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脸显鄙夷神色地笑道:“这酒,滋味如何?”
风随云额头渗出冷汗来,问道:“你明明也喝了,为何没有异样?”
温玉淡然一笑,说道:“这酒毒性不烈,少喝几杯并没有问题,只是你一连喝下的太多了。”
风随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怀疑你的?”
温玉哈哈一笑,说道:“你都跟着尚正义围捕了我好几次了,我岂会认不出?那黑面小子饮酒之后装醉,又岂能瞒过我?”然后油然说道:“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让我来为楚雪画像,这一着确实高明。是想要从我的笔法之中去判断我的真实身份吧。”
风随云说道:“不错。”
温玉微微一笑,说道:“计谋不错,可惜你的敌人是我。”说着,敛去了笑容,冷然说道:“不过你能和何楚一样死在我的恼烦丝之下,你也可以算是不负此生了。”
一条纤细的丝线从温玉的右手袖子之中滑出,若不是凝神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大家好歹相识一场,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温某可以为你办妥。”温玉朝着无法动弹的风随云缓步而来。
风随云心中慌乱,说道:“我要想一想才行。”
温玉冷冷地说道:“拖延时间,徒劳无益。想要在我面前用计,你还不够能耐。”
被说破心中所想,风随云哑口无言,脑中飞速思考,却又在这死亡的压逼之下,丝毫想不出办法。原本与花飞雨和启古约好的以高声呼喝为救援信号,此刻也因为中毒乏力而无法做到。
温玉冷酷无情地说道:“你若坦然说出遗愿,我定会为你完成。但是你死到临头还想要在我面前耍花样,可谓是愚蠢至极。原本打算给你个痛快,现在……”
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我要你慢慢地感受穿心而死的痛苦!”
内力涌入恼烦丝,那非金非玉的坚韧丝线立即抖得笔直,在阳光之下反射出淡淡微光,令人生出无比恐怖的感觉。
温玉右手一挥,风随云立时感到胸口传来刺痛之感,同时感到一条幼如发丝的细线在以一个缓慢而且恒定的速度刺入自己的身体。
常人的手要在一两息之内稳定不动都很困难,但是温玉凝神静气,缓慢推进恼烦丝,却是稳如泰山,恒如日月。单单从这份惊人的稳定能力来看,尚正义说只要温玉愿意,自己随时可以让出奇门兵器榜第三名的位置确确实实是肺腑之言。
剧痛钻心,风随云冷汗如雨下,浑身颤抖不已,张口痛呼却又只能发出干涩嘶哑又音量甚小的声音,当中的痛苦实是难以想象。
鲜血沿着恼烦丝从风随云胸前缓缓流淌出来,将那肉眼难辨的恐怖兵器逐步地显现出来。
温玉眼中露出灵猫戏耍老鼠的眼神,嘴角斜斜咧开一个混合着痛快、邪魅、残酷与狂妄的笑容,内劲稍稍改变,风随云的血液被凝聚在恼烦丝的中间。
血液逐渐集聚,然后如同雨滴滑落屋檐一般,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毯之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温玉的内劲控制十分精巧,血液滴落的时间间隔竟然也是恒定的。
风随云一边感受着胸前传来的剧痛,一边听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滴流逝的声音,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竟然好似连恐惧都消散了一样。
脚步声到来,珠帘碰撞声响起,楚雪一脸清雅地走入琴室,轻声招呼道:“曲先生,我来找你……”
楚雪的温柔细语如同一滴清泉般滴入风随云本来已经一片模糊的脑海之中,顿时让他清醒了过来。
这一句轻声轻语,却好似一支最锋利的尖刺,毫不留情地刺入温玉毫无防备的心神之中。
风随云虚弱无力地朝着楚雪狂喊道:“阿雪,快走!”
