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回想起初见朱璧,对方就派出封谦来阻杀自己,点头说道:“我非常同意姬大侠的看法。目前鬼影门已经分裂,薛袭用计谋加强攻攻陷了总坛和河北所有的分舵。好在我和大师兄在山东、江苏也有经营,便将手下的人马全部撤了回来。”
姬无双说道:“月儿也提及过鬼影门和朱璧的恩怨,目前金玉钱庄已经坐大,而且朱璧的全部罪证几乎都已经被抹平,要斗倒他,我们非联手不可。”
韩烈正色说道:“虽然鬼影门目前是大师兄莫离在主事,但是这样的事又岂会有人拒绝。我代大师兄答应此事。”
姬无双喜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韩烈问道:“姬大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姬无双说道:“扳倒朱璧绝不易行,我已经派人去请掌门师兄前往长安主持商定计划了,鬼影门可否愿意派人前往长安,参与商议。如果愿意,姬某可以修书一封。”
韩烈当机立断地说道:“有劳姬大侠了,韩某愿意前往。”
姬无双望着眼前这豪迈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韩堂主的性子与我那随云侄儿倒颇为相似。”
镜水月也随着他笑道:“我初见韩兄之时就有这感觉。”
韩烈哈哈一笑,说道:“听二位如此说,韩某倒也十分想见见那号为‘神风’的风随云了。”
再次说起风随云,姬无双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对镜水月和穆涵懿说道:“既然南天楼已经牵扯在其中,云儿身在广州,虽然有紫照师弟照料,但是我依然有些放心不下。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前往广州,你们陪同韩堂主去长安吧。”
镜水月立即说道:“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师哥了,既然三伯要南下广州,那么我和涵懿自然是随行了。”
穆涵懿也说道:“我也甚是想念风大哥,我们三人一同去广州吧。”
姬无双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好!”
春寒料峭之中,姬无双、镜水月和穆涵懿启程南下广州,韩烈也带着姬无双亲笔手书的书信,前往长安正式与玄天真人、镜如雪、黄青和薛紫柏等人结盟。
而地处南国的广州此刻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修建在幽静小山之上的紫阳观中更是每天都可以闻到阵阵花香。
一个高大雄健,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踏着沉雄的步伐走入紫阳观。
他苍岩般坚硬的面部轮廓在进入紫阳观之后,因为眼睛中流露出的淡淡笑意而显得柔和了不少。
风随云端着药碗从楚雪的房间之中走出,转出小院,正要将药碗送往药房清洗,正好看到那魁梧刚健的黑衣男子正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冲着他露出一个真挚喜悦的笑容。
风随云也不禁喜上眉梢,将原本的忧愁冲淡了不少,笑着招呼道:“杨兄!”
那黑衣男子正是为公输缺服丧三年期满,返回广州的杨破。
杨破快步走近,伸手抓住风随云的肩膀,用力地握了一下,喜道:“随云,还好吗?”
