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穿身而过,风随云立时感到剧痛钻心,猛地一声怒吼,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栗谷小腹上。
栗谷没想到风随云在身遭利刃贯穿的情况下还能发出如此凶猛的反击,猝不及防下结结实实地挨了风随云一脚,登时被踢得五内翻涌,往后踉跄退去。
长剑从体内抽出,锥心剧痛再次传来,风随云感到一阵眩晕,右手捂住不断流血的创口,身子不由自主地蹲低,以左手的追云刀苦苦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师哥!”看到风随云遭受重创,镜水月目眦欲裂,正要冲上去和栗谷拼命,只听到花飞雨的声音传来,说道:“快带他先走,我们断后!”
镜水月心有不甘,但是瞥见风随云已经不支倒地,昏死了过去,心中大惊,连忙抱起风随云,施展轻功远去。
栗谷挨了风随云的一记重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差点被一脚踢碎,但是为了避免受到围攻,依然忍痛将身子挺立得笔直,长剑迎风一抖,不露出丝毫伤疲之态。
果然,花飞雨在判断了形势之后,立即做出了先救风随云的决定。由镜水月带着风随云先行离开,他和杨破则留在原地严阵以待,免得栗谷乘胜追击。
脏腑间的剧痛稍稍消退,栗谷立即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使双刀的小子当真不错,竟能看破我的剑法弱点。如今他中了我一剑,能否保住性命都是问题。去掉了你们中间最擅长指挥的那个,你们两个有何惧哉!”
不仅擅于武斗,而且还擅于攻心,栗谷虽然伤痛未消,但是却趁着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将目前的局势分析之后,娓娓道来,力求打击花飞雨和杨破的信心。
“少他妈废话!伤了他,你也休想活命!”杨破一声霹雳怒喝,也不顾自己胸腹的伤口兀自在流血,一双铁拳挟带着风雷之势击出。
栗谷瞳孔一缩,没有想到这年轻敌人竟然如此刚毅,在这种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居然还会采取主动进攻。
栗谷心道:这一次真是算错了。
他脏腑间的气血犹未完全压下,不利再战,但是如今杨破再次攻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况,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发动反击。
“撤!”花飞雨一声呼喝,右手一扬,数支带着响亮哨音的飞镖后发先至。
杨破一咬牙,收回拳劲,转身飞奔离去。
杨破和花飞雨一路在扬州城的小巷之中穿越奔走,在确保无人跟踪的情况下来到小院,飞身而入。
来到风随云房中,见镜水月和穆涵懿正在手忙脚乱地帮风随云止血。
花飞雨一把扯下面具,对穆涵懿说道:“弟妹先出去。”
穆涵懿一愣,眼泛泪光地说道:“风大哥……”
花飞雨说道:“随云交给我,不会有事的。”转头对杨破说道:“杨兄,拿酒。”
杨破知道花飞雨要帮风随云清洗伤口,让穆涵懿离开是怕风随云的伤口太过可怖而吓到她。
待穆涵懿离开,花飞雨飞速点了风随云身上的多处穴道,终于将流血缓和了下来。
这时候,杨破也已经将一坛烈酒拿来。
花飞雨和镜水月将风随云的衣服除下,见他的身体之上伤痕满布,令人望之心酸不已。一道令人望之生畏的剑创显于腹部,兀自在缓缓地往外渗着鲜血。
风随云没有被这一剑取了的性命,已经是个奇迹了。
花飞雨举坛喝入一口烈酒,然后将之喷在风随云的剑创之上。
蚀骨般的疼痛直钻心坎,风随云痛得从昏迷之中醒来,大叫了一声,重新又晕了过去。
趁着风随云昏厥,花飞雨和镜水月赶紧将他的剑创清理干净,然后细细地涂上了一层金疮药。杨破二话不说,一手按住风随云的脉门,将太昊金诀的真气缓缓输入。
随着杨破雄厚内力的输入,风随云的呼吸终于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杨破自己也带着外伤,花飞雨和镜水月就地打坐,呼吸吐纳,争取早点恢复气力,以便接替杨破。
三人就这样来回为风随云输气,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个个累得精疲力尽,终于将风随云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
看着风随云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变得平缓绵长,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都知道他已经没有了性命之虞,不由得个个脸显喜色,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辛懿身死,风随云重伤,花飞雨在连遭重创的情况下又消耗了大量内力,此刻见到风随云脱离危险,心头一松,立刻感到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等到花飞雨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心中一惊,连忙翻身下床,奔去风随云的房间查看。
推开房门,见杨破刚刚将一碗汤药喂风随云吃完,而风随云依然昏迷未醒。
花飞雨伸手一探风随云的脉搏,发觉他的脉搏虽然虚弱,但是相较昨日已经平稳了很多。以这个形势来看,他苏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花飞雨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杨破对面,问道:“杨兄伤势如何了?”