他虽然目眦欲裂,张大了嘴巴,但是却依然无法发出什么声音,只有那张写满了焦急与恐惧,已经不再有任何俊美感觉的脸庞,仍然在竭尽全力地传递着消息。
看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地毯,楚雪白皙无比的清丽面庞之上浮现出惊恐万分的表情,随之失控般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温玉闻言浑身巨震,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数步,恼烦丝也随之从风随云的胸口抽了出来。
楚雪抛下玉箫,迅速奔至风随云身前,俯身抓起追云刀,双手颤抖地握着长刀,一脸惊恐地对准了温玉。
温玉从惊慌失措之中恢复过来,微笑着说道:“楚姑娘,何以今日突然光临寒舍。”
楚雪调整了几次呼吸,然后说道:“曲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但是我请你放过他。”
风随云虚弱无力地嘶声说道:“温玉!他是温玉!你快走!”
楚雪闻言浑身一震,一双美目之中射出痛心疾首的光芒,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温玉?”
温玉洒然一笑,说道:“正是。”
楚雪眼中的哀伤神色依旧,酸楚地说道:“你明明是个惊才绝艳的奇男子,却为何偏偏是那冷血无情的魔王。”
温玉闻言不禁眼中露出伤感之色,旋即又笼罩上了一层讥讽之意,双手负后,油然说道:“这世上岂有足善足美之人?这世上又岂有全恶全丑之人?当真是梦中人呐。”
楚雪摇着头说道:“求你放过我们吧。纵然你在别人眼中是残酷无情的杀人魔王,但是在我眼里,你依然是那个才华横溢,温润如玉的曲先生。”
温玉扬天哈哈大笑道:“残酷无情是我,温润如玉亦是我。这世上岂有纯粹之人?”继而敛去笑容,冷冷地说道:“今日风随云非死不可,速速让开。”
楚雪的神情在这一刹那变得无比坚定,握刀的双手也不再颤抖,昂声说道:“你要杀他,就要先杀我!”
温玉闻言脸色变得冰冷无比,恨声问道:“值得吗?”
楚雪斩钉截铁地说道:“值得!”
“好!”温玉一声厉喝,飞冲至楚雪跟前,抓住她的衣领随手一抛,将她整个人抛至画桌旁。
温玉右手一抖,恼烦丝变得笔直,抬手就要往风随云的心脏位置刺下。
“温玉!”楚雪突然一声凄厉喊叫,说道:“你放过他,我助你补完这副画像!”
温玉闻言微微一震,右手挺住,扭头看着楚雪。突然又展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这幅画像,就算我留空了你的脸,照样可以是传世佳作。”
话音甫落,温玉右手的一根恼烦丝刺向风随云。
“温玉!你若要杀他,我就先毁了自己的容貌!”楚雪的声音再次响起。
风随云和温玉同时露出震惊之色来。
温玉眼中再次流露出嘲弄的笑意,笑道:“你舍得吗?”
右手再动,楚雪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划向自己的脸庞。
“阿雪!”风随云嘶哑着喊道。
温玉的身子有如鬼魅一般地从风随云身前飞移至楚雪面前,劈手抓下她手中的追云刀,满面怒容地喝道:“你疯了吗?”
他话音未落,突然耳畔听到了一丝轻微的破空声,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就感到后背一痛。
紧接着琴室的两扇窗户同时破碎,两道人影穿窗而入。
温玉正要应敌,瞥见四道暗红色光芒飞来,心中正在奇怪这是何物的时候,那四道暗红色光芒突然在他眼前崩解开来,化作八片暗红色光影,飞旋着朝他全身要害切割而来。
他心中虽然惊异,但是依旧临危不乱,身子如同陀螺般旋转而起,藏于袖子之中的十根恼烦丝同时飞出,彼此交织成一个严密的保护网,将他牢牢地包裹在其中。
“叮叮当当”连续八记兵器碰撞声传来,花飞雨的四枚碎梦蝴蝶刀全部被挡下。
待得温玉收住势子,楚雪已经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离身旁,交由一名头包黑布的男子带出琴室了。
而原本瘫倒在地的风随云,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那头发花白,手持一双鹤嘴判官笔的老者,温玉微微一笑,说道:“尚大人果然高明,最终还是寻到了这里来。”
尚正义一脸寒霜,说道:“温兄就算是改换了脸面,今日老夫也要拿你归案!”