风随云的俊美脸庞之上重新染上愁色,然后又强颜欢笑道:“等我先将这药碗清洗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在风随云的小屋之中,杨破静静地听完风随云在过去这三年之中的经历,看着他又一次因为烦忧而斟了满满一碗酒,便伸手将他的手按住,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再喝了。”
风随云苦笑了一下,放下酒碗,说道:“阿雪自从那次受惊之后,就一直住在紫阳观之中。中途她父母也来探望过好几次,师叔也已经尝试过很多办法了,但是依旧不见好转,当真是令人心忧。我还答应了要带她去雪狼谷的,唉。”
说到这里,风随云难掩心伤与愧疚,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杨破看着他深陷苦痛难以自拔的样子,也没有再劝阻,而是为自己也满满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风随云说道:“虽然水月远在长安,但是花兄已经到了广州有一段时日了,你先去和师叔打个招呼,继续住回原来的那间小屋,我现在就去找花兄前来紫阳观。”
杨破点头说道:“好。”
在紫照真人的精心照料之下,楚雪终是一天一天地好转了起来,不但饭量增加,就连向来都洁白胜雪的脸庞也微微有了些红晕之感。风随云看在眼里,比所有的人都要开心,杨破、花飞雨和启古也都为他感到高兴。
这一日,楚雪吃过药后,依旧慵懒地躺在床上,风随云则一如往常地陪伴左右。
风随云拿出温玉所作,后来由崇肃前来紫阳观探望之时带来的那副画像,说道:“你的脸空白了多可惜,要不我们把它补上吧。”
楚雪浅笑着说道:“好啊,你来为我画像吧。”
风随云不禁挠了挠头,说道:“我哪里会画像呢,我只学过怎么画眼睛。”
楚雪一双清丽俊秀却又似深藏着哀伤的美目眨了一眨,说道:“那你为我画眼睛。”
正是那若有似无的欲说还休,难以界定欢乐哀愁的深邃眼神,构成了楚雪这独一无二,轻灵出尘的气质。
那完完全全是一种难以描绘,难以书写,难以言传,只能意会,且回味无穷的绝世之美。
风随云忍不住在楚雪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我现在还画不出,以后肯定可以的。”
然后坐回原处,说道:“我可以去求花兄来为你作画。”
楚雪微微一笑,说道:“好啊,花公子的画技,我还是很敬佩的。”
为了让楚雪好好休息,风随云又和她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走在紫阳观之中,正打算去杨破的小屋找他聊天解闷,突听一个久违了声音叫道:“风师兄。”
听到南林的声音,风随云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涌起厌恶之情来,但是又不能完全写在脸上,只好微笑着转过身来,说道:“不知南兄何事唤我?”
南林面带羞惭之色地说道:“三年之前借风师兄的银两,我已经通过在马厩之中工作而赚了回来,都交在师父那里了。”
风随云见南林经过三年的劳作,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已经荡然无存,心中对他的憎厌之情大减,说道:“那就好。”
南林见风随云并没有露出厌恶之情,便说道:“小弟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风师兄可否答应?”
风随云心中一突,暗暗说道:谁知道你又想做什么呢。
口中说道:“不知是何事?若是风某无法做到,那便答应不了。”
南林连忙说道:“做的到,做的到。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风随云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南林说道:“我家距离紫阳观甚远,昨日村中来人说起老母辛劳成疾,我想问风师兄借用马匹,早日回家照料。”
看着他说起老母病倒之时微微发红的眼睛,风随云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问题,马借你了,你快些回家去吧。”
千恩万谢之中,南林一溜烟地离去了。
看着南林的焦急模样,风随云不由得又想起音信杳然的父母,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尚未迈开步子,就听到一副破锣嗓子在身后说道:“风兄当真借了马匹给南林?”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易朹到了,风随云心中极不愿意看到他那张黝黑肥胖的丑脸和那双浮肿又眼神不正的眼睛,只是碍于礼貌与同门情谊,只好微笑着转过身来,说道:“易兄,好久不见。我确实刚刚借了马匹给他。”
易朹一副痛心模样,说道:“风兄,你怎么能借马给南林呢?他是如何坑害你我的,你难道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风随云微笑着说道:“我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我刚才见他与三年之前已经大有差别,全不似三年前那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所以才答应借马给他。”
易朹叹了口气,说道:“风兄这一次只怕是又要被他坑害了。”
风随云哈哈笑道:“他虽然过往劣迹斑斑,但是已经被师叔好好惩戒了一番。易兄,我们也不应该还以老眼光看他。”
易朹无奈地说道:“风兄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语?这南林厚颜无耻之极,岂会更改?”
