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翰飞仅存的意识感觉胸口伤口渐渐的没有那么痛了,作为一名医生,他清楚这是濒死状态的最初阶段。接下来的幻觉就不只是大脑和器官对话那么简单了。
原来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相反,感受不到伤痛,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全身心愉悦,真好。
突然,庾翰飞感觉眼皮被人撑开。好烦!是谁打乱了这宁静的感觉。
日料店伙计毫无表情的脸,从眼皮撑开的狭小空间挤入他的视线。
“喂,我报警啊,南海街多番日料店有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可能死了吧,一个能确定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也快了。”
虽然耳朵听到的说话声音已经走样,但这个报警的声音,一定是那个要置他于死地的伙计没错。
“对,我是目击者,嗯,我在案发现场。你问犯罪嫌弃人是吗?就是我呀,哈哈哈哈。”伙计居然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不用叫嫌疑人了,叫我凶手……哎,不是,我没喝多,我报警是为了让你们来抓我,啊哈哈哈哈!”
这时庾翰飞听到硬物摔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通话声音戛然而止。
“躺好,不要动,马上有警察来了。”伙计一边将庾翰飞扶成三十度半坐姿势,一边拿毛巾按在胸口伤口止血,这一系列操作后,庾翰飞明显感觉胸口出血减少。
门外的警笛声音渐渐响起。
伙计急忙拿起另一块毛巾给躺在地上的钟桥擦拭沾满血的脸,并用最短的时间把他摆成一个体面的姿势。双手合十,深深的鞠了一躬。
临出门,店伙计回头看了庾翰飞一眼:“自己按好伤口,我走了。”
这是闹哪样?庾翰飞被这伙计完全搞蒙了,想要出口质问,却发现发声艰难的连不成一句话。
警笛声越来越响,伙计朝他点了点头:“后会有期。”说罢冲出了门。
实在坚持不住了。庾翰飞痛苦的想着,渐渐闭上了眼。
……
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抢救室。
“患者右肺贯穿伤、胸腔大量积血。心率加快、血压极低,已出现失血性休克。需立即手术,否则心脏很快会骤停。家属来了没,谁签字!?”
“快!紧急气管插管上人工呼吸机,争取开放深静脉通路,再加压!备血!
医护人员紧张而有序的抢救,为手术探查救治赢得宝贵的时间。
十二点零三分。手术室。
“全麻成功。”
“发现胸腔内大量积血及血凝块,积血量约两千毫升。”
十二点十一分。
“探查见右胸腔有一个两厘米伤口,出血部位于胸顶部胸壁内,无法探及血管。”
“用纱布压迫暂时控制出血!”
十三点零八分。
“血压监测不到,心率一百三十次每分。”
“快速补液,继续监测生命体征。”
十三点十九分。
“锁骨下大血管破裂出血。”
“右前胸部进行切开探查止血。”“
“探查发现出血点位于右侧胸锁关节、右侧第一肋骨后方。”
十五点五十四分。
“右侧锁骨下静脉属支止血成功。”
“病人各项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
十六点十八分。手术室外。
陆正义坐在长椅上,手机里播放着最新的一集情景喜剧《爱情公墓》,由于信号不好,画面卡了三分钟没动过了,但他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
为了平复紧张的情绪,他假装看剧减压,但一想到相处二十年的好友可能就要没了,陆正义觉得眼圈有些湿热。
手术室的门开了。陆正义从长椅上弹起来,急匆匆跑到门口。随后,几名身着白衣的大夫从门内鱼贯而出。
“大夫,他怎样了?怎么不见出来!你说话啊!?”陆正义紧抓着走在最前面的大夫胳膊,摇晃着追问。
“哎!你别捏我!我们这又不是屠宰场,就算没抢救过来也会推出来的。哎哎!别捏!别捏!手术难度很大,但是手术做的很成功,他马上就出来了。”
这时,一个病床被几名护士从手术室里缓缓推出来。
“麻烦这位先生,你让一下。”
几名护士不耐烦的赶开陆正义:“有事问大夫去,你让开,想看病人一会儿听从医嘱。”这节骨眼上,陆正义并没有重色轻友去撩护士。
“翰飞,你醒一醒,是我,我正义啊。”陆正义不死心的一边喊着,一边拍打庾翰飞的脸。
“你谁啊!保安!把这个人弄走。”领头的护士大声呵斥到。
……
病房里。
陆正义已知庾翰飞已脱离危险,心宽的打着手游,不时的吃一口精神病医院同事送来的水果、点心。
由于害怕伤口再次开裂,听从医嘱不能乱动的庾翰飞则是平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数着病房顶上的污点。
打开“人生app”,发现有了新的信息:庾翰飞,生命体征,濒死,缓慢恢复中,暂时无法使用主动技能。
庾翰飞有点不满:“我靠,这是什么设定。”
屏幕下方刷新出一跳信息:根据您签署的“人生(内测版)”app用户协议,我们对内容设定拥有最终解释权。换句话说就是“亲爱的用户,我是你爹。”
陆正义嘴里嚼着苹果,含糊的问:“你跟谁说话呢?”
