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天龙有悔 > 第十二章 天绝老人
    且说厅中豪客一听蓝袍道人说出天绝老人四个字时,立刻面如死灰,惊恐万状。

    南宫恪也是怔在当地,惊得目瞪口呆。他虽年少,但天绝老人的事情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要说这天绝老人,那可真称得上是一位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物,端得是一个江湖传奇。

    当今的南宫世家在江湖之上之所以地位如此尊崇,为众人所敬仰,多多少少也跟这位天绝老人有一定的关系。

    天绝老人的故事,就算一口气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

    大约五六十年前,江湖之中徒然出现了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

    此人的武功,如神仙般高深莫测;此人的一生,如神话般璀璨夺目;真可算的上是一位惊世骇俗、空前绝后的武林怪杰。

    然而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至于他的武功从何而来,那更是一个永久的秘密。世人推测,他的武功多半乃是自创。

    如此奇才,纵观百年江湖,只此一人而已。

    此人自出道以后,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与江湖中人结交。但却有人听到他曾自称天绝。

    天绝老人行事随性,喜怒无常,经常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怪事,为江湖众人所不齿。这跟他的名字“天绝”二字倒是十分的吻合。

    但是这天绝老人剑法奇绝,武功奇高,寻常江湖豪客,在他手下连一招都接不住,所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天绝老人初现江湖,杀的多是大奸大恶之徒,偶尔杀上几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也是事出有因,所以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倒也没有与他真正计较。

    可是后来,天绝老人却做了一件天人共愤的绝事。这件事也把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带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话说一日几名崆峒派弟子在洛阳鸿雁楼饮酒,大谈天下剑术名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当今天下剑术第一当推崆峒派花神门掌门百花剑路一鸣。”

    背后几名武当弟子不服,出言相讥,两桌人为此吵闹。

    这被坐在一旁饮酒的天绝老人听到,天绝老人嫌这些人太吵,当下出言将其训斥一番。

    众人听那老人自称天绝老人,于是再也不敢争论。

    谁知其中一名武当弟子却不服气,竟出言向天绝老人挑战,结果却被天绝老人一招制服。

    可是那名武当弟子却出言辱骂了天绝老人,一下子激怒了天绝。

    天绝老人脾气上来以后,竟用剑顶着这名武当弟子的咽喉逼着他说:武当剑法,狗屁不是。

    这名武当弟子到也硬气,无论天绝老人如何相逼,他都不怕,针尖对麦芒骂个不停。

    这时“铁掌镇关西”陈子豪从酒楼包房中走出,为这个被天绝老人苦苦相逼的武当弟子说了几句解围的公道话。

    众人本以为天绝老人会迁怒于陈子豪,谁知这天绝老人竟一声不吭,愤然离去。

    那名武当弟子自然十分感谢陈子豪的仗义相助。众人见天绝老人已经离去,都觉得此事如此了结,倒也算完美。

    谁知那天绝老人竟丧心病狂,于当夜闯入陈子豪家中,将其全家上下大小九十七口人,尽数杀死。妇孺老幼,一个不留。

    此事顿时激起江湖公愤,各大名门正派都欲杀天绝而后快。

    但是此事毕竟是因武当弟子莽撞行事而起,所以武当首当其冲,带头出人,誓要为陈子豪报仇雪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可称得上是一场江湖浩劫。

    在众人开始围捕天绝老人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武当派门下弟子被天绝老人诛杀者竟多达三百余人。

    武当上下誓与天绝老人周旋到底,绝不退缩。

    此后数年间,因此事死于天绝老人剑下的各大名门正派的门人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江湖之上一时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谁也没有想到这天绝老人竟凭自己一人一剑,纵横江湖,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正当江湖群雄无计可施的时候,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旷世高人,此人便是西南南宫世家的长公子南宫一凡。

    南宫一凡的出现,真可谓是扶江湖道义之将倾,解各路豪杰于倒悬。

    说起这南宫世家,那可非同一般。

    南宫世家乃四大武林世家之一,其府邸就在西南成都府。

    南宫府邸雄伟壮观,正堂之上挂着真龙天子的御笔金匾,名曰“武林第一世家”。该府邸乃圣上亲封的私家领地,方圆百里,旁人莫入。

    南宫世家人丁兴旺,府中奇才辈出,能人无数。其子弟门人多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还有一些已成为权倾朝野的朝廷重臣、沙场宿将。