风随云不想再和易朹纠缠下去,便哈哈一笑,说道:“且看他这一次的表现吧,如果还是如原来那般,我不再借马与他便是了。”
易朹摇了摇头,辞别风随云,自行去演武场了。
这黑面胖子的行为较之过往有异,风随云也不禁稍微有些诧异,正想要继续去找杨破,旁边的木门打开,一道黑胖身影从中闪出,撅着嘴说道:“风兄,讲道理,虽然易朹平日里为人自私自利,但是我觉得他刚才的话,句句在理。”
风随云不由得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今天我是捅了黑胖子窝了,一连遇上了三个黑胖子。
但是他为人重情义也重礼数,便微笑着说道:“二位的好意风某心领了,也希望你们两位大人有大量,给南林这一次机会吧。”
狄蒿撅着嘴巴,摇着肥大的脑袋说道:“南林在这三年之中背后中伤我们三人多次,我不觉得以他的为人会真心悔改。第一次借银子,便是去赌博。这一次前来借马,想来也没什么好事。”
风随云默然无语。
狄蒿继续说道:“讲道理,风兄你虽然是豪迈仗义之人,但是南林却绝不是知恩图报之辈。此人,不可信任。”
风随云知道狄蒿这番话乃是一番好意,便点头说道:“多谢狄兄提醒,我会留个心眼的。”
狄蒿不再说什么,重新走入木门之中。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楚雪在紫阳观之中待得气闷,便和风随云说道:“久在紫阳观中,我想出去走走。”
风随云想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好的,刚好我也想去广州城中走走了。”
楚雪家境富裕,在紫阳观养病期间,也有家仆王华和婢女齐韵陪伴,更留了一辆马车在紫阳观中,方便出行。
王华坐在驾驶位置,驱车载着风随云和楚雪前往广州城。
许久未曾入城,楚雪在这颇具人烟气息的城中四处游玩,显得甚是留恋。
感到疲倦,楚雪拉着风随云去了一间颇为安静舒适的茶楼。
一边品尝着香茗,一边看着城中不断流动的人群和珠江之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楚雪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
好不容易等到楚雪收回目光,风随云微笑着说道:“待会儿我们去书画街吧。”
楚雪奇道:“去书画街做什么?”
风随云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正在说话间,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笑着走过来,朝着风随云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要购买字画吗?”
这中年秃顶男子眉毛清疏,眼睛不大不小,耳朵上尖下圆,鼻子山根低塌,鼻骨亦不起,倒是鼻头显得颇为肥大。颧骨低平,嘴巴朝左侧歪斜少许,下巴短缩。
风随云一愕,回答道:“并不买。”
那中年秃顶男子看了风随云和楚雪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朝着风随云招了招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风随云见对方面善,便跟随他来到茶楼的僻静角落。
中年秃顶男子望着风随云,压低了声音,微笑着说道:“小兄弟可是要为心上人画像吗?”
不想这秃顶男子竟然看破了自己心中所想,风随云心中暗叫厉害,如实回答道:“正是如此,却不知道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中年秃顶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年有四十,又是个生意人,察言观色自然还是行的。贱内也是以丹青手艺谋生之人,若是小兄弟有兴趣,可以考虑由贱内来为那位姑娘作画。若是小兄弟看不上贱内的本事,我们夫妻也是混书画行业的人,为小兄弟推荐其他的高明画匠也方便一些。”
对方态度诚恳,而且句句在理,风随云不禁心生好感,说道:“那就劳烦先生引路了。”
楚雪虽然不甚明了风随云为什么要去游玩书画街,但是她又岂会拂逆了风随云的意愿,欣然与风随云随着那中年秃顶男子启程。
三人边走边聊,互通姓名,风随云和楚雪也得知对方名叫徐明。
徐明带着二人来到书画街之上一间名叫素绢斋的画坊之中。
徐明进门就唤道;“娘子,快出来招待客人。”
一个略带些浑浊的女音应了一声,然后珠帘卷起,一个年约三十三四的矮胖女人从屋内走出来。
那女人面色白净,额头广阔圆隆,一双肥大的耳朵贴面且后倾,一双细长眉毛之下是一双细长眼睛,山根低塌,鼻梁不起,鼻头肥大,颧骨丰隆高凸,嘴巴单薄且阔大,下巴圆润,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富态。
徐明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拙荆辛瑶。”虽然是为别人介绍,但是言语间充斥着对于妻子的爱意。
辛瑶颇有些惊异地看着楚雪的秀美容颜,然后热情地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客人有什么需求,是要购买书画,还是要我作画。”
风随云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副温玉的未竟之作,说道:“希望可以补完这副画。”
辛瑶笑着接过,说道:“待我先看看。”
她一边微笑,一边打开,然后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惊奇所代替。
徐明少见妻子露出这副表情,便也转至她身侧,也被温玉那妙绝天下的画作给惊呆了。
楚雪这才知道风随云前来书画街其实是想找人补足那副画,不禁脸显微笑,显得甚是开心。
看着这从笔触到墨色都无一处可挑剔的画作,辛瑶的呼吸几乎窒住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说道:“我能力不济,无法为二位补足这幅画。”
顿了一顿,然后说道:“不过我可以为二人推荐一人,他应当有足够能力补成。”
风随云开口问道:“何人?”
