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七十二章 江水悠悠
    一向冷静沉着的尚正义突然脸上变了颜色,风随云、杨破、韦明、丁览和一众公门捕快立即感到事不寻常,但是却又无法想到让尚正义脸色大变的原因。

    尚正义没有解释,身子如同离弦箭一般飞射而出,沿着原路飞奔而去。

    风随云心中一动,似乎多少捕捉到了什么,也立即施展轻功,全速奔驰。

    杨破、韦明、丁览和剩余的公门捕快也随着他们两个狂奔而去。

    一路在前面全力疾驰的尚正义始终在观察着四周,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众人一路高速奔驰,却毫无半分发现。

    尚正义不由自己地停下脚步,默然立在当地,脸上阴晴不定。风随云、杨破、韦明、丁览等人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敢开口打扰他。

    过了半晌,尚正义木然地说道:“风少侠和杨少侠返回紫阳观去吧,其他人跟我回广州府衙。”

    风随云刚想问什么,杨破朝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发问。风随云点了点头,和杨破一起向尚正义行礼告辞。

    返回紫阳观,风随云和杨破来到客堂。

    经过紫照真人的悉心照料,崇肃和启古的状态已经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

    启古看着风随云带着若有所思表情的俊美面庞和杨破向来就没有任何表情的坚毅脸庞,多少觉得有些事不寻常,开口问道:“今日的围捕,情况如何?”

    二人来到启古和崇肃面前的椅子坐定,风随云剑眉轻蹙地将今日发生的一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听到连尚正义也失手了,崇肃和启古立时被惊得瞠目结舌。

    启古咋舌道:“真想不到对方具有如此才智和武功,居然能在尚大人手下逃脱。”

    崇肃皱着眉头说道:“事情尚未了结,师父却将你们二人遣返紫阳观,难道……”

    说到此处,崇肃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风随云、杨破、崇肃和启古的脸色却全都在这一刻黯淡了下来。

    一时之间,四人心中都涌起强烈的不安,但是却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风随云才艰难地开口说道:“说不定是我们多虑了。”

    崇肃的脸色依然阴沉着,只是其中夹杂了些许痛苦神色,努力地压着情绪说道:“等一等吧,师父定然会派人前来的。”

    话音甫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满面虬髯的汉子快步进入房间之中,正是丁览。

    丁览在房中扫视了一圈,看着风随云、杨破、崇肃和启古的表情,脸色不由得一变,呼吸也陡然间短促了起来,胸膛连续起伏数下,然后沉着嗓子,却依然难以控制颤抖地问道:“你们可有谁,看到了严节师哥?”

    这颤抖且并不甚大的一语传入四人的耳朵,却如同惊雷炸响一般。

    崇肃脸上的血色一刹那间全部退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已经是满脸悲戚之色,强忍着泪水的丁览。

    风随云虎目含泪地望着崇肃,想要伸手去搀扶他,却发觉自己平日里可以灵巧挥舞双刀的手臂此刻却是重逾千斤。

    启古目光呆滞,似是有些难以接受。

    杨破眉头皱起,眼神暗淡,那张好似铜浇铁铸一般的面庞依旧没有半丝表情,整个人如同雕像般坐在椅子之中,一动不动。

    “噗”,崇肃走到一半,突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等到崇肃再次醒来,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睁开眼睛,看见屋子之中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正是紫照真人、尚正义、风随云、杨破、启古、韦明和丁览。

    崇肃起身下床,对着紫照真人躬身一礼,说道:“多谢真人。”然后对着尚正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问道:“师父,严师弟可有什么消息吗?”

    尚正义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崇肃不期然地望向韦明和丁览,发现他们两个也各自黯然神伤。崇肃向来与严节搭档而行,感情深厚,如今严节下落不明,凶多吉少,不由得心中一阵绞痛。

    尚正义朝着丁览使个眼色,丁览会意,说道:“这几日来,我们广派人手,四处搜寻严师兄和另外两名弟兄的下落,然而却一无所获。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们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就好像他们三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崇肃定了定神,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会这样的?”