    南宫世家的门规十分严厉,武功种类繁多,但大多颇为诡异。其中在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就是南天神剑了。

    这南天神剑原本只有七七四十九招,可是后经南宫一凡改进,现如今已经增至九九八十一招了。

    南天神剑最厉害的一招,便是南宫恪刚才挑断清苦大师佛珠的那招剑法,叫做惊天动地。

    南宫一凡现身江湖以后,处处与那天绝老人作对。

    但凡天绝老人要杀的人,南宫一凡必定全力去救;但凡天绝老人要去的地方,南宫一凡必定先行前往。

    就这样,两人斗智斗勇,整整纠缠二十余年,终于在一个万人欢庆的除夕之夜的前三天,南宫一凡带领两个南宫世家的门人弟子,将天绝老人逼到了天山之巅。

    据说天绝老人与那南宫一凡在天山之巅斗了整整三天三夜。

    南宫一凡日后也曾向人坦言:自己从未遇到过像天绝老人那样的强敌,对方剑法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破绽,招数变幻无方,叫人防不胜防。

    南宫一凡带在身边的两名南宫世家的门人弟子,其中之一便是当今南宫世家的掌门,南宫一凡的长子南宫仁。

    南宫仁初见南宫一凡和天绝老人相斗,剑法精绝,不胜赞叹,可是看到后来,两人剑法的奥妙已经全然无法领略。

    那天绝老人的剑法,攻势凌厉,招数连绵,或小巧迅捷,或威猛沉稳,真可谓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后来南宫仁和另一名南宫世家的子弟实在是抵不住天山的严寒和两个高手的剑气,只好先行下山。

    之后三天,南宫一凡才从山顶上独自下来。

    此后数十年,江湖之中再不见天绝老人的踪迹,据说天绝老人已经在那年的除夕之夜死在了南宫一凡的剑下。

    此战之后,南宫一凡便封剑归隐,从此再没踏出南宫世家的大门半步。

    一段江湖传奇就此终结。

    可是,就在天绝老人销声匿迹江湖多年以后,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说,天绝老人曾著有一本武学奇书,将自己毕生的武功记于书中,名曰《天绝神功》。

    《天绝神功》内外兼修、诡秘莫测,实为天下武学巅峰之作。

    此事经江湖上一些好事之徒的吹嘘鼓噪,是越传越神。甚至和二十年前天龙帮帮主柏天罡都扯上了关系。

    二十年前,天龙帮帮主柏天罡手中一条天龙鞭,打遍天下无敌手,所向披靡。

    可这柏天罡和天绝老人一样,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无人知道他的武功是谁所授。

    所以江湖传言,柏天罡正是因为一个偶然机遇,得到了天绝老人那本失传已久的《天绝神功》,才练就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此事原本在江湖上沸沸扬扬的传了好多年,可是当年天龙帮惨案发生以后,赵无极率领众人在柏天罡的住处寻了三天三夜,可谓是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那本《天绝神功》。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再也无人提及。

    时隔几十年,谁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有人将天绝老人的事情再度提起。

    南宫恪初听得蓝袍道人的话,也是一怔。仔细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

    想那天绝老人乃江湖公敌,仇敌遍天下。而南宫世家素来行侠仗义,美誉满四海。

    厅中众人本不欲和南宫恪为敌,如今这老道却说自己用的是天绝老人的剑法,无非是想把自己推到众人的对立面,好叫众人一起来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南宫恪便冷笑道:“你这老道想在此挑拨离间,众英雄可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蓝袍道人一听哈哈大笑道:“公子之言,真是可笑之极。贫道若不是看出你的剑法和那天绝老贼如出一辙,才不会管你们这些闲事!这女子是死是活与老夫何干?想那天绝老贼和我武当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公子今日若不说出个一二来,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南宫恪一听大吃一惊,这老道士竟是武当弟子。遂问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蓝袍道人冷笑道:“武当玉真子。”