温玉淡淡一笑,说道:“许久未曾领教尚大人的鹤嘴判官笔了。”说着双臂一振,刺入后背的一枚羽毛状暗器被强行震出。
劲力四射,温玉飞身扑上,十根恼烦丝贯足了力量,朝着尚正义和花飞雨呼啸而来。
尚正义面无惧色,鹤嘴判官笔飞舞而起,意走龙蛇,夭矫飞纵,挥毫泼墨。
花飞雨挥舞一柄长剑,配合尚正义发起进攻。
三人招来招往,无一不是足以致对方于死地的狠辣招数。
屋宅的另一边,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音和惨嚎声传来,更有木材的噼啪声响起。
不一会儿,崇肃、朱瑜、朱琼和另外两个从未见过的人手持兵器赶到琴室。
那另外的两个人,一个人身材高大雄伟,手持一对铁鞭,满面虬髯,满脸横肉,模样凶恶。乃是朱琼麾下离堂堂主罗明。
另有一人脸带金属面具,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浑身披着一袭黑色斗篷,乃是朱琼麾下兑堂堂主辛悦。他因为自幼被烈火灼伤,毁了皮肤和容貌,自卑心极重,所以从来都是以宽大斗篷和面具示人。
崇肃对花飞雨叫道:“你先护送风兄弟回去,温玉交给我们!”
己方强援到来,而且多达五人,花飞雨心知温玉今日绝难幸免,心中又十分挂记风随云,便依言抽身退去。
花飞雨离去,崇肃、朱瑜、朱琼、罗明和辛悦同时加入战团,各式绝招朝着温玉疯狂攻去。
虽然身陷包围,温玉却依旧毫不畏惧,十根锋利无比的恼烦丝收放由心,在六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如同春雨一般绵绵飘洒,颇有无穷无尽之意。
六大高手的攻势如同惊涛骇浪,温玉身处气劲核心,身躯随着对方的攻击而不停移动摇摆,十根恼烦丝在他强悍无匹的功力催动之下,竟然变得如同千丝万缕一般。更难得的是,这好似千丝万缕的恼烦丝还在温玉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精妙无比的挥舞之下,彼此穿插,互相呼应,竟然形成了一个好像虫茧一般的防护网。
温玉一边编织起严密的防护网,一边在六大高手因为彼此默契不足而不时露出的空档之中穿梭游弋,竟然隐隐有钻出包围圈的态势。
朱瑜呼喝一声“老三”,掌中光辉剑腾起灼热气浪,冲天而起,剑光如雨洒下。
朱琼听从朱瑜的指示,矮身进攻,争辉剑疾刺向温玉的下盘。
这两柄爆发出灼热气劲的长剑一上一下封堵住了温玉的闪避路径,尚正义和崇肃的判官笔一前一后攻向温玉。
余下的罗明手持双鞭,一记横扫千军从左侧攻来。
辛悦的一对隐透蓝光的匕首攻向温玉的右侧。
被六大高手封锁了全部退路的温玉眼中终于露出惊惧之色来,厉喝一声,突然矮身一缩,然后朝着六人之中武功相对最弱的罗明撞击过去。
罗明性如烈火,心知肚明眼前的敌人乃是南天楼的大敌,当即大吼一声,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硬生生迎上温玉。
眼看两人就要相撞,温玉在极短的距离之内再次身躯晃动,竭尽全力地调整着身体姿势。
“蓬”的一声闷响,温玉在几近不可能的情况下,躲开了罗明的双鞭,撞入了他怀中。
就算是如此,尚正义的鹤嘴判官笔还是稳稳地命中了他的右肩,带出了两条血箭来。
朱瑜的光辉剑划中他的左肩,辛悦的匕首割破他的右腿。
至于崇肃和朱琼则因为害怕误中罗明而双双选择了放弃攻击。
温玉的几乎全部功力都轰击在罗明身上,立即撞得他断了数根肋骨,胸前剧痛难当,当场昏厥了过去。
在如此劣势之下,温玉虽然身披四创,但是依然以舍卒保车的策略,将自身所受到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敌人的强猛凶悍,立时让朱琼、崇肃和辛悦感到了一丝压力。而尚正义和朱瑜则依旧是目光坚定,信心毫不动摇。
温玉尚未来得及喘息,崇肃和朱琼已经双双扑上,一个使用判官笔,一个舞动长剑,飞刺向他的要害而来。
温玉一声凄厉呼喝,双手狂舞,那十根恼烦丝霎时间变得好似是十条看不见身形的银蛇一般,朝着崇肃和朱琼展开浪潮般的攻击。
崇肃和朱琼的武功本就较温玉为弱,此时这怒海狂涛般的攻势狂涌过来,崇肃尚且咬牙硬顶,朱琼却心底一怯,选择了先避其锋芒。
敌强我弱,又失强援,崇肃立即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之中,好在尚正义及时补上,避免了他被温玉击伤。
朱瑜十分不悦地怒哼了一声,挺剑再上。
辛悦则因为直属于朱琼,怕落了他的面子,站在圈外等待朱琼的指令。
临敌怯阵,朱琼不禁脸上一红,心中痛骂了自己一声,招呼了辛悦一声,双双抢上,再次联手进攻。
