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七十七章 蛟龙出海
    长安城之中,水月寒宫新址。

    林荫道上,姬无双和镜如雪正在一边悠闲散步,一边交谈着。

    姬无双微笑着说道:“二哥有信来报,说畅饮了一坛琴剑任情的窖藏佳酿。”

    镜如雪的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说道:“二哥不愧是二哥。”

    姬无双轻笑了一声,说道:“事情很顺利,任情虽然并没说和朱璧有什么协议,但是却透露不会因为朱璧而出剑。”

    镜如雪淡淡地说道:“任情不出手,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姬无双说道:“不错。既然任情不会出剑,那么我们也可以大胆推测,其亲弟‘箫剑’任性也不会。”

    镜如雪闻言缓缓地点点头,说道:“真想不到月儿上次南下,不但成功地帮杨破报了仇,竟连箫剑任性这隐遁江湖已久的剑榜高手也遇上了。”

    姬无双思索着说道:“其他的事并无多少困扰,只是箫剑任性更换佩剑,颇有欲盖弥彰之感。”

    镜如雪说道:“我亦有同感,但是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难以推断其真实用意。”

    顿了一顿,然后问道:“许久不闻高通的消息了,三哥可知道太原和洛阳的进展?”

    姬无双摇了摇头,说道:“自从上次听到朱璧意欲将金玉钱庄总铺搬迁至洛阳的消息之后,最令人震惊的就是罗尚满门覆灭。此外,并无什么新消息。”

    镜如雪冷然说道:“高通的消息来自于太原的邱俊与管博。邱俊我自然信得过,会不会是管博出了问题?”

    姬无双说道:“这个目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朱璧入主金玉钱庄,高兄弟在洛阳与太原之间建立了信鸽通道之后,管博为了避免露出马脚,让邱俊主动请辞,藏身于太原城外的一座小村之中,负责消息传递。据邱俊的消息,管博被朱璧临时派去执行重要任务,已经有数月时间未曾回到太原了。”

    镜如雪微微皱眉,问道:“朱璧搞什么花样,他以封谦和管博为左膀右臂,辅助他打理内政与外交。将最主要的外事人才派出长达数月之久,难不成他放弃了进入洛阳,而转向了其他城市?”

    姬无双摇着头说道:“这个也正是我和高兄弟的猜测,但是若连洛阳都要放弃,朱璧就是个十足的草包蠢货。再等一等吧,迟早会有消息传来的。就算是朱璧有再要紧的外事交际,岂会连年都不让管博过了。”

    镜如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眼中的思考之色不减。

    皓月当空,大雪纷飞,又是一年冬季。

    朱璧坐在椅子之中,皱着眉头将一封信件阅读完毕,然后沉声说道:“好一个‘血蝠’薛袭,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沿着运河连战连克,竟然已经抵达了邯郸!”

    封谦倒卧病榻之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喘息着说道:“此人武功之高明,心机之深沉,属下所不能及也。我们本想以沿运河扩张势力为由,让他暂时不要催逼搬迁事宜。却不想他竟能在半年之内,将运河在河南境内的城镇全部打通。当真令人惊叹啊。”

    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朱璧连忙让他暂停说话。

    过了一会儿,看到封谦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朱璧才说道:“如今薛袭已经在开封之地着手建设码头,并以此为由来催促资金划拨,当真是令人头疼。”

    封谦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底,我们总还是合作的关系,虽然二公子对于薛袭颇为忌惮,但是他已经于运河沿线的扩张行动之中建立起了威望。此时他以扩张建设为名来请求财力支援,于情于理均无懈可击。若是断然拒绝他,二公子定会落个嫉贤妒能之名,这于日后二公子正式取代管博之后的人才招揽大为不利。”

    朱璧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亦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想出了一条计策,想和封先生商议。”

    封谦说道:“二公子请讲。”

    朱璧正色说道:“答应薛袭的资金请求,抽调管博回太原。秦海虽然领兵,但是他为人贪婪吝啬,外强中干,御下多采用威吓之法,不服者甚众。凡是跟随秦海者,皆是看中了云帆济的财力与物力,却不是心悦诚服于秦易观和秦海父子的个人魅力。管博却是极为擅于处理人际关系,于内可以团结门众,于外可以谈判协作。薛袭之所以可以这么快摆平河南境内的运河沿线,管博必然在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去掉管博,对于薛袭的下一步行动,必然是迎头重创。”

    封谦听得频频点头,说道:“二公子的分析,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不过,我们却以何理由抽调管博返回太原呢?于此士气高昂之际召回管博,非得有十分合乎情理且不得不为的原因不可。”

    朱璧微微一笑,缓缓地说道:“就说,召管博回太原,商议搬迁总铺之事。封先生意下如何呢?”