    这道人一报出名号,厅中顿时大乱,原来这玉真子比现在武当掌门玄空道长还高上一辈,在江湖之上成名多年。

    然而还有一个事情却少有人知道,这玉真子就是当年被天绝老人用剑相逼、恶言羞辱之人。

    此事,玉真子一直引为生平奇耻大辱,从不愿与人提及。而当年知情之人,现在尚在人世的也是不多,所以现在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由此看来,玉真子对天绝老人恨之入骨,也是可以理解的。

    天绝老人和武当之间的恩恩怨怨,南宫恪也听父亲之前说起过,但是南宫恪却并不知道这玉真子与天绝老人之间的过节。

    南宫恪道:“天绝老人与武当之间的恩怨何事?道长难道想迁怒于我吗?”

    南宫恪的话音刚落,一个青衫汉子便接过话来道:“当年南宫世家为诛灭天绝老贼那是出了大力的,这件事情江湖众人有目共睹。南宫一凡前辈与天绝老儿缠斗二十余年,对天绝老儿的剑法本就了如指掌,如今加以变化融入南宫剑法之中,也是不无可能的。”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称是。

    谁知玉真子却一声怒吼道:“少啰嗦!贫道决不允许天绝老贼的武功再存留于世、为祸武林。今日公子若不说清楚你那剑法是从何而来,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玉真子的一翻言辞早已激得南宫恪怒不可遏,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这样侮辱过南宫世家的剑法。

    南宫恪淡淡道:“我需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我所用剑法都是南宫世家的剑法;第二、你客不客气、留不留情那都是你的事;你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玉真子纵声大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玉真子的笑声刚一发出、随即收住,厉声道:“武当与南宫世家素来交好,当年南宫世家为除天绝老贼也是出了大力的。但今日老夫却要替南宫一凡兄弟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免得你误入歧途。”

    南宫恪似觉得再跟玉真子说话已显得很多余,所以他连一个宇都不愿再说。

    大厅内一片寂静,众人忽然觉得很冷。

    玉真子屏气凝神,他知道自己等待多年、一雪前耻的日子到了。

    原来玉真子自六十年前被天绝老人一招制服之后,便销声匿迹隐遁江湖,苦练剑法。

    为雪深仇,玉真子隐居深山达三十年之久,苦思破解天绝老人武功之道。

    三十余年后重出江湖,可惜此时天绝老人已死于南宫一凡剑下。

    玉真子数次拜访南宫世家,指名要与南宫一凡一较高下,然而南宫一凡却声称,自己早已封剑,不愿与之动手。

    而且,南宫一凡还发下严令,不允许门下弟子与玉真子动手,否则严惩不贷。

    为此玉真子一直耿耿于怀。

    玉真子这个想法其实很正常,逻辑很简单。天绝老人打败了玉真子,南宫一凡打败了天绝老人,现在天绝老人已经死了,唯一能够为自己挣回颜面的事情就是打败南宫一凡。

    可人家南宫一凡就是不给你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你又能怎么样呢?

    玉真子哪里知道,南宫一凡的良苦用心?南宫一凡老先生不过是想给玉真子,给武当,留个面子而已。

    玉真子那点道行,别人不知道,南宫一凡那样的高人岂会不知?

    但是玉真子似乎并不领情。

    今日,玉真子早就想与南宫恪动手了,只可惜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要知道,南宫世家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搞不好他玉真子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顾虑,一直持续到南宫恪出手挑断清苦大师佛珠的那一刻。

    当玉真子看到南宫恪的那招“惊天动地”之后,再不迟疑,他认定南宫恪的这招剑法与那天绝老人的剑法是一样的。

    因为当年,玉真子就是败在天绝老人这一招上的。这一招对于玉真子来说,那可真算的上是刻骨铭心。

    玉真子看着南宫恪,道:“念在你我辈分悬殊,我让你三招。”

    能藐视曾经战胜过自己的仇敌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唯一比这件事情更叫人愉快的事,那就是藐视曾经战胜过自己仇敌的人。

    就算这个仇敌已经死去,但是藐视他的武功所得到的快感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玉真子的逻辑。就凭这样的逻辑,就可以断定,玉真子绝对成不了真正的高手。

    真正的高手必定是有敬畏之心的,不断的敬畏然后战胜敬畏,这就是高手的成长之路。

    一个不懂得敬畏的人,一个认为自己已经到达终点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进步的了。

    武功这东西也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南宫恪也望着玉真子,忽然笑了,大笑。

    南宫恪笑着将剑插入鞘中,拉起黄可儿转身就走。

    玉真子飞身向前,叱道:“有贫道在此,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南宫恪连头都没有回,侧目冷冷道:“我若不走,恐怕会坏了武当和我南宫世家的交情!”