这一次虽然围攻的高手之中缺少了最为刚猛的罗明,但是温玉却也再非十足状态,甫一交手即落入了下风,不复刚才硬拼六人群攻之时的威风。
又是一阵疾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温玉拼死防守之下,依然被尚正义和朱瑜寻隙命中,再添新伤。
敌人实力再次被削弱,崇肃、朱琼和辛悦士气大增,以崇肃和朱琼作为主要攻击点,辛悦则负责掩护二人。
低头躲过了尚正义和朱瑜的又一次攻击,伤疲交加的温玉忽然身子一矮,滚倒在地,施展开一套地躺攻击来。
这时候,浓烟传来,火苗已经烧到了琴室隔壁了。
躺在地上的温玉虽然模样狼狈不堪,但是却围绕着昏迷不醒的罗明来抵御众人的攻击,一时之间倒也令尚正义等人投鼠忌器。
眼看半天还拿不下温玉,朱琼怒喝一声:“辛悦,缠住他!”
辛悦不发一语,手舞一对匕首,合身扑向温玉。
对方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温玉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扭身一滚,矮身一钻,竟然从朱琼的胯下钻过。
这一滚一钻完全不似是一个武学宗师该有的样子,众人心中一愕之际,温玉竟然再次逃出了包围圈子。
尚正义身形一闪,抢先一步挡在了琴室的出口处,将温玉的逃遁路线阻断。
朱瑜和朱琼也同时分散身形,将两扇已经破损的窗户封堵了起来。
崇肃和辛悦毫不留情地继续追杀尚未获得喘息之机的温玉。
激战至此,温玉已经几近油尽灯枯,神情疲惫已极,不但是浑身血污,就连一向充满了睿智光芒的双眼也开始流露出眼神涣散的趋势。
“嚓”的一声,崇肃的判官笔再次割破温玉的身体。
温玉似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声凄厉嘶吼,一头撞向崇肃的头颅,直将崇肃撞得头晕眼花,往后跌跌撞撞好几步,然后摔倒在地。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稳赚不赔!”
凄声厉喝之中,温玉一把抱住辛悦,两个人撞穿墙壁,跌入隔壁的火海之中。
众人大惊失色之中,温玉和辛悦已经完全被熊熊烈火所包围,消失在了一片火海当中。
朱琼茫然无措之际,屋梁倒塌之声传来,琴室顶上也簌簌地落下了灰尘,显然也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在尚正义的催促之下,朱瑜和朱琼搀扶起昏迷不醒的罗明迅速离开,崇肃则卷起了温玉未完成的那副画像,跟在尚正义身后奔出琴室。
月光温柔,风随云缓缓睁开眼睛,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
心口的剧痛再次如同一条毒蛇一般钻心而入,肆意撕咬,直将他痛得面容扭曲,额头汗如雨下,双手捂住了胸口,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风随云虽然心口剧痛,疼得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但是神志依然非常清晰,感到两只不同的手同时按住了他左右手的脉门,两道雄浑内劲好似两道暖流一般沿着他的经络缓缓透入身体,在胸口的膻中气海汇聚,将那难以忍受的痛楚压了下去。
内劲不断透入之下,风随云原本颤抖的身体逐渐地平稳下来,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尚正义和紫照真人一左一右立在他的病榻旁边,正在为他输送真气,缓解痛苦。
风随云虚弱地说道:“多谢尚大人,多谢师叔。”
尚正义一向威严的面容之上罕见地露出关切神色,柔声说道:“不要说话,凝神调息。”
紫照真人没有说话,只是冲着风随云点点头,示意他遵照尚正义的说法做。
风随云依言闭目调息,在两大高手的联手输气之下,只觉得四肢百骸暖流走遍,舒适放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随云感到尚正义和紫照真人分别收手。
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尚正义和紫照真人额头都冒出了汗珠,显然是为了救治自己而耗力不少。而启古和脸带俞沐面具的花飞雨也都站在病榻之旁,脸上挂着焦急神色。
风随云心中大是感动,感激地说道:“谢过尚大人,谢过师叔。”
尚正义难得地露出一个温暖微笑,说道:“温玉伏诛,你居功至伟。尚某应该代所有公门中人谢谢风少侠才对。”
风随云似是没有听到尚正义的话语,焦急地问道:“阿雪怎样了?”