杨破说道:“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花飞雨点点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杨破说道:“巳时了。”
花飞雨问道:“水月呢?”
杨破答道:“他看守了整晚,不久之前才刚刚睡下。”
花飞雨脸上露出难过悔恨之色,说道:“想不到我们居然会输得如此之惨,想不到栗谷居然如此厉害。不但在商场之上精明老辣,而且本身的武功还如此之高。”
杨破的眼中透射出强烈杀意,如同一座山岳般地坐在椅中,沉声说道:“栗谷定会血债血偿,莫要气馁。”
花飞雨用力地点点头,说道:“不错!”
杨破说道:“待得随云醒来,我们四人好好合计一下,定然可以想出对策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花飞雨望着病榻之上昏迷不醒的风随云,说道:“把控战局,克敌制胜,随云一向都胜出我们不少。由他临场指挥,我们连蒋氏兄弟也宰掉了,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栗谷!”
时值傍晚,在花飞雨、镜水月、穆涵懿和杨破的看护之下,风随云终于苏醒过来。
看着风随云醒过来,四人都显出喜悦之色。
风随云稍微一动,立时感到剑创的疼痛传来,只疼得他头冒冷汗,就连嘴唇都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花飞雨连忙说道:“你别动,快躺下好好休息。”
风随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昏迷了多久?”
镜水月说道:“不足一天。”
风随云的双眼中立刻闪过一道精芒,因为疼痛而蹙起的剑眉也在这一刻松开来。他开阔的眉眼在这一刹那显示出一种智珠在握的光彩来,将他本来已经是苍白疲惫的俊美脸庞衬出了一种别样的风采。
风随云开口说道:“昨日之败,败于我们知己而不知彼。我们低估了栗谷的智计武功,但是却未到一败涂地的地步。”
杨破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风随云点点头,说道:“栗谷的武功应当和箫剑任性不相上下,昨日我们围攻他许久,我也只能勉强看出以纠缠他两翼,然后由一人取中路,方才有些许胜算。”
顿了一顿,说道:“我们目前没有能力力敌此人,只能智取。”
镜水月问道:“如何智取?”
风随云说道:“我已经无力再战,你们可以再次挑衅栗谷,然后诈败而归,以骄其心。”
花飞雨接口说道:“其后我们可以布好陷阱,再次挑衅,必能诱其入彀,然后一击袭杀。”
风随云点头说道:“不错,因为……”
风随云、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互相望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坚定无比的神色,齐声说道:“骄兵必败!”
坐在一边的穆涵懿看到这一刻风随云、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脸上所显现出来的神采,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心中流过一阵温暖与感动。
是夜,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来到一处宅院,隐身在暗处。
镜水月问道:“花兄,你是怎么知道栗谷今晚在这里的。”
花飞雨淡淡地说道:“秘密。”
镜水月没好气地道:“又是秘密,你还有多少秘密?”