    封谦的眼中露出笑意,说道:“薛袭接连取胜,其心甚雄,定然会于年后继续采取行动。此时他进退皆可获利,这个理由,薛袭肯定不会拒绝。”

    朱璧笑了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若薛袭北扩依旧势如破竹,我们亦不得不加快手脚了。”

    封谦思索着说道:“依属下的愚见,薛袭此时虽然已经抵达邯郸,但是临近年关,麾下之人必然思归,这么一来就必然会阻缓他的扩张速度。而且,如果属下所料不错,鬼影门应当建立在河北某地。薛袭若然进入河北的地域,多少会引起鬼影门的警觉。一旦被发现,则他的北扩之势必然受阻,甚至有可能完全停滞。”

    朱璧喜道:“先生言之有理,如此一来,则此事不必再忧虑了。”

    封谦正色说道:“二公子切勿欣喜过早,以薛袭的出众才能,应当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他才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知晓鬼影门真正地处何方的人。”

    朱璧的笑容敛起,说道:“朱璧受教,等薛袭、管博和秦海回到太原,我就以搬迁总铺为由,留下管博。”

    冬雨点点滴滴,增添阴冷之感,倍添凄凉之意。

    箫声起,一声别离伤,一曲人断肠。

    操琴者抚掌而起,叹道:“此曲至情至性,非历经伤痛之人,莫能为之。真是想不到楚姑娘年纪轻轻,却也是个伤心之人。”

    楚雪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慢地从曲意之中恢复过来,眼中犹带泪光,淡淡地说道:“楚雪才疏学浅,让前辈见笑了。”

    操琴者微笑着说道:“楚姑娘切莫妄自菲薄,你如今的曲艺,已然胜过大多数乐师了,假以时日,你必然扬名天下。”

    楚雪的眼中闪过哀伤神色,说道:“多谢前辈谬赞,也多谢前辈赠曲之恩,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告辞了。”

    那操琴者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旋即又微笑了起来,说道:“楚姑娘闲暇之时,随时可以来寒舍与我一同探讨曲艺,相互交流。”

    楚雪道过谢以后,起身离去。

    临江小楼,三杯两盏暖酒,将楼外的寒意尽数驱走。

    风随云笑着说道:“这广东的冬季虽然湿冷,但是冬日下雨,倒也颇有一番别致滋味。”

    楚雪淡淡一笑,说道:“确是十分别致,但是我却不是很喜欢。”

    风随云笑着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楚雪眼中的哀伤神色一闪而过,说道:“因为南方没有雪。”

    风随云拉起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柔声说道:“你就是世间最美的雪。”

    楚雪看着风随云俊美的脸庞上所流露出的无比真诚,一双美丽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说道:“我很想念北方,也很向往你所说的雪狼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风随云坚定无比地说道:“待我宰了温玉,为严大哥、韦大哥报了仇,我们即刻出发。”

    楚雪的眼中露出明显的伤感之色,轻声问道:“那还要多久呢?我想和你去看你在北方的家。”

    风随云不禁一愕,旋又肯定地说道:“会很快的,你再等我一阵子。上次因为韦大哥也不幸遇难,所以启古已经答应帮忙协助调查了。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包着光头到处跑呢。”

    楚雪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然后问道:“他为什么要包起光头呢,就不能少剃头吗?”

    风随云露出一个坏笑,说道:“他自己虽然一直在强调他是剃光的,但是我们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是真的秃了。”

    楚雪笑着问道:“那慈明叔叔怎么说的?”