“没,我就是自言自语。”庾翰飞怕他不相信这个看似荒诞的app,解释起来会被当成傻子,于是选择避而不谈。
“你小子能不能给我留点,别光顾你一个人吃,等大夫说我可以吃东西的时候早就什么也不剩了。”这和预想的病房陪侍不太一样,借机岔开话题的庾翰飞向陆正义抱怨着不满。
“大夫说了,你这几天吃点清淡的,像点心啥的这些太油腻,不利于你病情恢复。”陆正义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嘟囔的强词夺理,“再说了,大老爷们去喂一个男人吃东西,你不觉得画面很基么?”
同病房另一对喂饭的父子,听到此话,吓得一哆嗦,八十多的老爷子僵在那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是服了,你这嘴怎么都有理。你以为我想用你喂啊,要不是……”庾翰飞说着说着,不自觉的闭了嘴。
自幼父母抛下他离去,把他留给爷爷相依为命,读大学的时候,爷爷突发脑梗离世,他竟然都没见上最后一面。现在身陷困境,除了远亲之外,身边只有一个基友陪着。
陆正义眼见惹到基友伤心,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翰飞,我不是故意……不是……那啥,你吃个香蕉吧,我给你剥一个……”
庾翰飞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够意思的基友,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大夫不让吃,我吃个屁啊,哎!你又死了,你玩个游戏能菜成这样!”
“我菜?我段位不知道比你高多少,我要是菜,你就是菜中菜!”陆正义吃了别人的,但一点也不嘴短。
“哎,你们这吵啥呢?”病房门被推开,林院长带着一干同事再次来看望他。病房里再次热闹起来。
……
夜深了,病房病人都已经沉睡,隔壁床大爷陪床的儿子鼾声正浓。庾翰飞躺在床上,伤口隐隐作痛无法入睡,思考着近期发生的一连串不合常理的诡异事件。
几天前的多番居酒屋命案,警方已经出了警情通报:根据店内监控录像,初步定性为店伙计杀害店主,牵连误伤顾客的案件,犯罪嫌疑人正在进一步抓捕中。
庾翰飞想到这里又开始头大。钟若晴的线索还未理顺,又被牵扯进一桩命案。
最关键的是,这桩命案直接把重要线索给斩断了,钟桥死了,想找到父亲,只有期盼钟若晴早日从离奇的病情中恢复。
虽然他早就料到,钟桥不是钟若晴的父亲,但他口中说的“如果我愿意,可以是任何人”又是什么意思?
他这种可以把钟若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奇异能力,庾翰飞已经领教过了。这种闻所未闻的的灵异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
钟桥在命案发生前,悄悄耳语预警,从这点来看,又不像是有恶意,他究竟是敌是友?
这些疑问随着钟桥的死亡,变得更加疑云重重,又像是断了引线的定时炸弹,让他一刻不能安然入睡。
相比起这些,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那个日料店伙计。他和钟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先是表现的像穷凶极恶的歹徒,假死起身之后又报警、帮助他止血。
临走时向他淡然的一句“后会有期”,现在听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头开始疼了,这几天已经出现好多次了,这恐怕是失血性休克留下的后遗症,庾翰飞给自己下了诊断。
一夜就在这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折磨中交替过去了。天亮了,没有钟桥,也没有店伙计,迎来的是来送早饭的陆正义。
陆正义见面就调侃:“嘿,你这是和谁打架了,让人干了这么个黑眼圈。”
庾翰飞一脸无奈:“打个屁的架,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我和谁打?我这是一夜没睡。”
“什么情况?又想哪家的姑娘了?”陆正义一边从保温桶里倒出米粥,一边继续说风凉话。
庾翰飞打了个哈欠:“你以为我是你,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了,我是想了一夜的命案线索。”
陆正义不以为然的继续盛早餐:“多番居酒屋嘛,我公司离那边不远,下班以后经常光顾。”
庾翰飞一听来了兴趣,熬了一夜的熊猫眼又焕发了光芒:“是吗,你和那店那么熟,怎么不早说。”
陆正义把碗筷放在床头柜上:“你也没问啊,我看你伤成这样,还说这些,不是给你添堵么。”
“好烫!没事,没事,你知道那里的伙计么?”庾翰飞舌头被粥烫了,但丝毫不影响咬字发声。
陆正义赶忙低头从包里给他找纸巾:“知道啊,我和他很熟啊。”
庾翰飞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正义:“那你知道他那天临走时和我说什么了吗?”
陆正义并不抬头:“后会有期。”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