辛瑶眼中露出崇拜神情,说道:“陈晓磊。”
风随云不禁问道:“这却是何人?”
辛瑶眼中的崇敬之情不减,继续说道:“他虽然没有拜师,但是却凭借着极高的天赋,画技自成一派,我跟随他学艺一段时日,虽然每日都被他从头奚落到脚,但是自问受益良多。而且,甚至连广州的绘画大师五山先生也十分喜欢他,经常为他推荐一些生意,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并非是书画行业的人,但是却也听说过五山先生的大名,风随云喜道:“既然是五山先生看得上的人,绘画技巧自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却不知道这位陈晓磊先生住在何处呢?”
辛瑶笑着说道:“他住在甘露轩。”
既然得到了陈晓磊的住所,风随云带着楚雪欣然前往。
来到甘露轩,只见其坐落在一片繁华之中,显得格外的破旧。
风随云叩响门环,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来应门。
门扉打开,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
这男子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是顶上的头发已经脱去一半,露出了锃亮的脑门儿,双眉细长过目,一双眼睛白多于黑,目神坚定。山根不高,鼻梁缓缓而起,鼻头阔大且毫不露孔。颧骨低平,耳朵不大,轮飞廓反,耳珠朝口翻起。唇上蓄着小胡子,嘴巴上唇极薄,下唇甚厚,显得极不对称。
风随云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陈晓磊?”
半秃男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在下正是。”
风随云喜道:“辛瑶推荐我来找先生完成一幅画作。”
一听是有生意上门,陈晓磊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她推荐的,快请进来。”
风随云和楚雪随着陈晓磊进入小院子中,见里面的事物摆放还算是有些秩序。
进入一间小屋之中,一望便可知是陈晓磊平日里作画的地方。
互通姓名之后,三人坐定,陈晓磊笑着问道:“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样的画作?”
楚雪不禁问道:“先生难道什么画都可以作出吗?”
陈晓磊哈哈大笑道:“在下肯定不敢夸口样样精通,但是就目前所知的画派技巧,倒也还难不住陈某。”
听到对方如此自信,风随云不禁心中大喜,说道:“我想请先生为我补足一幅画。”
陈晓磊点了点头,问道:“客人可带了画来吗?”
风随云将画取出,交给陈晓磊,说道:“请陈先生过目。”
陈晓磊微笑着接过,然后展开一看。
他并没有如辛瑶和徐明般露出惊异神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此画尚可,可入名家之流了。”
然后细观了片刻,又望了楚雪一眼,微笑着问道:“可是要我以这位姑娘的模样来补足画中空白的面庞吗?”
风随云说道:“正是,这一部分绘画起来极为艰难。”
陈晓磊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
风随云不禁一愕,说道:“不艰难吗?辛瑶都直言无能为力。”
陈晓磊不屑地笑了笑,说道:“辛瑶哪有本事学画,我早就劝她放弃了,是她自己立志要做一名画师。此人志大才疏,早晚害人害己。”
听到陈晓磊对于辛瑶的评价如此之低,风随云和楚雪都不禁心中为辛瑶鸣起不平来。
陈晓磊继续说道:“辛瑶不单难成高明画师,她就连家中事物亦处理得极为糟糕。她对……”
眼看陈晓磊对于辛瑶的鄙夷之辞颇有些无穷无尽之意,风随云连忙打断他,说道:“不知陈先生要收取多少费用?”