    风随云哈哈一笑,说道:“就是师叔说,他是真的秃头了。”

    楚雪笑弯了腰,眼中涌出泪花。

    过了半晌,楚雪好不容易恢复了过来,说道:“那你们快点破案吧,又过了一年了,我都快等不及了。去的再晚的话,只怕雪都要融化了。”

    风随云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表情,说道:“我爹从小就教我,好人有好报,多行不义必自毙,温玉授首乃是早晚之事。”

    楚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东流的江水怔怔出神。

    热气腾腾的饺子从锅中起出,又是一个团圆之夜。

    朱璧满面笑容地在薛袭的小碗之中滴入几滴醋,说道:“这是山西的老陈醋,酸醇味长,配饺子正好。薛先生劳苦功高,定要一尝。”

    薛袭微微一笑,说道:“二公子客气了。”

    两人边吃边聊,互道离别之后彼此的经历。

    薛袭漫不经心地往碗里再滴入几滴老陈醋,说道:“管博确是外事方面的人才,这半年以来我之所以能迅速扩张,他功不可没。”

    朱璧停下筷子,竖起大拇指,说道:“薛先生说得对,正是因为他杰出的外事能力,所以我才打算将他调回太原,全力准备总铺搬迁一事。”

    薛袭微微低着头,嘴角轻轻一咧,问道:“洛阳还有没打点通的关节?”

    朱璧苦恼地说道:“其他人都还好说,只有一个人,始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让我十分头疼。”

    薛袭淡淡地问道:“何人?”

    朱璧正色说道:“‘决胜刀’,高通。”

    薛袭闻言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朱璧继续说道:“这高通虽然平日里为人低调,甚少有大动作。但是据我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他手下儿郎众多,是个狠角色。薛先生认为呢?”

    薛袭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问道:“金玉钱庄总铺搬迁在即,二公子不打算找几个人为你吆喝吆喝,帮帮场子吗?”

    朱璧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当然需要了。我打算年后春暖花开之时,亲自去一趟长安,拜访水月寒宫宫主镜如雪。有他出面为我的金玉钱庄送一份匾额或者贺礼,声势自然大是不同了。”

    薛袭也哈哈一笑,说道:“久闻水月寒宫宫主人如其名,冷若冰霜,孤傲不群,能入其眼者少之又少,生平好友寥寥无几,二公子打算邀他相助,当真是胆识过人啊。”

    这一番言语直指朱璧的痛处,当即令他脸色大变,眼中怒意迸射而出,双眼紧紧地盯着薛袭,不发一语。

    薛袭似乎是丝毫看不到朱璧的反应,轻松自在地在碗中滴入几滴醋,夹起一个饺子,蘸了几下吃了。

    三两口将饺子吞下肚,薛袭眼带笑意地迎上朱璧的灼人目光,说道:“二公子赌技如何?”

    朱璧沉着脸冷冷地说道:“尚可。”

    薛袭淡然一笑,说道:“那我们赌一局?”

    朱璧冷冷地问道:“赌什么?”

    薛袭忽然将身躯挺立,盯着朱璧的眼睛,正色说道:“就赌我半年之内,可以拿下鬼影门总坛。”

    朱璧闻言身躯一震,原本冰冷的眼中露出惊异与不屑混杂的神色来,旋又回归冰冷之色,说道:“愿闻其详。”

    薛袭正色说道:“若我能做到,则二公子划拨一百万两黄金与我巩固成果。我则会在金玉钱庄迁入洛阳之时,以鬼影门门主的名义赠送上等贺礼一份。同时,我会邀请‘奇门兵器榜’排名第八位的‘鬼斧’沈功和枪榜排名第六位的‘太阴枪’常宗也赠送贺礼,表示对于金玉钱庄的支持。”

    朱璧眼中射出难以掩盖的喜悦,然后又压了下来,问道:“若是你做不到呢?”

    薛袭说道:“若我做不到,则不要二公子一两银子,同样去说动沈功支持二公子。”

    然后露出一个带着略带挑衅意味的笑容,说道:“二公子,要赌一把吗?”

    朱璧哈哈一笑,伸手在桌上一拍,说道:“赌!”

    夏雨点点,柳色如烟,一个身着宽大灰色斗篷的男人飞驰在路上,朝着不知方向的道路进发。

    沿着道路前行,一座庄园逐渐清晰起来。

    薛袭脚下生风,一直奔至庄门口,在风声之中叩响门环。

    金属碰撞声穿透细雨之声,不一会儿已经有人前来应门。

    一道人声从门后传来,问道:“来者何人?”