紫照真人说道:“阿雪因为惊吓过度而昏过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做了最妥善的处理。”
紫照真人医术高明,风随云心中大石落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中一宽,风随云突然想起刚才尚正义好像说了什么,愕然问道:“尚大人刚才说什么?我有些精神恍惚,并未曾听到。”
尚正义露出一个笑容,丝毫不将风随云的过失放在心上,说道:“我说,温玉死了,我要代表所有的公门中人谢谢风少侠。”
风随云既惊且喜地说道:“温玉死了?”
尚正义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他与朱三公子麾下的兑堂堂主辛悦一起葬身火海了。”
风随云不禁一愕,诧异地说道:“葬身火海?”
尚正义便将风随云离去之后的事情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扑灭大火之后,我们在废墟之中发现了两具焦黑的尸体,应当是温玉和辛悦。在一片残砖瓦砾之下,我们找到了一个被封死的地牢,并且在里面发现了失踪已久的修月与董沧。”
风随云问道:“崇大哥呢?”
尚正义说道:“温玉伏诛,崇肃返回广州府衙去处理公务,我则前来紫阳观看看这次行动的大功臣。”
风随云连忙自谦了几句。
尚正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广州府衙之中尚有公务有待我前去处理,自明日开始,江湖之上,‘神风’之名会比原来更加响亮。”
长笑声中,尚正义与风随云、花飞雨、紫照真人和启古告别,在无边月色之中离去。
为了让风随云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花飞雨、启古和他简短说了几句话以后,便也随着紫照真人一起离开了。
冬季的月亮格外明亮,紫照真人负手走至被月华铺满的院子之中,仰起头来,望着月亮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今日风随云从鬼门关之中逃离,花飞雨和启古也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听到紫照真人这一声饱含着辛酸的叹息之声,立即紧张了起来。
启古连忙问道:“真人,可是随云的伤情有什么不妥吗?”
紫照真人苦笑了一声,说道:“先是余毒入脑,再被温玉损伤了心脉,如何好的了?”
花飞雨听得一颗心直往下坠,不由自主地问道:“真人,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紫照真人长叹了一声,意兴阑珊地说道:“以他如今的心脉状况,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必然会为他带来大麻烦。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完这一句话,紫照真人缓缓摇了摇头,对着花飞雨和启古轻轻地摆了摆手,不再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一个人迎着月光走开了。
他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说不出的萧索。
花飞雨和启古愣在当地,只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的寒凉。
千里之外的长安,冰寒彻骨,风刀雪剑肆虐人间,视万物为刍狗。
长安水月寒宫的一间温暖房间之中,姬无双、镜如雪、穆子忠、薛紫柏和黄青正在其中觥筹交错,甚得其乐。而玄天真人和戚松则各自坐镇门派。
房门打开,风雪趁机夺门而入,将一屋子的温暖吹散不少。
镜水月脸色凝重地走进屋子,先是朝着屋中的一众豪杰之士行礼,然后说道:“欧阳康和兰兴波死了。”
这一句话的寒冷远胜门外的风雪,本来正在饮酒的众人纷纷放下酒杯。
黄青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镜水月说道:“刚刚才得到的消息。”
薛紫柏问道:“少宫主可知道他们二人的死因?”
