浩还在拼斗。
镜水月、花飞雨和杨破环立一周,封堵住了黄浩所有的退路。
看着风随云和黄浩比斗不休,镜水月多少有些诧异,催促道:“师哥,就差你了。”
阵中正在做生死比拼的风随云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快了,快了。”
斗了不少时间,黄瀚、黄泓身死都没能腾出手去救援,黄浩其实早已被风随云的双刀困住,根本就走不脱。而风随云之所以不杀他,就是要在实战之中试验自己从萧愁之处学来的断水刀意以及将十式天云神刀全部以入微之心重新演绎,以求摸索出最适合实战的刀招。
镜水月等三人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风随云明明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却依然在和黄浩拼斗不休。随着继续观看,三人终于发觉风随云的刀招虽然看似重复,实则后续都有着不一样的变化。那些变化或是速度提升,或是角度改变,或是步法进退,甚至有些刀招是在招式将尽未尽之际再次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动,其中的奥妙之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除了深陷阵中无法逃脱的黄浩和在不断试招的风随云之外,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都不禁看得入了迷。眼中虽然是看着风随云对敌,心中却已经将自己放在了黄浩的位置上,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和风随云对拼拆招的画面。
此时此刻,风随云的刀法已经超出了他们三人的预期。花飞雨可以在机关巧计方面胜过风随云,镜水月可以在轻功方面压制风随云,杨破可以在强横雄厚的内功方面强过风随云,但是若纯以外功招式而言,风随云已经毫无疑问地位列四人之首。
试招完毕,风随云双刀入鞘,身形一闪,欺入黄浩怀中,沉肩一撞,将黄浩撞退数步。然后左脚一扫,将其身子扫得飞起,右腿猛地踢出,将黄浩踢得朝着花飞雨飞去。
花飞雨腾身跃起,手中长剑一挥,黄浩立告身首异处。
翌日,清晨。
“啪”,一个染血的布袋放置在桌上,已经摘下面具的花飞雨开口说道:“辛老,你将田二当家扶起来。”
辛懿领命,将躺卧在病榻之上的田彧扶起来。
花飞雨将那布袋打开,从里面倒出三个人头,说道:“伏击你的可是他们三人?”
看着落在桌面上黄浩、黄瀚和黄泓的人头,田彧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少许,眼睛中闪过又惊又喜之色,连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就是他们从暗中偷袭我,还将我生擒毒打。多谢圣主为属下报仇!”
花飞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他们就好。”转头对辛懿说道:“辛懿听令!”
辛懿连忙跪倒在地,恭声说道:“属下在。”
花飞雨低沉着嗓子,杀气腾腾地道:“找人将这三颗人头用药物泡制了,给淮阴帮送去,再附上一封信,就说‘如果要报仇,三日之后,扬州城外西北,丹枫林。’”
辛懿跪伏在地上的身躯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眼中俱是惊慌之色,说道:“圣主是打算挑了淮阴帮?”
花飞雨眼中杀气四溢,沉声说道:“有何不可?”
辛懿连忙说道:“那淮阴帮可是运河上的一个大帮,帮主蒋擎乃是枪榜第九位的‘擎天枪’,副帮主蒋文也是名列枪榜第十二位的‘丧铃枪’。”
花飞雨眼神坚定不移,双手负后,腰身挺得如同标枪一般笔直,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冯老父女的仇,非报不可。你派人去送信吧。田彧,将许武大当家的周身伤口全部重新绘图,我回来后要看。”
说罢,转身出门离去。
回到小院之中,镜水月和杨破正在和风随云聊天,依然在探讨昨天晚上风随云已臻至入微之境的刀法。
风随云与镜水月肝胆相照不在话下,与杨破虽然是初识,但是在经历了两次并肩作战之后,也已然心下明了对方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好男儿,便将自己从萧愁之处学得入微之法的秘诀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
看到花飞雨回来,镜水月喜道:“花公子,你也快来听听师哥的入微之法,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获益颇多。”
和风随云再次见面之后,直至昨晚,花飞雨方才知晓他的刀法已经到了如此的高度。他自己也是好武之人,见到风随云正在无私分享入微之法,不禁心中大喜,赶忙加入三人的探讨之中。
楚雪和穆涵懿看着他们废寝忘食的模样,也不禁心中好笑,不愿意打扰他们,便结伴出门游玩去了。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时值正午,风随云、镜水月、花飞雨和杨破均感到饥肠辘辘。近乎一整个上午的讨论,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都感觉受益匪浅,心中对于风随云的豪迈无私更加钦佩。
镜水月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抚过水月银枪,心中忽然浮现出昨晚花飞雨独斗淮阴帮帮众之时所展现出来的精妙剑法,颇为好奇地开口问道:“花兄,昨日你使用的剑法颇为神妙,想不到你除了精擅暗器之外,还习有如此上乘的剑法。这剑法可有名号?”