    薛袭说道:“薛袭,求见沈庄主。”

    大门打开,一个家丁将薛袭迎了进去。

    在家丁的带领之下,薛袭一路来到一处房间。

    进入房间,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正在一张书桌后面参详着一本书卷。

    中年汉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颧骨高突,孤峰鼻,弓字口,脸色沉静。

    看到薛袭走进来,那中年汉子并不起身,只是朝着书桌前方的椅子一指,示意薛袭坐下。

    缓缓合上书卷,中年汉子问道:“许久未见,找我何事?”

    薛袭说道:“我前来找沈兄谈一笔生意。”

    中年汉子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并不缺钱。”

    薛袭也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中年汉子望着薛袭,饶有兴趣地问道:“上一次的合作条件是这座宅子,那么你这一次的合作条件是什么?”

    薛袭眼中的笑意浓了少许,说道:“我想请沈兄助我去沧州青芒码头杀几个人。”

    中年汉子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杀几个?”

    薛袭嘴角缓缓咧开,呈现出一个残酷且满足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只留一个。”

    中年汉子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我沈功的风格。”

    薛袭的笑容浓烈了很多,说道:“血洗青芒码头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的下落。”

    沈功笑着问道:“何人?”

    薛袭忽然敛去笑容,正色说道:“青蛟莫离。”

    沈功脸上的笑容亦同时消失,问道:“何时动手?”

    薛袭脸上再次溢出笑容,说道:“越早越好。”

    沈功哈哈一笑,然后高声叫道:“沈良!”

    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应声到来,恭声问道:“大哥,何事唤我?”

    沈功站起身来,说道:“取斧,备马,带人,即刻出发。”

    沈良丝毫不动颜色地说道:“是!”

    说罢,转身出去了。

    薛袭亦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说道:“事成之后,沈兄可以打开此盒,自然可以找到莫离。”

    沈功哈哈一笑,说道:“好生意。以后我这宅子,薛兄可得常来。”

    薛袭淡淡笑道:“好!”

    蹄声响起,由远及近,马上的乘客倒拖一柄用粗布包裹了刀身的长柄大刀,正在急急赶路。他身后尚有三十骑人马相随,一众人行色匆匆,声势不小。

    弓弦声骤然而起,三十一骑人马一边抵挡羽箭,一边呼喝躲避。

    一阵羽箭过后,道路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名手持开山大斧,雄伟挺立的魁梧汉子。

    那柄开山大斧通体漆黑,看着十分沉重,斧子头部铸成了一个大张着嘴的鬼头,而斧刃则从那狰狞凶恶的鬼头之中延伸出来,在阳光之下闪着幽幽青芒,诡异莫名,令人望之生畏。

    领头的骑士望着那柄开山大斧,不由得眼睛稍微一眯,沉声说道:“‘鬼斧’沈功。”

    沈功望着那骑士,冷冷地说道:“青蛟莫离。”

    “驾!”

    莫离一声清喝,驱动战马朝着沈功狂奔而去。

    沈功面无惧色,左手负后,右手持斧,冷然看着战马越冲越近。

    战马距离沈功尚有三丈左右,莫离清啸一声,持刀跃离马背,自半空之中飞扑向沈功。

    身至半途,莫离劲贯全身,双手持刀过顶,刀招蓄势待发。

    沈功面露一丝兴奋喜色,右手一挥,鬼斧斧刃斜斜斩入土地之中,双手握住大斧长柄,静待杀招来临。

    大刀猛然加速下劈,鬼斧亦同时斜挥而上。

    两柄重型兵器猛烈撞击,强大无比的气劲将莫离包裹刀身的粗布震碎,如同花雨般飞洒而下。

    莫离自半空之中打着筋斗往后飞去,落地之后连续两个旋身,将鬼斧的反震之力卸去。

    沈功双足立定,以斧柄拄地,仍然往后滑出近两丈的距离。

    莫离面色凝重,右手虚握着兀自震动不已的大刀,耳中听着身后随行三十骑人马与敌人的交锋之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鬼斧沈功,沉声说道:“十六层地狱?”。

    沈功哈哈一笑,说道:“不错。”

    莫离重新挺立雄躯,倒拖着大刀,说道:“多年前你在第十四层的境地,再难突破。”

    沈功说道:“所以你才能活到今日。”

    莫离露出一个淡然而自信的笑容,说道:“第十六层地狱的功力,就想胜过我?”

    沈功怒哼一声,喝道:“休要多言,看斧!”