    韦明苦涩地接口说道:“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三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三人武功都不弱,就算是遇伏,也不至于半丝反抗都没有。但是偏生我们尽遣人手,在这五天之内反复查找,却连一星半点的打斗痕迹都找不到。”

    崇肃沉默了半晌,问道:“难道是温玉亲自出手?”

    尚正义淡淡地说道:“应当是。”

    崇肃有些颓唐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尚正义站起身来,双手负后,淡然地说道:“我们明日,离开广州。”

    崇肃一愕,问道:“离开广州?严师弟的案子不查了?”

    尚正义回过头来看着他,苍老但是绝不浑浊的眼睛中闪动着精芒,说道:“查!但是目前我可以断定严节的失踪与温玉一方有关。以温玉的过人才智,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次行动,让我们有机会调查的。我们全部住在广州府衙之中,是在明处。他们若是化妆成普通百姓或者商贩,要监视广州府衙,易如反掌。如今之计,唯有我们逐个撤离广州,方才能让温玉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崇肃精神一振,问道:“师父是如何安排的?”

    尚正义说道:“你有伤在身,我也另有要案待查,所以明日你和我一起离开广州,前往江西。韦明和丁览暂时留下来继续调查,如果有所发现,那么及时通知我。如果没有任何新发现,那么一个月撤离一人。谁先走,谁后走,由你们自行决定。毕竟你们在江西的案子也尚未办完。”

    韦明和丁览齐声称是。

    全部交待完毕,尚正义朝着紫照真人拱手一揖,说道:“这些日子来,打扰真人了。”

    紫照真人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说道:“尚大人客气了,救死扶伤,医者本分。”

    尚正义点了点头,拱手行礼,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真人,我们后会有期。”

    月明星稀,尚正义、韦明、丁览已经离去,崇肃和启古也已经休息,紫照真人带着风随云和杨破在如水月华之下,于紫阳观之中信步而走。

    紫照真人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想不到啊,这短短的时日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风随云接口说道:“是啊,如今线索已断,此案欲查不能。就以尚大人之能,也不得不以退为进,静待时机。”

    紫照真人说道:“单单以那温玉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才智和武功来看,实是尚大人的劲敌。在他背后,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势力。若要如此智勇兼备的敌人露出破绽来,谈何容易。依我来看,此案要结,快则三年,慢则需要五年开外。”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破开口说道:“既是如此,那么晚辈也就向真人辞行。”

    大仇得报,杨破早就说过要返回巴蜀为公输缺守孝三年。此次出手协助尚正义查案,乃是因为风随云。

    风随云虽然早已经料到杨破必将离去,但是如今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紫照真人则没有风随云的这番想法,伸手在杨破肩头一按,说道:“杨少侠武功出众,他日定是武林之中的风云人物。明日喝杯践行酒再走吧。”

    杨破恭敬地说道:“多谢真人,但是晚辈不善与人交际,向来独来独往,好意心领了。明日里,晚辈自行上路即可。”

    紫照真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你们两个应该还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回去休息了。”

    二人来到紫阳观最高处的山坡,在萧瑟的秋风之中,席地而坐,举头望月。

    风随云将一小坛子酒抛给杨破,说道:“你我分别在即,今夜定当要喝个痛快。”

    杨破接住酒坛,皱眉道:“你有伤在身,岂能饮酒?”

    风随云毫不理会地一掌拍碎酒坛的封泥,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喝酒要分时候,还要分人。”

    杨破捧着手中的酒坛,说道:“我从未喝过酒。”

    风随云哈哈一笑,说道:“那你今夜可一定要尝尝这人间佳酿的滋味。”

    杨破淡淡一笑,伸手撕开封泥,闻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好在何处?单单闻着都觉得刺鼻。”

    风随云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酒是用来喝的,可不是用来闻的。我们大大地喝一口,你自然知道酒的好处了。”

    杨破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好,既然你都不怕伤势反复,我又有何惧哉。来!”