花飞雨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头顶。
镜水月一愣,抬头一看,看到了漫天的璀璨星斗,不由得露出一个为之气结的表情,正想要开口说话,只听杨破轻声说道:“出来了。”
果见腰悬长剑的栗谷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来到宅院之外,坐上了一顶轿子离开。
三人在暗处随着轿子移动,待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地,花飞雨打出手势,镜水月和杨破自暗中无声无息地窜出,朝着轿子掩去。
破空声响起,四名轿夫先后倒地。
杨破踏步前进,然后腰身扭转,长柄大刀随身形而转动,抡扫向轿子。
镜水月配合着杨破,悄无声息的一枪从轿子后方刺出。
一道银光急速射入轿子之中。
长柄大刀威猛无俦地横扫进轿子,将之斜斜地一分为二。
轿子的上半部分被杨破一刀劈飞,但是杨破的长柄大刀却被一部剑鞘抵住。
栗谷坐在破损的轿子之中,以剑鞘抵住了杨破的长柄大刀,右手持着长剑交于身后封住了镜水月的水月银枪,口中则紧紧咬着一柄飞刀的刀尖。
来自不同方位的三重攻击,依然被他在保持着身形不动的状态下全部截下。
栗谷张口一吐,那柄飞刀陡然飞向杨破。
左手一扭,剑鞘沿着长柄大刀的刀柄滑向杨破的手掌,以栗谷的武功,就算是毫无锋刃的剑鞘,也足以将敌人的手掌齐腕斩断。
栗谷人往前去,长剑吐劲,将镜水月迫退数步。
长剑逼退镜水月,随势舞出重重剑花,将栗谷全身护住。果听叮叮当当的几声,花飞雨打出的暗器在栗谷的护身剑圈之上碰撞出火花。
一举消除了两名敌人的威胁,栗谷再次展开长剑配合剑鞘的攻势,集中火力狂攻向杨破。
杨破闪身避过飞刀,长柄大刀旋舞而起,或以腰身为轴,或以肩膀为轴,以旋转抡扫的形式施展开来,将这沉重武器本身的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
栗谷说了声“好”,右手正手持剑,左手反手持剑鞘,施展开一套长短兼顾的快速剑法来。
长剑和剑鞘的近距离疾速攻击,立刻把杨破长柄大刀的劣势放大,将他打得手忙脚乱,左支右绌。
剑鞘一记横扫打在长柄大刀的刀锷处,将长柄大刀带开,杨破顿时中门大开。
栗谷眼中闪过狠厉之色,长剑毫无花假地直刺向杨破的胸膛。
正当栗谷想要全速刺出长剑,将眼前这战斗力最强的敌人毙于剑底的时候,突然一阵劲风从右侧涌来,更有一度寒意随之袭来。
来势奇快,栗谷心知肚明是镜水月杀到了,当下不得不放弃这击杀杨破的绝佳机会,手腕一转,掌中长剑忽得绕过一个圆圈,变成反持之姿。
反手持剑,栗谷打出一阵更狂猛的攻击,长剑连续不断地拍打或者点刺在镜水月的水月银枪之上。
一重又一重的内劲如同绵绵不绝的海潮般狂涌而来,镜水月只觉阵酸麻之感从手腕处一节一节地攀上来,隐隐有透向肩膀的趋势。
无以为继之下,镜水月无奈退开数步,先求稳住阵脚,再寻找攻敌的良机。
镜水月退下,花飞雨已经持剑扑上,再次施展出那套处处渗透着悲伤欲绝剑意的绝世剑法来。
杨破躲开了栗谷夺命的一剑,也再次加入战团,与花飞雨合斗栗谷。
三名敌人之中,以这使用长柄大刀的敌人最强,栗谷心中明了,攻势之中有所侧重,一边游走一边打斗,以轻巧的剑法借卸着花飞雨和镜水月的攻击,重击则几乎都是留给杨破的。
花飞雨和镜水月心中清楚栗谷的策略,各自尽展本事去牵制栗谷,帮杨破分担着压力。
忽得栗谷一声厉喝,右手长剑自右向左横扫而过,将三人的攻势同时封阻住。然后猛地身形向右旋转过一周,剑鞘和长剑旋扫而过,带起一阵狂猛劲风,将花飞雨、镜水月、杨破击退。
连续两记猛招,栗谷犹有余力,在毫不喘息的状态下,身形疾动,极速一剑飞刺向杨破。
杨破刚刚立稳身子,栗谷的杀招已经刺到眼前,连忙挺刀硬挡。
“叮”的一声,长剑点破大刀的刀身,一剑刺入杨破的左肩。
痛入骨髓,杨破眼中迸射出不屈之色,手中的断刀全力一刺,正中栗谷的胸膛。
断刀命中,却根本刺不进去栗谷的身体,不过也将他击打得往后飞退。
长剑猛地抽出,带出一串血花来,杨破捂着受伤的左肩,凌厉的目光之中混入了一丝无奈与不甘。
花飞雨打出一蓬银雨,将栗谷逼退数步,带着镜水月和杨破连续几个起落,消失在连绵的民居之中。
看到杨破、花飞雨和镜水月走进来,风随云剑眉一蹙,问道:“伤得重不重?”