    身如烈马,沈功手持鬼斧,朝着莫离冲去。莫离也毫不示弱,身法展动,倒拖大刀,迎着沈功而去。

    数丈的距离一眨眼间就被跨越,沈功暴喝一声,鬼斧带着呼啸之声狂斫而出,斩向莫离的头颅。莫离脚步加速而动,虎躯扭转,大刀随势自下向上斜飞而起。

    刀斧再次交击,莫离和沈功同时提气沉劲,各自身躯剧震了一下,但是却都没有后退半步。

    距离拉近,莫离腿如疾风,连续四腿连环而出,招招都踢向沈功的双膝,逼迫他后退了数步。

    距离再次拉开数尺,莫离右手手腕一翻,改为反手持刀,腰马合一,沉肩下压,大刀在这数尺的空当内化作一道白光般直落向沈功的脖颈而去。

    刀势既快且重,沈功临危不乱,双手横托鬼斧向上一举,将大刀截个正着。

    重招交锋,莫离暴喝一声,腰马一沉,内劲狂吐,大刀往下一压。

    随着莫离的呼喝之声,沈功顿觉大刀刹那之间变得好似千斤之重。若是换作一般江湖高手,必然会被莫离这一刀压溃所有的防御,但是沈功又岂是普通武者。

    提气一吐,沈功的内劲如同山洪般爆发,将莫离的大刀震得向上弹开。

    压力陡去,沈功抓住机会,双手持斧横扫一记,斩向莫离腰身。

    来势太快,莫离心中一凛,连忙使了一个铁板桥,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沈功的一式横扫。

    一招不中,沈功随着横扫之势,腰身旋动,整个人如同陀螺般旋转着朝着莫离攻去。

    沉重漆黑的开山大斧在沈功绵长雄厚的内力驱动之下,竟然隐隐透发出风雷之声,在原地形成了一股黑色飓风,威势惊人。

    如此狂猛的招式,就算是强如莫离也只能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将莫离逼退了近一丈的距离,沈功随着旋转之势,脚步转动,手臂旋动,将沉重鬼斧在头顶运转数圈之后,以开天辟地之势朝着莫离当头劈下。

    这一斧蓄势已久,无匹罡风随之而下,将莫离的衣袂全部吹得猎猎作响,连他身周的细小石子和树枝草叶也都被吹得四散飘飞了。

    避无可避,莫离双目之中射出无比强大的斗志与自信,浑身劲力爆发,产生出了一股反击力量,本来被激荡而起的衣袂和头发全部停了下来。

    沈功虽然瞧在眼中,但是信心丝毫不受影响,鬼斧依然保持着下劈之势。

    大刀再次劈出。

    鬼斧和大刀交击,刚猛气劲自两柄兵刃之间朝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出,身处气劲核心处的莫离和沈功,虽然各自面不改色,但是头发和衣角却全部被冲起。

    震天巨响惊得林中鸟兽四散,余音久久未歇。

    莫离和沈功均保持着挥舞兵器硬拼的姿势,每个人的眼中都迸射着烈火般的目光,从外功招式的比拼转入了内功修为的较量。

    远处的三十骑已经有了伤亡,依然在和伏击他们的敌人展开生死搏斗。

    过了半晌,莫离和沈功同时呼喝一声,提气吐劲,各自震退。

    莫离口角溢出一道血丝,依然保持着攻守兼顾的姿势,说道:“确是进步神速,难怪敢来阻击我。”

    沈功也口角溢血,嘿嘿地干涩笑道:“我今日的排名,绝对不止是奇门兵器榜的第八位。”

    莫离正色点头说道:“不错,‘金狮’姚猛和‘银狮’姚飞双双殒命,你确实可以排在第六位了。”

    对手认为自己的排名前进乃是因为前面的姚氏兄弟身亡,而不是自己的武功足够高明,沈功怒气上涌,喝道:“就算是姚氏兄弟尚在人世,我亦不输他们!”