    明月之下,风随云和杨破酒坛相撞,各自痛饮了一大口烈酒。

    看着一向面容刚毅的杨破险些被一口烈酒呛到,风随云像个小孩子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看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

    风随云好不容易地停止了笑声,喘着气问道:“怎么样,杨兄。味道可还好吗?”

    杨破伸手一抹嘴角的酒水,皱着眉摇着头说道:“真是理解不了这玩意儿为什么被称之为佳酿。”

    风随云哈哈大笑道:“多喝几口,你自然就知道了。”

    杨破摆摆手,摇头说道:“还是算了,不好喝。”

    风随云眼睛骨碌碌一转,说道:“杨兄可是怕了这美酒不成?”

    杨破无奈地笑道:“为了让我喝酒,激将法都用上了。来!今夜陪你喝个痛快!”

    酒坛碰撞声中,二人再次各自痛饮一大口。

    放下酒坛,风随云对着月光,缓缓说道:“我爹乃是以‘追云逐月刀’名列刀榜第一位的风清云。我三岁起,就开始学刀。七岁之时,我已经可以将家传的十式‘天云神刀’毫无窒碍地演练出来。十三岁时,我爹将他自己的追云逐月刀赠予我作为礼物。自那一天开始,我就立志要做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绝世刀客。从那一年开始,我爹为了寻求刀道突破,便每年都与我娘外出游历,用心体悟天地山川,想要从中得到启示。也是在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名叫萧然的姑娘。她身世可怜,命途多舛,拜在我三叔姬无双门下学艺,成为了他的入室大弟子,方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杨破拿着酒坛,一语不发地听着风随云讲述着过去的事。

    风随云继续说道:“她因为命运折磨而至性格孤僻,平日里少言少语,也甚少会主动和别人交往。但是她长得非常好看,我自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会是我一生之中的幸运。我主动和她做朋友,主动去逗她开心。终于,在我十四岁的一天,她终于对我笑了。那一刻,我觉得似乎是整座太昊山的鲜花都在同一时间绽放了。”

    说到这里,风随云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起了笑容,对着月光又痛饮了一口烈酒,却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风随云继续说道:“从那一天开始,我突然觉得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开心。整座伏羲宫,不,是整座太昊山,她只会对我一个人笑。整座太昊山,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生辰。每一年的生辰,我都会想尽办法送她一件我耗费很多心血的礼物。这样的日子无忧无虑,十分地令人满意。后来的一天,水月终于跋涉千里,从辽东长白山来到太昊山学艺。而我身边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也多了一个。”

    杨破插话进来,说道:“剩余的事,我就都听水月说过了。”

    风随云哈哈一笑,问道:“他都说我什么了?”

    杨破微笑着道:“他说你是个重信守诺的好汉子。”

    风随云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我爹从小就教我,人无信不立。他自己也以身作则,在江湖之上颇有信义之名。二叔和三叔都曾经和我说过,若是他出生在秦末汉初,那么‘一诺千金’这个词,也就跟季布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自幼就以我爹为榜样,所以也一直没有失信于人过。”

    杨破举起酒坛子,正色说道:“重情重义,言而有信,你当之无愧。我敬你!”

    酒坛碰撞之声中,风随云和杨破对月痛饮。

    而这一次,杨破喝的比以往的数次都要多。

    放下酒坛,杨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手缓慢而坚定地抹去嘴角的残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我没有三岁之前的记忆。我的记忆似乎是从曹成、沈让、罗谪、王怊和灵木道人他们偷袭我爹开始的。”

    风随云的脸色黯淡了下去,杨破素来冰冷的眼睛中涌上来了令人不忍直视的痛苦之意。

    杨破继续说道:“那一夜,罗谪在我爹的酒杯之中下毒,并瞒骗他喝了好几杯。不久之后,我爹毒发,并质问他们为何要下毒害他。嘿,为何要害我爹!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情意可言?有的只是狼子野心!有的只是以怨报德,猪狗不如!”