花飞雨坦然一笑,说道:“此乃秘密,请恕我不便透露。”
镜水月露出一个夸张的怀疑神色,凑近了花飞雨,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花兄,不瞒你说,小弟觉得你颇为可疑啊。”
看着镜水月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单单是风随云和花飞雨,就连一向冷峻的杨破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花飞雨洒然笑道:“此事关乎师门秘密,实在是不能透露。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吧。”
四人之中以花飞雨对扬州最为熟悉,便提议由他来挑选餐馆。
转眼之间,三日已过。
秋日,枫叶已红,层林尽染。风吹过,整座丹枫林如同在天地间摇曳的火焰,既像是在温暖凄冷清秋,又像是在吞噬世间万物,将之付诸一炬,化为灰烬。
丹枫林中的一道溪水旁有着一大片的空阔草地,草地之上花飞雨、风随云、镜水月和杨破早已各持武器在等待。
对方是枪榜第九位的“擎天枪”蒋擎和第十二位的“丧铃枪”蒋文,四人谁都不敢大意。平素甚少使用武器的花飞雨此刻腰悬长剑,坐在一块大石之时,闭目养神。杨破则拿了一把花飞雨从扬州分舵找来的长柄刀,一个人站在远处的枫树下。
风吹动,哗哗的树叶响声之中,混杂着人的脚步声,和一道叮叮而响的铃声。
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一道脚步声沉稳,一道脚步声轻盈。
两道人影由远及近,看似动作缓慢,实则行动迅速地来到草地之上。
为首一人年约四十岁,浓眉大眼,鹰钩鼻子,颧骨横张,一部络腮胡子,身材魁梧,一身健硕肌肉,手持一杆大枪,大有霸王再临之感。
另外一人年约三十岁,眉眼儒雅,皮肤白皙,唇上微须,手持一杆长枪,枪锷之上系着两枚铜铃,随风摆动,叮叮作响。
来者正是淮阴帮的正副帮主,“擎天枪”蒋擎和“丧铃枪”蒋文。
蒋擎一脸杀气,沉声问道:“黄氏三兄弟是你们杀的?”
花飞雨缓缓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
话音甫落,一道银光闪过,紧跟着传来“叮”的一声清脆响声,蒋擎已经一枪将一枚暗器接下。
“杀了你们,为黄氏兄弟报仇!”蒋擎怒喝声中,端起大枪直冲向花飞雨、风随云和镜水月。
蒋文立在当地,缓缓别过头去,看着枫树之下走出一名高大魁伟,手持长柄大刀的年轻男人。
杨破步履刚健,缓缓来到距离蒋文两丈许的地方,插刀入地,挺立身姿,渊渟岳峙。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立,但是杨破所立的位置,一来可以随时出手攻击蒋文,二来可以隐隐牵制蒋擎,可谓是一举两得。
蒋文看着眼前刚毅得如同苍岩一般的年轻人,不禁眉头轻轻一皱。自从收到花飞雨随着黄氏三兄弟的人头而来的战书,蒋文心中对于敌人的实力有一个大概的评估,但是眼前之人的高明,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压力,除却他与亲兄蒋擎二人出众的枪技,他们还有一套所向披靡的双枪阵法。当年他们正是凭借着这套双枪阵法,创立了淮阴帮,纵横淮水,从无敌手。
名列兵器榜,盛名之下无虚士,蒋擎的擎天大枪果然是威力无匹,这丈二长枪施展开来,凛冽劲风逼得花飞雨、风随云和镜水月三人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一寸长,一寸强。蒋擎强劲的身体力量配合上灵活的步法,擎天枪扎、挑、崩、抖,将三人完全挡在身外,敌进我攻,敌退我追,以一敌三,依然稳稳占据着上风。
花飞雨和镜水月一边闪躲着蒋擎的攻击,一边不时地望向风随云。四人之中,一向都以他的战场观察能力最强,所以才能往往想到破解之法,最终屡屡以弱胜强。
面对着困境,风随云一边反复进招试探蒋擎的攻击路数,一边在心中盘算己方的战术。
三人虽然被蒋擎打得无法逼近,但是并未呈现出溃败之态,始终保持以风随云持刀居中,花飞雨持剑居左,镜水月持枪居右的阵型。