陈晓磊呵呵一笑,说道:“既然是辛瑶推荐来的客人,那么就收取三十五两银子吧。”
楚雪不禁咋舌道:“居然要这么贵的。”
陈晓磊微微一笑,说道:“这只是很平常的价格。”
风随云说道:“好,就三十五两银子。多少天完成?”
陈晓磊哈哈一笑,说道:“风少侠果然痛快。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之下,二十天足矣。”
风随云从怀中取出三十五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一言为定,银两已经在此。陈先生还需要些什么?”
真金白银摆在面前,陈晓磊开心地笑了笑,说道:“自然是需要楚姑娘做出几个表情,我好选择能完美匹配这副画作的神情。”
风随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凤血金钗,十分郑重地将之插入楚雪的发髻之中。
这造型精美至令人无法挑剔的凤血金钗立时让陈晓磊的一双眼睛亮起,几乎不敢相信世间能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风随云看着陈晓磊的模样,心中暗道:若是有火光映照,保证你嘴巴都掉下来。
全速奔驰之下,长安城已经隐隐在望,韩烈心头一喜,催动胯下骏马,朝着长安城而去。
进入城中,韩烈在一番打听之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新落成的水月寒宫。
递上姬无双的亲笔书信,不一会儿就有水月寒宫的门众引领着韩烈前往贵宾室。
而贵宾室门口,也已经有一名冷如冰霜,俊美无双的中年男子在等候了。
那中年男子看到韩烈前来,开口说道:“水月寒宫镜如雪,特来迎接韩堂主。”
他的声音好似是被霜雪覆盖着一般,脸庞也是沉冷到没有一丝表情,但是一双眼睛之中却流露出少许温暖之意。
水月寒宫宫主乃是天下第一美男,更是出了名的冷漠孤僻,是以韩烈也并没有半分不悦之感,反而因为镜如雪亲自在贵宾室门口迎接自己而觉得十分受重视。
韩烈恭敬地说道:“晚辈鬼影门韩烈,拜见镜宫主。”
镜如雪微微颔首,淡淡地说道:“进来说吧。”
走入装饰淡雅的贵宾室之中,镜如雪示意韩烈入座,然后说道:“能得三哥亲自写信举荐者不多,韩堂主年纪轻轻,显有过人之能。”
韩烈连忙谦虚了几句,然后问道:“晚辈拿了信件之后,就全速赶来,生怕错过了会议。”
镜如雪淡淡地说道:“并没有错过,会议明天的正午方才举行。韩堂主可以在水月寒宫之中休息一日,明日再与我们一同商议定策。”
韩烈点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明日参加会议的都有什么人呢?”
镜如雪正色说道:“太昊山伏羲宫宫主玄天真人,九曲堂堂主黄青,华山剑派副掌门戚松,长安雁回轩的穆子忠老板,我,还有你。共有六人。”
这六人之中,除去穆子忠是个纯粹的商人,韩烈长年在东边经营,剩余的四人都是西北武林之中举足轻重之人,尤其是玄天真人,更隐然是整个西北武林的领袖人物。
有了这些出众人物的协作,韩烈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信心来,自信扳倒朱璧和薛袭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翌日正午,会议按照计划在水月寒宫的贵宾室之中进行。
玄天真人、镜如雪、黄青、戚松、穆子忠和韩烈全部出席,气氛颇有些凝重。
玄天真人坐在上席,问道:“目前的情况如何?”
戚松正色说道:“从我们目前接到的消息来看,我们似乎已经全面落入了下风。欧阳康、兰兴波、管博、银叶身死,烈火堂被烧为一片白地,如今朱璧血腥覆灭左亭和姚氏兄弟的人证只剩下了风随云、花飞雨、镜水月,物证我们则半分也没有拿到。”
黄青皱着眉头说道:“这朱璧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好生老辣,着着抢占先机,将我们拖入了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之中。”
玄天真人点头表示赞成,说道:“确是如此,只是在我看来,朱璧却并不是处处占了先机。”
戚松不禁微微一愕,疑惑地道:“真人并不认为朱璧占了先机?”