    风随云眼中的不忍之色愈发强烈,杨破则胸膛起伏,举起酒坛大口痛饮了几口之后,将酒坛重重地放在地上,眼中涌上热泪来,咬牙切齿地哽咽着道:“沈让一剑杀了我娘,然后去围攻我爹。我当时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只看到我爹在毒发不支之下,被他们斩断了手臂,最后被杀死在当场。”

    杨破举起酒坛疯狂地喝了好几口,颓然地放下酒坛,低垂着头,说道:“我在一片火海之中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公输先生家中了。公输先生与我爹交情深厚,在得知惊雷堡惨遭灭门之后,就将我秘密抚养长大。更花费了不少时间与心血,将杀我全家的仇人逐一找出,并穷尽心力,教我家传的惊雷拳法,教我破解罗谪、沈让、王怊和灵木道人武功的方法。”

    说着语气转冷,说道:“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刻懈怠,平日里深居简出,刻苦练武,为的就是能够手刃强敌,报了这血海深仇!可是谁又能料到,那个一直被我和公输先生当做是救命恩人的蒙面黑衣人,却偏偏是我家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者,后来名动江湖的‘金龙鞭’曹成!”

    他再次痛饮了一大口酒,语调变暖了一丝,缓缓说道:“我虽然自幼遭逢大难,饱尝人间疾苦。但是却一直有公输先生照料,并不曾感到被遗弃。直到公输先生自知阳寿将尽,一路之上用老参吊命,兼程赶返巴蜀,前来见我最后一面时,我又一次感到了人世间的凄凉绝望。公输先生将毕生功力传与我之后,当天夜里便撒手人寰。我痛哭数日,哭到精疲力尽,头痛欲裂,方才停住。那时候,因为公输先生,我的内功修为暴涨,配合上我早已习练得十分娴熟的惊雷拳法,我知道,我终于有能力报仇了!”

    眼中腾起怒火,杨破刚毅的脸上肌肉微微跳动,拉扯出一种残忍的快意,继续说道:“我按照公输先生留下的线索,先找到了罗谪,下毒之后宰了他!然后是王怊,沈让,和灵木道人!最后,是曹成!”

    杨破抬起头,望着月亮,眼中泪光闪动,身躯微微颤抖,但是神情坚毅如常。

    风随云看着他眼中复杂无比的神色,想着杨破这二十年来地狱般的日子,心下一阵凄凉。

    过了半晌,杨破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语气变暖了许多,说道:“我在前往长白山诛杀灵木道人的路上,遇到了镜水月、姬大侠,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感到温暖。在公输先生仙逝之后,我一直以为,我会孤独一世。”

    说着,杨破仰头痛饮了一口烈酒,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风随云,举起酒坛,说道:“当我在扬州城见到你的时候,是我人生中第三次感到喜悦。而这一次,比之结识了水月,还要强烈!”

    风随云心下一阵暖流涌上来,脸上浮现出发自心底的笑意,举起酒坛,说道:“能够结识杨兄这样外冷内热,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我风随云的荣幸!”

    长笑声中,两只酒坛相碰,过往的痛苦、喜悦全部融于酒中,顺着他们的咽喉滑下。

    不一会儿,两坛烈酒全部喝完,风随云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杨破望着醉酒的风随云,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记,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弟,酒的味道,当真很不错。”

    兵器坠落声和惨呼声响成一片,然后又沉静了下去,秦海坐在屋中,神情之中带着些许慌张,右手紧紧握住长枪,骨节都因为过度发力而发白。

    房门呼的一声打开了,月光随着秋风一起涌入温暖的屋子中,让秦海感到了刺骨的凉意。

    月光照射下,一道人影投入屋子中,将秦海整个人遮盖在其中。

    来人的脸背着月光,并看不清楚,只听他低哑阴森的嗓音响起,冷冷地问道:“这里,你说了算?”