镜水月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清楚,听府中的人说,他们二人都是暴毙。”
穆子忠皱着眉头说道:“这长安商会和金玉钱庄的合作刚刚步入正轨不久,欧阳康和兰兴波就突然死亡,难免也太巧了些。”
姬无双说道:“穆老板的意思是?”
尚不待穆子忠回答,镜如雪淡淡地说道:“斩草除根。”
穆子忠点头说道:“不错。如今金玉钱庄虽然已经发展壮大,但是其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根却没有改变。以朱璧的狠辣无情以及深谋远虑,岂会允许当年参与其中的人活着。”
镜水月突然失声叫道:“不好!管博和雷烨危矣!”
姬无双霍然起身,说道:“月儿随我即刻前往洛阳。”
镜水月立即应道:“是!”
虽然风随云已经苏醒,但是楚雪却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方才醒来。
那日若不是楚雪不惜以自残而为风随云赢得了一线生机,说不定风随云此刻早已经命丧黄泉。
自从能下地走路,风随云就日日夜夜地守在楚雪的病榻之旁,终于在提心吊胆之中等到楚雪苏醒过来。
病榻之上的楚雪,一张清丽的脸庞苍白得犹胜过北方山间的白雪。睁开眼睛,看到风随云憔悴不已的俊朗面孔和红肿潮湿的双眼,楚雪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你醒了。”
风随云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将楚雪的白皙胜过冰雪的手攥在掌心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楚雪微笑着为他擦去泪痕,极是爱怜地在风随云的脸庞之上摩挲着,说道:“你瘦了。”
风随云泪中带笑,望着楚雪,口中无言,眼中却是万语千言。
楚雪将手收回,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温玉怎么样了?”
风随云将温玉葬身火海之事说了一遍,楚雪眼中泛起复杂难明的神色,摇着头轻声说道:“真是想不到,他那样完美无缺的男子,居然会是一个残忍冷血的恶鬼。”
风随云说道:“我也完全没有想到。温玉的智谋武功当真是出神入化,只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
楚雪喃喃地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风随云坚定不移地说道:“对!从小我就听老人们说,好人长命百岁,恶人不得好死。”
楚雪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那我算是好人吗?”
风随云闻言不禁一愕,然后抓起楚雪的柔荑轻轻吻了数下,笑着说道:“阿雪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了。”
楚雪眼含泪光地笑了笑。
她的眼睛之中带着无尽的萧索遗憾之意,鼻子因为笑容而微微皱起,嘴唇向上弯曲,有如一弯新月。
正是她眼中这种独特的深不见底的悲伤,配合她清雅秀丽的面容,构成了她独一无二,令风随云和温玉都极为着迷的气质。
虽然心中非常想和楚雪继续说说体己贴心的话,但是风随云知道楚雪刚刚从昏迷之中苏醒,身体依然非常虚弱,极需静养,便探起身子,在她额头之上轻轻一吻,说道:“我去给你熬一碗补汤,你先好好休息。”
楚雪眼中带泪,却依然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轻声说道:“好。”
风随云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地取下楚雪依旧轻轻勾在他的小指之上的纤纤玉手,放入被子之中,轻轻笑着出门去了。
看着风随云离去的背影,楚雪怔怔地望着墙壁,眼中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清香布满了整间屋子,然而却丝毫冲不淡房间之中的凝重之感。
高通望着同桌而坐的姬无双、镜水月、穆涵懿,沉声说道:“就在昨天晚上,管博和银叶在飞花楼纵情饮酒之后,共同乘坐一辆马车离去。在半途之中,拉车的马匹无故受惊,飞纵跃入冰河之中。待得有人营救之时,人与马都已经活活冻毙了。”
姬无双眉头大皱,说道:“马匹无故受惊。”
听闻管博已死,镜水月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坐在椅子之中,默然无语。穆涵懿看到他伤心难过的样子,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默默地陪伴他。
高通脸上露出哀伤之色,说道:“拉车的马匹都是经过训练的,岂会无故受惊。”
姬无双一脸凝重地说道:“当然不会是巧合,我们怀疑是朱璧逐渐扎稳了脚跟之后的斩草除根。”
高通沉声说道:“管博之才,非常人能及。金玉钱庄才刚刚迁入洛阳不足一年时间,朱璧就要自断臂膀?”