玄天真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黄青、戚松、穆子忠和韩烈的满脸疑惑之中,镜如雪沉吟了少许,淡然地说道:“二哥的意思可是觉得朱璧操之过急了?”
玄天真人缓缓地说道:“不错,我正是此意。”
然后解释道:“在座的都是一方豪杰,年纪都较朱璧为长,识见都较朱璧为高,却为何都没有想到朱璧有此举动呢?难道真是朱璧才智通天所致吗?”
黄青闻言沉声说道:“当然不是因为朱璧才智通天,而是我压根就没有想到朱璧会在金玉钱庄刚刚迁入洛阳不足一年的时间就自断一臂,将最强臂助之一的管博除去。”
穆子忠接口说道:“金玉钱庄与长安商会的生意往来,也是由管博与欧阳康签订,然后才逐渐推动的。如今他却亲自剪除了此二人,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戚松说道:“就连与洛阳各界人士都关系良好的银叶也与管博同车溺亡,朱璧这一番举动,几乎等于自废武功。”
听到黄青、戚松和穆子忠各自分析了一遍,玄天真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望着众人并没有答话。
他虽然未发一语,但是却让黄青、戚松、穆子忠三人慢慢露出微笑,也让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烈眼中露出钦佩之意来。
本来因为朱璧好似才智超群而带来的压力,在玄天真人三言两语之间被化解了。
压力解去,戚松显得轻松了不少,笑道:“我竟然一时不察,差点被朱璧给蒙住了。”
穆子忠思索着说道:“朱璧并非是愚昧之人,必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在自我耗损,但是他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恢复了往日里的强大信心,黄青调整了一下坐姿,微笑着说道:“看样子穆老板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从朱璧的这一连串看似占尽先机但是实则丧心病狂的举动之中,我看到了两个字,恐惧!”
玄天真人无比肯定地说道:“不错!正是因为恐惧,他才会完全无视管博、欧阳康、兰兴波和银叶的巨大作用,而将他们全部除去。”
镜如雪冷冷地说道:“朱璧之所以能在这短短数年之内达到如此成就,所依仗者无非是朱素峰、封谦、管博和薛袭。如今朱素峰和管博已经死去,薛袭虽然在北平与朱璧形成呼应,但是他自己的位置尚且不稳,又岂能抽出足够精力来协助朱璧呢。”
说着望向了韩烈,韩烈正色说道:“我会与大师兄在河北与山东的交界之处牢牢牵制住薛袭,令他无暇西顾洛阳。”
玄天真人朝着韩烈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转而问穆子忠道:“目前长安商会与金玉钱庄的合作事项如何?”
穆子忠不无担忧地说道:“一切如常,甚至有更加密切的迹象。巨大利益面前,又岂会有人去在意会长是复姓欧阳还是复姓上官。”
黄青的九曲堂本来就经营着黄河的水运保镖生意,说道:“九曲堂并没有和金玉钱庄合作,但是飞棹行却和金玉钱庄合作紧密,更在管博的穿针引线之下与洛阳的云帆济达成了互相购买废弃船只的协议。”
戚松说道:“大师兄已经到达洛阳,暗中保护燕轻歌小姐。毕竟如今管博已死,再想得到有关于金玉钱庄的情报,非得燕小姐出力不可。”
镜如雪接着三个人的话语说道:“如此看来,想要正面硬碰硬将金玉钱庄击垮已经难以做到了。”
玄天真人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镜如雪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半分心中的所思所想。
剩余的黄青、戚松、穆子忠和韩烈也都各自思索起来。
整个贵宾室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更增添了气氛的凝重之感。
过了半晌,玄天真人沉雄的声音响起,缓慢却又稳健地说道:“《易经》有云:盛极则衰,否极泰来。如今的朱璧虽然表现出了不可阻挡的上升趋势,但是他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又能够继续上升多少呢?”