    这如同磨牙吮血一般的声音好似一根冰刺般直接刺入秦海的耳朵,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说道:“是,不,不是……”

    来人怒哼了一声,说道:“是,还是不是?”

    秦海提了一口真气,压了压心头的恐惧,勉强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是与不是,要分阁下来找我做什么。”

    来人仰头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你不怕死吗?”

    秦海也强自挤出了一阵不甚颤抖的笑声,说道:“你不怕杀了我,你的事情办不成吗?”

    来人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知道我有事要你办?”

    自幼生长于商人家庭的秦海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切中了对方的要害,心中的惊惧尽数散去,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哈哈笑道:“阁下武功高强,既然可以在片刻之间摆平了我手下的马帮帮众,又岂是会白白浪费时间的人呢?不知道阁下来找我谈什么生意呢?”

    来人哈哈一笑,走入房间中,随手一挥,关上了房门,走到秦海面前坐定。

    在灯光照射之下,只见他脸孔狭长,眼神锐利得犹如实质,脸色苍白,偏偏一双嘴唇却显得红润,令人望着不寒而栗。

    来人缓缓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缓缓地说道:“听说你在寻找鬼影门?”

    自从朱璧在鬼影门的莫离和韩烈手上吃了大亏,不但手下智勇双全的封谦被韩烈废掉了武功,钟武谨和单无应双双身亡,就连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回到太原之后,朱璧就派遣人手,暗中打听鬼影门,誓要报仇雪恨。

    打探鬼影门的任务交由朱璧的头号智囊封谦处理。因为云帆济的秦易观和朱天颇有些交情,而秦易观的儿子秦海因为家族的造船产业,自己经常沿着黄河和运河,往来于北方,便委托他也代为打听。

    秦海听到这人如此说话,心中微微一震,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不错,我确实是替朋友打探鬼影门。”

    来人嘿嘿一笑,问道:“什么朋友?”

    秦海从容地回答道:“是一位很有些能耐的朋友。”

    来人接着问道:“多有能耐?”

    秦海淡淡一笑,回答道:“不输于鬼影龙王的朋友。”

    来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敛去笑容,双眼杀机涌现,将身子微微往前一探,冷冷地说道:“小子竟然敢耍我,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秦海见他眼露凶光,心中不由得怯了几分,但是脸上的神情依然不变,镇定了一下,说道:“不知道南天楼主朱天,是否具有着叫板鬼影龙王的分量呢。更何况,鬼影龙王如今已经和风清云一起坠入深海,生死不明。只怕早已经做了一名真正的海龙王了。”

    南天楼主的威名一亮出来,来人顿时双眼瞳孔微微一缩,然后沉声说道:“你说你为朱天办事,可有证据?”

    秦海心中落下一块大石,从怀中掏出一方印信,说道:“这就是证据。”

    来人拿起那方印章,看了一眼,说道:“南天楼的印信我见过,你这枚并不是什么高位之印,仿制的可能性很大。单单凭借这方印信,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秦海说道:“想要证明我为南天楼办事并不难,我只需要带领阁下去见见朱天的二公子朱璧即可。但是,却要先解决一个问题。”

    来人问道:“什么问题?”

    对方如此不厌其烦地探知自己的底细,秦海心下已经明了眼前的高手应当是和鬼影门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与鬼影门有些嫌隙。

    心中明白了对方与鬼影门的微妙关系,秦海的胆子壮大了许多,一字一句地说道:“阁下是否和朱二公子一样痛恨鬼影门呢?”

    来人的眼中立刻涌现出强烈的仇恨之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海松开一直紧握着长枪的手,说道:“我是金玉钱庄的秦志,不知阁下是何人?”