杨破摇了摇头,说道:“那家伙身上穿着护甲,不好对付。”
花飞雨和镜水月帮着杨破将伤口清洗包扎,风随云坐在床上静心思考对策。
“身穿护甲,刀枪不入,那么就用水火。”风随云沉声说道。
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的眼睛同时亮起,花飞雨说道:“正当如此,他的护甲再怎么坚固,也不可能水火不侵。”
风随云望着花飞雨,说道:“用水。”
花飞雨说道:“我觉得用火更好。”
风随云摇头说道:“不能用火,只有用水才能保证后续步骤的有效展开。”
花飞雨露出一个思索神色,说道:“愿闻其详。”
祥瑞轩的贵宾厅之中,栗谷坐在主人位,正在品尝着香茗,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随着侍者的引领,一个又一个身着华衣的贵宾到来,坐入宾客位,只余下了一张空椅子。
看着那唯一的一张空椅子,其中一名宾客笑着问道:“栗会长,不知道这张椅子是为谁留着的?”
栗谷那张蜡黄得如同久病未愈的脸上不露半丝情感,淡淡地说道:“彭老板稍候片刻,自然知道了。”
原来这发问的宾客正是扬州如归楼的大老板彭志,只见他满脸堆笑,说道:“好啊,彭某也很想见见这位姗姗来迟的大人物呢。想必石老板、文老板、周老板、孟老板和侯老板也是吧。”
挺着一个大肚腩,颇具富态的石随笑道:“正是,正是。”
一副干瘦模样,眼中闪动精明光芒的文全也点头表示同意彭志的说法。
一脸精悍之色的周行也表示颇为期待。
一脸淡漠的孟添和一脸事不关己的侯锦则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房门打开,一个白面胖子走入贵宾厅,坐入那最后的一张椅子。
那胖子坐下,石随、文全、彭志、周行个个脸色大变,就连向来一副漠然之态的孟添和侯锦都面露诧异之色,唯有栗谷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白面胖子到来,房门紧闭,栗谷泰然无事地开口说道:“这位是武弼码头的大当家田彧,想必大家都认识吧,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石随、文全、彭志、周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田彧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武弼码头从扬州商会之中除名,正是他们在栗谷的授意之下做的。如今决定尚未公布,而田彧再次列席会议,其中的原由实在是耐人寻味。
周行乃是扬州剩余三家码头之主,与武弼码头向来是竞争关系,此刻眼中更是流露着明显的不解与不满,紧紧地盯着栗谷,想要他给出一个说法。
而临场反水的石随、文全、彭志此刻更是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只有孟添和侯锦依然是淡然的模样,主动和田彧打了一声招呼。
围桌而坐的数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终于,彭志干笑了两声,问道:“田大当家这些日子可好啊?”
田彧哈哈笑道,一脸亲切地说道:“托彭老板的福,都好都好。”然后向石随和文全问候道:“二位老板呢?生意兴隆?”
石随不自然地笑着说道:“生意兴隆,生意兴隆。”
文全也有些尴尬地笑着答道:“一切都还好,都还好。”
一直沉默的栗谷此刻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是旧日好友,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今日,我们办两件事。第一,迎接武弼码头重新回归扬州商会。”
此言一出,田彧立即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地朝着石随、文全、彭志、周行、孟添和侯锦连连作揖,说道:“小弟的武弼码头重新回到商会,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兄长。”
石随、文全、彭志先是脸露惊讶之色,尔后立即满脸堆笑,分别说着一些客套的话,彭志更是拍着胸脯向田彧做出保证,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令人十分感动。
孟添和侯锦淡然地朝着田彧回礼,表示欢迎。
只有周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坐在椅中一动不动,对田彧的热情视若无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栗谷,冷冷地问道:“栗谷会长这是何意?周某十分不解,还望会长大人解释一二。”
栗谷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淡淡地说道:“第二件事,所有答应各位的条件,依然生效。”说着,从怀中取出祥瑞轩的印章来,并叫侍者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契约。
栗谷从中拿出一张,望了石随一眼,淡淡地说道:“石老板。”
石随哈哈一笑,说道:“武弼码头加入扬州商会已经超过十年了,我与许武老哥也是颇有旧情。如今田彧当家接替许武老哥的位置,乃是众望所归。我石随第一个支持田彧兄接掌武弼码头,重返扬州商会。”
田彧呵呵笑着,抱拳谢道:“多谢石老板,多谢石老板。小弟接任仪式的酒菜,还要请石老板多多费心啊。”
石随哈哈笑着,伸手一拍自己的肥胖肚子,说道:“包在我身上,田兄接任武弼码头的当家之位,乃是大事。田兄肯来找我石随操办酒菜,实在是看得起我石胖子。这次的酒菜,就由我亲自下厨,保证田兄满意。”
田彧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对眼睛早已笑成了一对弯弯的月牙,哈哈笑道:“那田某就先多谢石老板了。”
另一边的文全不悦地说道:“酒菜是石老板的强项,但是饭食乃是我文全的长处啊。田兄为何只找石老板,却忽略了小弟我呢?难道是田兄看不起我文全的手艺?”