戚松沉吟着说道:“他能有如今的局面,管博功不可没。他设计溺杀了管博,往后的外事商谈必然不会像过去一般顺利。我们或许可以在商业洽谈方面做些文章,将金玉钱庄的合作者拿走一些。”
穆子忠摇着头说道:“此事绝不易行,朱璧如今在水运生意之上投入了巨大资金,金玉钱庄的船只已经航行在了黄河和运河之上,更有薛袭在北平与之呼应,在这种获利颇丰的情况之下,要分走合作者极为困难。而且我们手下根本没有一个在外事方面能与管博相提并论之人。”
镜如雪忽然冷冷地说道:“如果从外部无法攻破金玉钱庄,那么何不从内部入手呢?”
韩烈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封谦曾经因为追杀我而遭我重创,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我肯定他已经武功全失,而且身体健康状况远不如以前。”
黄青望着韩烈,说道:“韩堂主的意思是,封谦只怕已经命不久矣?”
韩烈点了点头,说道:“我的三十五路飞鹰刀传自师父鬼影龙王,这套刀法乃是因为我于内力攻击方面甚有些天赋,由师父为我量材而创的。凡是被我以内劲贯刀斩伤之人,全身经络必遭难以痊愈的重创。那日我恼恨朱璧派人暗杀,将封谦全身经络尽数击伤。如今算来,也已经有三年许了。若我所料不差,封谦阳寿将尽。”
黄青闻言大喜,说道:“若是再去了封谦,则朱璧现今金玉钱庄的智囊根基全部倒塌,大厦将倾。”
玄天真人闻言淡淡地一笑,说道:“封谦之死,定当是朱璧由盛转衰的征兆。”
然后对镜如雪说道:“四弟所谓的从内部攻破金玉钱庄,应当不是单指封谦一人吧。”
镜如雪点了点头,说道:“不论是洛阳商界,还是长安商界,他们与金玉钱庄合作的基础乃是互利共赢。如果这个基础没有了,那么又怎么会有合作呢。”
玄天真人说道:“不错。既然互利是合作的基础,那若是我们去和目前与金玉钱庄合作之人再谈一笔生意,应当就足够使金玉钱庄逐渐崩塌了。”
黄青望着玄天真人,眼中闪烁着精芒,说道:“真人是想让那些合作者从互利转为独自获利?”
玄天真人回看着黄青,缓缓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可以因为利益而与金玉钱庄合作,那么为何不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而瓜分了金玉钱庄呢?”
穆子忠拍案叫绝道:“正是如此!与朱璧合作的人越多,金玉钱庄的潜在威胁也就大了一分。”
玄天真人缓缓地说道:“不错。单看朱璧在这数年之内肆意扩张的姿态,显然并没有完全认识到这一点。或者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却因为无法抵抗巨大利益带来的成就感而停下脚步。”
黄青点头说道:“金钱自古以来就可以扭曲人心,这世间自认为能够驾驭金钱但是却反过来被金钱所驾驭的人多如天上繁星。”
玄天真人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对策,那么就可以各自行动了。穆老板和黄堂主可以放弃原先的观望态度,改而同意与金玉钱庄合作,然后再积极寻找并培养外事能力与忠诚兼备的手下。而另一方面,”
说着,扭头望向韩烈,说道:“还需要鬼影门的支持才行。”
韩烈正色问道:“真人有何吩咐?”
玄天真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还希望鬼影门的莫离堂主能够示敌以弱,假意失去一到两座码头,然后经常带众突袭劫掠,将薛袭的阵脚扰乱,必要时摆出沿运河反攻的架势,让他不得不腾出足够精力来处理运河北线至东线的事务。这样一来,就算是朱璧危在旦夕,薛袭都不一定可以抽身前去营救。”
韩烈听得心中佩服不已,点头说道:“晚辈回去之后,定当告知大师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然会采用真人的计策。”
玄天真人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说道:“计策已定,让我们静待时机吧。短则三年,久则五年,朱璧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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