    来人冷冷地说道:“在下鬼影门盛志。”

    秦海淡淡地说道:“既然盛先生和我们朱二公子有着同样的仇敌,那么就算是统一战线的朋友了。我即刻修书一封,请朱二公子腾出些许时间,并制作一桌精美宴席来迎接盛先生。”

    盛志哈哈大笑了起来,突然身形一动,闪至秦海身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他举起,冷冷地说道:“小子,别想耍花样!老子现在就能宰了你,然后自己去金玉钱庄。”

    秦海被扼得满面通红,挣扎着说道:“你若杀了我,朱二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盛志冷笑道:“谁知道你是我杀的?”说着手下微微使劲,秦海顿时眼往上翻,双脚也踢了起来。

    就在秦海气闷难当之际,盛志突然抓着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直将他摔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似乎都散架了。

    他尚未爬起来,盛志已经一脚踩在他的黑脸之上,冷冰冰地说道:“你独自一人带我去见朱璧,即刻出发!”

    风随云从沉睡之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小屋的床上,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道:“酒量这么好,还说自己是头一次喝酒。”

    突然想起杨破说自己即将要离开广州前往巴蜀,不由得心中一突,连忙翻身下床,穿起衣服往杨破所居住的小屋跑去。

    推门而入,已经是人去屋空,风随云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回想起与杨破这一路之上建立起来的深厚感情,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沿着原路返回,路过萧愁所居住的小院,风随云叹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半掩的院子门,走入小院之中。

    小院的树下,紫照真人烹着一壶热茶,正在和萧愁有说有笑地聊天。

    风随云有些失落地来到二人跟前,各自行礼之后,在一张空椅子中坐了,端起茶杯饮下了一杯热茶。

    紫照真人看着他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你起床晚了,杨少侠已经出发将近一个时辰了。”

    风随云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往西方看了一眼。

    紫照真人微笑着说道:“不过也不用感到太难过,至少你没有错过送别萧大侠。”

    风随云浑身一震,有些茫然地望向萧愁,问道:“萧大哥你也要走了?”

    萧愁淡然一笑,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如今伤势痊愈,自然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尚有一事相求。”

    风随云连忙说道:“萧大哥请讲,我定当全力以赴。”

    萧愁微笑着说道:“将那首《萧然》的曲谱写一份赠予我吧。”

    风随云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写。”

    萧愁哈哈一笑,说道:“不要着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风随云说道:“萧大哥请问。”

    萧愁敛去笑容,正色问道:“水之魂为何?”

    风随云一愕,不禁愣住了,这个问题难道真的有答案?为何萧愁又再一次问起?

    看着风随云满面疑惑的样子,萧愁和紫照真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紫照真人说道:“快去写曲谱吧,或许你写着写着就有答案了。”

    风随云点了点头,依言离去,一边行走,一边苦思何为水之魂。身后的紫照真人和萧愁却似完全不把离别放在心上,继续在欢笑声中喝茶聊天。

    过了数盏茶的光景,风随云重新回到萧愁的小院之中,见萧愁虽然仍旧和紫照真人在聊天,但是行装已经收拾好了。

    看到风随云回来,萧愁微笑着问道:“风兄弟,可想出来了吗?”

    风随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望萧大哥恕我鲁钝,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萧愁哈哈一笑,说道:“你年纪尚轻,有如此的刀法修为已经非常难得了。”

    说着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宝刀易得,苦愁难消。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波光粼粼,江水悠悠,萧愁潇洒自若地站在船头,挥手作别紫照真人和风随云,随着一叶轻舟朝着水天一线的尽头远去。

    一天之内,杨破和萧愁先后离去,风随云愁上心头,欲语还休。

    紫照真人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招呼他回程。

    走在路上,紫照真人微笑着说道:“云儿,人世多离别,莫要太过伤感。”

    风随云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侄儿明白。只是萧大哥于我有厚恩,我多少有些难舍他。”