    莫离不屑地笑了笑,并不发一语。

    沈功怒吼一声,挥舞鬼斧再次发动进攻。

    看着沈功逐渐靠近,莫离忽然手掌一送,紧接着左脚在大刀的长柄末端一挑,然后以右手紧扣住大刀刀背,展开一套以刀柄攻击的刀法来。

    不同于刚才的大刀技法,莫离运使刀柄如长枪,多以点刺攻击为主,顿时让沈功有些摸不着门道,一时之间被挡在外面,难以突破。

    蓦地,莫离一声轻喝,刀柄划出数个小圆圈,点向沈功胸前要害。

    沈功持斧相抗,莫离忽得手掌一翻,大刀的长柄以一个刁钻角度穿过鬼斧的封锁,由下往上飞刺过去,直接点向沈功的咽喉。

    刀柄灵蛇出洞一般地飞速刺来,千钧一发之际,沈功迅速身躯一晃,改以腋窝夹住刀柄,鬼斧沿着刀柄急速滑下,朝着莫离切来。

    莫离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双手贯足劲力,大刀猛地上挑,千钧之力爆发,顿时将沈功连人带斧挑得飞离地面,斧招亦同时不攻自破。

    收回大刀,沈功尚且身在半空。

    莫离右臂贯劲,猛地一挥,大刀好似蛟龙出海一般,笔直地飞向正在下坠的沈功。

    虽然人在半空,沈功仍有余力将大刀挡回。

    机不可失,莫离身形启动,飞速冲上,一脚点在大刀的刀锷之处。

    劲力再次注入,那柄大刀好似羽箭一般应劲朝着甫落回地面的沈功再次飞去。

    自从莫离改用大刀刀柄攻击,沈功就一直处在被牵着鼻子走的劣势之中,此刻见莫离咄咄逼人,不由得怒从心起,双手持斧,猛挥一记,正中大刀的刀头。

    金属交击声中,大刀应劲飞回,莫离飞身而上,再次出腿,脚尖点中大刀刀柄,竟然以腿御刀,再展攻势。

    以腿御刀,灵活程度丝毫不亚于用手,沈功一边以斧相抗,一边心中对莫离的高明武技赞叹不已。

    莫离双腿并用,灵巧联动,那柄大刀在他的运使之下变得好似一条不断翻腾,择机而噬的蛟龙。

    大刀以莫离的左腿为轴,飞速旋转过一周,化解了沈功鬼斧劲力。莫离右足飞起,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带,大刀转守为攻。

    耳旁的厮杀之声不断,那三十骑人马不断惨呼倒下,莫离似是冰冷无情,充耳不闻,腿下加劲,大刀攻势更加猛烈了几分。

    刀斧再交,大刀应劲弹回,莫离面不改色,左足轻轻在刀锷之上一拉一带,右腿狂风暴雨般踢出,连中鬼斧,将沈功的前进势头阻下。

    大刀在莫离的牵引之下,如同长眼一般在他身后自下而上,斜斜转过一圈,刀柄好似蛟龙般从莫离的右肩处探了出来。

    意到手随,莫离双手闪电般握上了大刀的刀柄,猛地一声雷霆巨喝,大刀没有半分花招的从他右肩之上斜劈而下!

    面对着神乎其技,足有分金断石之威的一刀,沈功眼中迸射出前所未见的兴奋之色,狂吼一声,内劲狂吐,将漆黑的鬼斧震得嗡嗡作响,呼啸着迎上莫离的大刀!

    巨响声中,莫离猛地向后狂退数丈,沈功口喷鲜血,身子佝偻着向后滑出数丈。

    这条长长的道路之上,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喊杀的声音,只剩下沈功和莫离粗重的喘息之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之声。

    沈功一手紧握着漆黑的鬼斧,以之为支撑,身子半蹲在地上,抬着头看着不远处的莫离,眼中全是不忿,口中的鲜血不停地流下,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状甚狼狈恐怖。

    莫离站在数丈之外,口角溢血,依旧可以挺直身躯,抓紧时间回气吐纳,治疗伤势。

    跟随莫离前来的那三十骑已经全部倒毙在血泊之中,随行的战马也早已因为受惊而逃走了。

    一个毫发无损,倒提大斧的男子指挥剩余的人马将莫离团团围困在中心,然后走到了兀自难以站起身来的沈功旁边,挺身而立,充当护法,正是沈良。

    沈功终于不再吐血,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丝,嘶哑着嗓子说道:“蛟龙出海,想不到我还是败在了这一招之下。”

    莫离开口说道:“你的新招也十分不错,可有名字?”