田彧连忙惶恐地说道:“别别别,文老板千万不要这么想,小弟非但没有丝毫看不起你,而且非常仰慕你。只是刚刚和石老板聊得投机,一时间未能向文老板开口罢了。这扬州城内,谁人不知道你文全文老板的饭食手艺乃是一绝。你说是不是,石老板?”
石随伸手一拍坐在他旁边的文全,哈哈笑道:“这个自然,要说起这饭食,石某远远不及你文老板。老文啊,都怪刚才老哥哥我和田当家的多说了几句话,以致于他冷落了你。老哥哥替田彧兄弟给你道个歉,这饭食方面,可得由你亲自出马才行啊。”
文全看了石随一眼,说道:“这还差不多。”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朝着田彧说道:“田当家的尽管放心,这饭食就交给我了,定然让你满意。”
田彧哈哈笑道:“多谢文老板,多谢文老板。”
众人的欢声笑语之中,栗谷已经将两张契约签字盖印,着人将契约和笔墨送到了石随和文全的手边。
两人拿起契约一看,各自露出欢喜的笑容,提笔在上面书写了几个字,继而望着栗谷和田彧笑了起来。
田彧也是一副十足喜悦的模样。
孟添和侯锦一直坐在一边,只是冷眼看着田彧、石随和文全谈笑风生,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而坐在另一边的周行则是满脸寒霜,自从田彧进门之后,就一直紧紧地盯着栗谷,眼中的疑惑此刻已经完全被怒火代替了。
栗谷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行,没有说话,伸手拿过一张契约,签字盖印以后着人连同笔墨一起送到周行面前。
周行阅读了一遍契约,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喜悦,转而又迅速敛去,换上了一副不忿神色,冷冷地问道:“栗谷会长,此为何意?”
栗谷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此为栗某的交换条件,价钱公道,周老板想必不会拒绝吧。”
周行望着栗谷的目光逐渐变暖,继而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这个条件,非常有诚意。诚意得让人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栗谷望向周行的目光丝毫没有改变,淡淡地问道:“那么周老板可有所表示吗?”
周行哈哈一笑,说道:“今日武弼码头回归我们扬州商会,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就由我周行做东,邀请诸位前往寒舍听曲饮酒,还望诸位赏个面子。”
众人轰然叫好之中,栗谷站起身来,说道:“栗某尚有些私事要处理,少陪了。”
风随云正斜倚在床上和杨破聊天,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华衣之人推门而入,毫不顾忌地坐在圆桌旁,来人脸色蜡黄,好似久病未愈,赫然是祥瑞轩之主,栗谷。
看着栗谷进来,风随云竟然没有丝毫奇怪,笑着问道:“一切顺利吗?”
栗谷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当然顺利了,有你风随云风少侠在后方运筹帷幄,何愁大事不成呢。”
杨破微微一笑,说道:“快把这破玩意儿摘了,看得怪闹心的。”
栗谷叹了一口气,伸手摘下面具,露出花飞雨的面孔来,说道:“这面具不知道是找什么人做的,还真的挺精致,只是不如公输先生的手艺好。不过呢,带上这面具,人人都可以是栗谷。”
风随云和杨破都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花飞雨问道:“水月呢?又带着夫人出去游玩了?”