    紫照真人笑了笑,说道:“萧大侠将毕生绝学全部传授于你,确是恩深似海。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道萧愁的‘断水刀诀’乃是千金难买的武学瑰宝。如今你不但是大哥‘天云神刀’的唯一传人,更是断水刀萧愁的唯一传人。凭借这两套绝世刀法,再加上你的后天勤修,几乎可以板上钉钉地在刀榜前十名预定下一个位置了。”

    成为像父亲和萧愁一样的绝世刀客,乃是风随云从小的理想,此刻听到紫照真人的这一番话,立即让他心中涌起强烈斗志,将杨破和萧愁离去的萧索之感一扫而空,坚定地说道:“我定会名列刀榜,绝不会辜负了萧大哥的好意,更加不会堕了爹的名头!”

    紫照真人颇为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只要你有如此雄心壮志,我又何惧将水之魂提前告诉你呢。”

    风随云一愕,旋即兴趣十足地问道:“师叔,到底何为水之魂呢?这个不是连萧大哥都没有完全想通吗?”

    紫照真人笑着说道:“萧大侠其实早就想通了,只是难以完全将之融入刀法罢了。水之魂,就是无相。”

    风随云心中一凛,脱口而出,说道:“对!对!就是无相!我那日虽然只能说出流动,但是心中却微微捕捉到了一丁点儿。”

    紫照真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萧大侠预料到你肯定会想到答案,但是知道与可以运用之间,却是非常遥远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水之魂,那么就去用心体悟吧。哪日你可以融水于刀,哪日你便可以达到今日萧愁超凡入圣的刀法境界。”

    风随云满怀信心地说道:“我一定可以的!”

    太原,金玉钱庄的会客厅之中,朱璧正襟危坐在主人位,右侧椅子中坐着麾下的头号智囊封谦,左侧椅子中坐着目前的大当家管博。

    朱璧冷冷地看着正前方一名身材瘦长,傲然挺立着的中年男子,和站在该男子身侧,一脸战战兢兢之色的秦海,缓缓说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擒住我的人?”

    那中年男子冷冷地说道:“他自称秦志,说是为南天楼主朱天的二公子朱璧办事。我带他前来,验个真伪。然后谈一笔生意。”

    朱璧也冷然说道:“我就是朱璧,你要和我谈什么生意?”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说道:“你说是就是吗?可有凭证?”

    朱璧冷哼一声,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激射向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轻描淡写地接下飞来的物件,淡淡地夸赞了一声,然后仔细地查看那枚印章来。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说道:“确是南天楼的印章。”说着,右手轻轻一抛,那枚印章飞回朱璧手中。

    朱璧收下印章,淡淡地问道:“既然已经验过朱某的真伪了,那么阁下又是何人?又来和朱某谈什么生意?”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朱璧,说道:“在下鬼影门血蝠堂堂主薛袭,前来和朱二公子商谈如何覆灭鬼影门的生意。”

    朱璧拿起薛袭抛来的物品,见是一枚沉重漆黑的小刀,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他乃是富家子弟,从小见过奇珍异宝无数,一看之下就知道单单铸造这把小刀的材料已经是价值不菲,再加上这条由高明工匠雕刻的黑龙,对方的身份已经可以确认了。

    而薛袭所要商谈的生意乃是覆灭鬼影门,更是让朱璧、封谦、管博大大出乎意料。

    封谦忍不住开口问道:“阁下既然是鬼影门的堂主之一,却又为何要覆灭鬼影门?”

    薛袭眼中射出强烈的仇恨,说道:“自从龙王坠入深海,生死不明之后,鬼影门群龙无首,自当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若论智计武功,除了龙王,鬼影门中首推我薛袭。却不想那‘青蛟’莫离联合了‘飞鹰’韩烈、‘灵狐’苍渊和‘苍狼’孟超反对我出任门主,更将我打成重伤,逐离鬼影门。如此深仇,岂可不报!”

    朱璧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道:“青蛟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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