镜水月开口说道:“若只是管博一人坠河而亡,那么我也认为他的死亡可能是偶然。但是管博和银叶同车而亡,我则断定这是朱璧的斩草除根之举。”
姬无双思索着说道:“如果以朱璧过往的深谋远虑而言,他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杀掉管博。但是金玉钱庄在这堪堪一年的时间之内,以洛阳为大本营,沿着黄河和运河快速扩张。如今已经是西联长安,北抵北平,风头之盛,大河南北,无人可及。只要他们可以稳定运转,那么势必成为北方最具实力的组织之一。”
高通接着姬无双的思路说道:“在这种情况之下,管博的价值确实没有原来在开创时期那么大了。再加上他曾经亲身参与了朱璧覆灭左府和姚氏兄弟的行动,如今自然是如此下场了。”
姬无双用手指轻轻地捏着印堂,问道:“兄弟,你曾经说过管博一直在暗中收集朱璧覆灭左府和姚氏兄弟的罪证,可有部分交到你手里吗?”
高通叹了一口气,说道:“管博说朱璧为人谨慎,虽然对他颇为倚重,但是却并没有十分信任。所以他才为了博取信任而努力奔走,为金玉钱庄立下了汗马功劳。”
镜水月不无悲痛地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见镜水月眼中隐泛泪光,穆涵懿不由得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姬无双维持着按揉印堂的姿势,对高通说道:“兄弟,劳烦你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长安水月寒宫。让四弟派人前往太昊山伏羲宫去请二哥,同时请华山掌门薛紫柏前来你处。我会带着月儿和涵懿即刻启程赶往淮安,去的晚了,只怕烈火堂也不保了。”
高通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办。”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大哥是怕我也不是朱璧的对手吗?”
姬无双哈哈一笑,说道:“我岂会担心堂堂决胜刀,只是燕轻歌小姐需要高手保护罢了。”
高通哈哈一笑,说道:“言之有理。”
马不停蹄,镜水月一马当先,带领着姬无双和穆涵懿朝着烈火堂而去。
马儿停止奔跑,镜水月一脸惊异与悲伤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焦土,欲哭无泪。
这原本应该是一片连绵屋宅的庄子,此刻已经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和满是焦黑的土地,似乎还有些许焦味飘散在这寒风之中。
穆涵懿眼泛泪花地轻轻拥着目光空洞,如同一尊泥塑一般呆呆立在原地的镜水月。
姬无双背负方天画戟,骑在赤影之上,叹了口气。
冷风吹来,镜水月不禁打了个冷战,回头看了看姬无双,眼中露出无法遮掩的伤感神色。
姬无双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去吧。”
镜水月点了点头,和穆涵懿翻上马背,对姬无双说道:“三伯,我想先去淮安的青芒码头看看。或许鬼影门的韩烈韩兄正在淮安。”
姬无双说道:“好,我们这就出发。”
三人一刻不歇地来到青芒码头,镜水月出示那枚雕刻着黑龙的小刀,立刻有人引领他们前往后堂,同时派了三名门众去帮他们安置马匹。
进入后堂,得到通报的韩烈已经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迎接了。
韩烈看着雄伟如天神一般的姬无双,脸上露出惊奇之色,还没有和镜水月打声招呼,就问道:“这位可是号为‘天下无双’的姬无双姬大侠。”
姬无双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正是姬某。”
韩烈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崇拜之色来,说道:“闻名不如见面,天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姬无双哈哈一笑,说道:“姬某也曾听月儿说韩堂主侠肝义胆,豪放直爽,而且刀法出众,乃是当今江湖之上青年高手之中的佼佼者。”
得到姬无双的称赞,韩烈开心得好像一个孩子一样,脸上露出真挚无比的喜悦笑容,和镜水月、穆涵懿打过招呼之后,引领三人进入后堂的贵宾室。
说了几句寒暄客套的话之后,韩烈问道:“不知道姬大侠和少宫主怎么会突然来到淮安呢?”
姬无双将来意说明,韩烈点着头说道:“我本就觉得烈火堂半夜失火,被自家的火药烧成一片焦土之事颇有些问题。但凡是擅长制作火药的门派,对于火药储存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
姬无双说道:“我们怀疑这是朱璧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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