    沈功哑着嗓子说道:“第十六层地狱,九阴之火。”

    莫离点头说道:“好招。”

    话音甫落,莫离猛地一振大刀,转身朝着包围圈杀去。

    沈良暴喝道:“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包围的人群高声相应,全部朝着莫离涌去。

    莫离狂喝一声“挡我者死!”,然后手中大刀飞扬而起,好似一条负伤后而震怒的蛟龙,在大海之中翻腾兴波,将本来平静的海面搅起了惊涛骇浪。

    惨嚎之声穿透了喊杀之声,莫离持刀猛砍,大片血光自他所过之处飞出。

    在近百人的围攻之下,莫离身披数创,满身血污,披头散发,却毫无畏惧之意,更似毫无疲惫之态,在人群之中疯狂冲杀,但凡是有敢挡其刀者,尽皆变作刀下亡魂。

    “乒”的一声,莫离手中的大刀刀身碎裂。

    兵器折断,敌人趁势而上,一刀劈中莫离后背。

    剧痛传来,莫离虎吼一声,声音冲天而起,反手一刺,大刀的刀柄直接破入那偷袭者的胸膛,从后背透出。

    劈手抓下对方手中的钢刀,莫离赤红着双眼,狂吼着朝前方冲杀。

    惨嚎之声不绝于耳,血花飞溅之处,包围圈终于被莫离生生砍出了一个缺口来!

    一众包围者均被眼前这蛟龙一般的男人杀得肝胆俱裂,虽然看到他脱出了包围,但是也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莫离杀出包围圈,正要夺马逃走,突见一道人影高速朝着自己迫近,更有凛冽锋寒之气从背后袭来,正是一直坐镇指挥的沈良亲自杀到。

    莫离目眦欲裂,暴出一声不似人语般的嘶吼,闪电般地转过身来,迅疾无伦的一刀暴劈而出!

    对手在如此伤势之下,仍有此等反击之力,沈良不禁心中大惊。

    “铛”的一声,莫离手中钢刀再碎!

    开山大斧的斧柄亦从中间一断为二!

    刀身断裂,只剩一半,莫离一声虎吼,双腿幻出一连串腿影,在沈良前胸、小腹、双膝接连踢中七腿。

    踏步进身,劲腿再出,沈良心胆俱裂之际,再次被一记重腿命中前胸,只踢得他胸骨欲裂,眼冒金星,险些昏厥过去。

    “嗖”的一声,莫离掌中断刀飞出,再杀一人。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神色中,莫离抢过一匹骏马,绝尘而去。

    敌人远遁而去,沈良也从伤势之中恢复了过来,看着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长路,不禁背脊发凉,思之后怕。

    沈功伤势不轻,一直坐在原地静静打坐回气,直至此时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沈良来到沈功身边,将他搀扶而起。

    看着沈良手中断为两截的大斧和遍地尸骸,沈功不由得一声长叹,问道:“死伤情况如何?”

    沈良脸色惨然,说道:“死者多达七十人,活下来的也全部有伤在身。”

    沈功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我们足足出动了一百人,竟还是未能取了莫离的性命。”

    暖风吹来,竟让沈良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说道:“我一直在圈外指挥战斗,也留心看了大哥和他的比斗。青蛟莫离的武功之强,直追鬼影龙王邓逆鳞。”

    沈功点了点头,说道:“因为鬼影龙王一向严令门下参与江湖排名争斗,是以鬼影门下的几位堂主籍籍无名。但是不论是莫离还是薛袭,其实力之强大,均足以名列兵器榜。”

    沈良回想刚才莫离在艰难突围之后仍有足够能力在数招之内将自己杀败,不禁额头冷汗直冒,问道:“不知以今日莫离的武功,能在刀榜之上排到哪个位置呢?”

    沈功沉声说道:“我虽然只见过鬼影龙王邓逆鳞一人,但是据江湖传言,刀榜前三位的实力相差无几。以莫离的刀法,可能还是达不到萧愁的高度,但是应该已经不输于何楚和高通了。”

    沈良有些担忧地问道:“不知道韩烈目前的武功如何,薛袭可能赢过他吗?”

    沈功说道:“根据薛袭所提供的消息,留守鬼影门总坛的并不是韩烈,而是‘灵狐’苍渊。”

    沈良说道:“韩烈确实不好对付,但是以薛袭的武功,收拾苍渊和孟超应当没有问题。”

    沈功叹了口气,说道:“今日被莫离逃脱,异日他必定会卷土重来。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和薛袭恶梦的真正开始。”

    沈良的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涌现出莫离杀出重围时那双森寒无比的眼睛,顿时令他生出如坠冰窖的可怕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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