风随云笑道:“怎么会,随你昨晚折腾了一整晚,铁打的人也都累坏了,在房中睡觉呢。”
花飞雨哈哈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瓶酒来,说道:“既然你们二位都有伤在身,水月又沉睡未醒。这瓶美酒,请恕我专美了。”
说着拔掉瓶塞,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却原来,昨日的情形是这样的。
脚步声响起,栗谷一路来到自己在出岫居的房间。
锁上房门,栗谷来到墙边,揭开字画,露出那扇暗门来,伸手在九个木格之上点了数下。
机关转动,木格打开。
栗谷拉开木格,赫然看到里面的账本、印信已经全部失踪,只剩下了一张纸条。
栗谷连忙取出纸条,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想要账本印章,今夜子时,武弼码头戊字号仓库。记住,一个人来。
时至子时,白日里繁忙热闹的码头也都静悄悄的,只有江水流动的声音,未曾休止。
武弼码头戊字号仓库的大门洞开着,内里一片黑暗,静如鬼域。
栗谷凛然无惧,腰悬长剑,昂然而入。
走入这漆黑一片的戊字号仓库,栗谷身心戒备,功聚双目,在暗中搜索着敌踪。
蓦地黑暗之中亮起一道火星,然后坠下。
只听“呼”的一声,火光腾起,偌大的仓库正中间的一盏油灯亮起,灯旁显出一个身着紫衣手持银枪的人来。
向着那一片漆黑之中的唯一一点光亮前进,栗谷蜡黄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神之中的愤怒熊熊燃烧着,沉声说道:“东西拿来。”
镜水月白璧无瑕的俊脸上显出一丝嘲弄之色来,淡然地说道:“你说拿来就拿来?”
栗谷嘿嘿冷笑一声,说道:“交出账本印章,留你全尸。”
镜水月说道:“哦?”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册账本,伸手往火苗上放去。
栗谷大惊,连忙说道:“慢着,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谈。”
镜水月哈哈一笑,说道:“这还差不多。”
账本在镜水月手上,栗谷虽然心中怒极,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好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镜水月说道:“痛快!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答一个,还一本。”
栗谷说道:“好!”
镜水月问道:“许武是不是你杀的?”
栗谷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
不等栗谷伸手讨要,镜水月将手中的账本飞掷过去,说道:“查验真伪吧。”
栗谷打开账本,快速翻看了一遍,然后将之放入怀中,说道:“丝毫无误,言而有信。下一个问题。”
镜水月问道:“石随、文全、彭志为何会临场反水?一一如实告诉我。”
栗谷说道:“石随和文全生性好赌,在我的赌场欠下了巨额债务,我答应他们,扳倒武弼码头,免去全部债务。至于彭志,本来就与我的出岫居形成了竞争关系。而出岫居的产业共有四份,我答应将其中一份以低价出让与他,条件自然也是将武弼码头从商会名单之中除名。”
镜水月沉默了少许,说道:“他们三人集体反水,周行素来与武弼码头有着摩擦,孟添和侯锦在此时选择明哲保身,情有可原。”
栗谷说道:“不错。第二册账本。”
镜水月说道:“接着。”说着从怀中再取出一册账本,飞掷给栗谷。
栗谷伸手接下账本,快速翻看了一遍,说道:“重信守诺,好汉子。”
待他抬起头来,却赫然发现灯旁的镜水月已经失去了踪影。
栗谷心头的怒火再次腾起,鼓动内劲,沉声说道:“小子,我敬你品行出众,不欲与你为难。但是你若想要携带着那册账本逃遁,必将后悔!”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暗器破空之声自暗中传来,栗谷一声怒喝,伸手拔出长剑,舞出一朵朵剑花,将全身护住。
在滴水不漏的严密防守之下,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栗谷毫发未损地仗剑而立,一派剑术宗师的风范。