蓦地,风随云双刀护身,身法展动,身如疾风般钻入蒋擎的枪影之中。
蒋擎脸露怒容,施展中平枪,擎天枪幻出五道枪影,朝着风随云当胸急速刺击而来。风随云面色略带凝重,忽然双膝一曲,身子后仰至近乎与地面平行,滑入擎天枪之下。
“找死!”蒋擎面露不屑笑容,身子后掠,擎天枪在回拉之中下劈,一副要将风随云一劈为二的架势。
贴地前滑的风随云突然腰身一扭,以左脚为支撑,身子如同陀螺般迅速划过一个圆弧。借着脚步一点,身如败叶般划出一个半圆飞向蒋擎身后,双刀劈向其腰肋。
蒋擎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人居然有如此精妙的轻功,收起轻敌之心,沉声一喝,擎天枪加速横扫向风随云。
同一时间,花飞雨左手一扬,打出一柄小刀,身形展动,长剑飞刺,支援风随云。
擎天枪贯注着强猛内劲急速扫来,风随云收摄心神,双刀成十字交叉,摆出硬接的架势。花飞雨也及时赶到有利位置,长剑架出,与风随云合挡敌招。
风随云和花飞雨将蒋擎的注意力大部分吸引到了他自己的右侧,左侧露出空档。
机会终于来临,镜水月身法展动。
“铛”,擎天枪扫中追云逐月刀和长剑。
紫影电闪而过,蒋擎左侧腰际传来火辣剧痛,被镜水月一枪划出一道深长血口来。
“大哥!”蒋文大惊失色,刚刚跨出一步,杨破的长柄大刀已经破空而至,意不在伤人,将他的支援路线全部切断。
硬接了蒋擎一招,风随云和花飞雨在气血翻腾之中各自连退五步,方才避免了变作滚地葫芦的丑态。
花飞雨的武功本就走轻灵路线,不擅长硬拼,此刻已感到整条右臂酸麻难当。风随云武斗之时素来悍勇,此刻虽然双臂酸麻,但是脸上的战意却越发高涨。
眼前之人乃是继董原之后的又一个顶尖高手,风随云心中泛起兴奋,斗志昂扬。
这一轮比拼,风随云抓住了蒋擎自负武功高强又丝毫不了解对手的破绽,以自己和花飞雨的突击为身负绝顶轻功的镜水月赢得了一击伤敌的机会。
趁着蒋擎受伤,蒋文被阻,风随云、花飞雨和镜水月再次联手发动进攻。
这一次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被蒋擎压制,风随云等三人分散站立于蒋擎身周,将他围在中间狂攻起来。
风随云一边以双刀的绵密攻势牵制蒋擎,一边策动花飞雨和镜水月围绕蒋擎展开移动进攻。
这在客船之上和启古临时摸索出来的战法,屡试不爽。此时以风随云持双刀奔走于内侧,花飞雨以暗器攻击行动于中间,镜水月以长枪攻势围绕于外侧,威力之强已然胜过当日里风随云和启古二人围攻董原。
果不其然,在风随云的指挥之下,三人不停地变换攻击频率、移动速度和正逆方向,将被困在阵中的蒋擎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力。
久守必失,蒋擎的防线终于宣告崩溃,被镜水月一枪再次划破了左腿。
剧痛传来,就算是名列枪榜的蒋擎,也禁不住大声呼痛起来。
但是蒋擎毕竟是顶尖高手,不但枪法出众,而且内功深厚,看准了风随云、花飞雨和镜水月三人毕竟年纪尚幼,内力较之自己为之不足。当下收摄心神,改换思路,重新布防,以慢打快,以求消耗对方。
另一边,绑缚在枪锷之上的两枚铜铃响个不停,显示着蒋文正在和杨破激斗。
蒋文从自身体型力量出发,“丧铃枪”较蒋擎的“擎天枪”为短,重量也更轻,走的乃是与蒋擎截然相反的轻盈路线。如今兄长被困在阵中,蒋文心下焦急,全力出手,丧铃枪暴起万千重枪影,朝着杨破浪潮般席卷而来。
两枚铜铃在丧铃枪的高速移动之下,发出音量不大,但是却好像无休无尽。至死方休的刺耳铃声,令人闻之心烦气躁。
这以铃音干扰对手的妙法,也正是丧铃枪独特的取胜之道,因为难耐刺耳之声而心神失守,败走在蒋文枪下之人数不胜数,他也因此而登上了枪榜。但是毕竟是因为有铃音相助才屡屡克敌,而非是纯粹的枪招与内功有过人之处,所以兵器榜的作者将他排列第十二位的高位,却没有将他排进前十名之内。
果然,坚毅如杨破也在这对丧铃的铃音之下,眉头皱起,脸露不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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