栗谷缓缓地走向油灯,掌中长剑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无穷后招地轻盈舞动着,一双锐目望进深邃的黑暗之中。
他的身躯刚刚进入灯光照射的范围,隐藏在暗处的镜水月立即挺枪杀出。
栗谷武功高强,镜水月一出手就是配合着流月身法的高速杀招。
在油灯暗弱的光芒之下,镜水月豁尽全力,身形高速移动之下,带出一连串的紫色虚影,同时出击的水月银枪也幻起大片的银光,好似是一片紫海之中腾起了重重银色水浪一般。
如此匪夷所思的轻功,立刻让身为敌人的栗谷看得心中赞叹连连,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右手舞动长剑,左手舞起剑鞘,一一抵挡着镜水月的迅猛进攻。
纵然镜水月的这一连串杀招速度惊人,但是若论综合实力,栗谷依然远远在他之上。他长剑和剑鞘合用,以快打快,虽然招式之上被镜水月压制了少许,但是胜在内劲雄浑,整体并不落于下风。
数道银色枪影袭来,栗谷森寒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左手的剑鞘忽得击出,神乎其技地在众多虚影之中击中了水月银枪。
栗谷左手一带,将水月银枪卸往一旁,然后前踏一步,右手长剑带着尖锐声响猛刺而出,直取镜水月的咽喉。
来势既猛且快,镜水月面上显出惊慌之色,于千钧一发之际以小腿为桩稳稳地钉在地面之上,腰身猛地后仰至于地面平行。
必杀一剑被躲过,栗谷心头震撼不已,长剑在右手上绕过一圈,反手持剑往下一刺。
镜水月心中大叫不妙,双腿腾起在栗谷小腿之上一蹬,身躯立即贴着地面平平地往后飞出,堪堪地躲过了这夺命一剑。
身在半空,镜水月银枪点地,身子借力一翻,往仓库外面跑去。
“休想走!”怒喝声中,栗谷持剑猛追而来。
内功虽然不如栗谷甚多,但是轻功方面可胜出栗谷太多了,镜水月风驰电掣般地在前方奔驰,飞身跃起,朝着一艘船而去。
呼喝声中,栗谷紧跟着镜水月飞入船舱之中。
宽阔的船舱之中漆黑一片,栗谷深入其中,立即凝神戒备,免得受到偷袭。
蓦地身前数丈外一点火光亮起,栗谷凝神一看,竟然是镜水月被追得走投无路,亮起火折将那最后一册账本点燃了。
栗谷这一惊非同小可,怒喝声中扑向镜水月。
镜水月将那册账本往地上一抛,立即施展轻功往外逃去。
跟丢了镜水月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册账本却是至关重要,栗谷放弃追击镜水月,连忙弯腰拾起账本,赶紧将之在身上拍打,力求将火扑灭。
他正在全力扑灭火苗,突听呼的一声,一阵劲风从头上直扑下来。
栗谷毫不畏惧,厉喝一声,持剑往上一刺。
气劲裂空,威猛无俦。
只听得“叮”的一声,栗谷长剑命中目标,却被强猛的力量反震得手腕生疼。
紧接着脚下响起一连串的金属合扣之声来,栗谷心中惊疑不定之际,这船舱的黑暗之中忽得飞出数点火星。
火星飞向不同方向,然后数盏油灯亮了起来,灯光之中,显出两道人影来。
灯光亮起,栗谷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在了一个铁制牢笼之中。
大惊失色之下,栗谷连忙贯足内劲,长剑狂斩向牢笼的铁枝。
狂剑猛斩之下,铁笼被劈斩得火星四射,但是就是难以斩断任何一根铁枝。
花飞雨面无表情地飞出一柄小刀,切断了连接着笼子顶端铁链的麻绳,那铁制牢笼立即直坠而下,整个浸入江水之中。
原来那铁笼的下方是被完全掏空的,顶端悬吊在半空之中的一个铁环之中,由一个大于铁环的铁球卡住,不至于使整个铁笼完全坠入江中。
在花飞雨和镜水月的注视之中,那破口之中的江水从一开始的剧烈翻腾,逐渐恢复了平静,到了最后终于再也没有半分动静了。
花飞雨和镜水月一起飞身而上,拉动那枚铁球,将牢笼从江水之中拉起。
再次用麻绳固定好铁球,回身查看,那武功智计都颇为出众的栗谷早已经活活溺死在江水之中,账本也已不知所踪,只余下那剑鞘和长剑依然死死地握在手中。
花飞雨伸手将栗谷脸上的面具小心翼翼地取下,望了一眼镜水月,说道:“确实应该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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