    玉真子道:“清苦大师不也上场与你交手了么?你就不怕坏了南宫世家和少林的交情?”

    南宫恪大笑道:“清苦大师与你不同,他是来比武的,你是来送命的!”

    玉真子愤怒了,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玉真子怒极而笑道:“你若怕死,叫那南宫一凡亲自来找我便是!”

    南宫恪不再说话,转过目光,死死的盯着玉真子。没有人可以污蔑南宫世家的尊严,更不能有损南宫一凡的威名!谁都不例外!

    玉真子骤然觉得有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这种感觉跟六十年前的那次一模一样。玉真子不愿意再等了。

    就在这时,南宫恪的剑也已经出手了。

    可是这一次南宫恪的人与剑并没有向先前那样急如闪电,而是以一种极缓慢、极优美的动作缓缓刺了出去,就像是风那麽自然。

    可是风吹来的时候,又有谁能能抵挡?谁又能知道何时会狂风大作?

    玉真子的瞳孔在收缩。

    玉真子自重出江湖之后,大小经历数百战,才享有今日之盛名,这一切绝非侥幸。

    玉真子的剑也已出手,一剑刺出,绝不空回。这是玉真子的信条,没有绝对把握时,他的剑绝不出手!

    这个信条是玉真子用命换来的。

    很多人的信念不够坚强,只是因为这些人的信念形成的太过于容易。

    南宫恪的剑虽然很慢,可是却从人们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出之后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好比夏日暴雨、海上乌云,来的很突然、很猛烈,却丝毫没有任何征兆。

    玉真子忽然觉得自己掌心已有了冷汗。就在这时,他所有的动作都已停止。

    六十年前的场景又一次重复。时隔六十年,玉真子又一次被人一招制住。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件事情上一败再败。

    而且自己竟然为这样的失败穷尽毕生的精力。

    玉真子崩溃了。

    玉真子冷冷的凝视着南宫恪,淡淡道:“你这招剑法叫做什么?”

    南宫恪道:“祖父传我这招剑法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这招剑法叫什么。我也是第一次使用。”

    玉真子笑了,大笑,笑出了眼泪。

    只听得“哐当”一声,玉真子手里的青锋宝剑已掉到了地上。

    玉真子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手舞足蹈,好似着了魔一般。

    这时,从厅外进来两个兵士,扶住玉真子便朝门外走去。

    谁知玉真子突然大喊一声,推开众人,口中不停念叨:“武当剑法,狗屁不是!武当剑法,狗屁不是……”

    玉真子就这样疯疯癫癫的自己跑了出去。

    厅中众人只是摇头叹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众人一时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这南宫恪和黄可儿留也不是,放也不是。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头戴鹖冠、身材魁梧的将军健步走入厅中,对着众人道:“夫人有令,放南宫公子离去,众人不得阻挠。”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虽然如此,却也没有人敢再出面阻止。

    南宫恪和黄可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感觉如坠云雾。

    黄可儿见众人一惊让出一条路来,拉起楞在一边的南宫恪,急忙朝院外奔去。

    待走出门口,回头一望,却发现朱漆大门之上,悬着四个金光大字:临江别院。

    二人走出临江别院,来到市集之中,买了两匹健马,一路向北急行而去。

    南宫恪留意了几天,背后倒也没有人跟来。这才放心大胆的前行。这时南宫恪才想起了清苦大师的约会,他必须去少林一趟。

    南宫世家的男儿一诺千金,南宫恪绝对不能食言。

    经过这一场变故,黄可儿对南宫恪变得甚是依赖,天天如影随形,同进同出,一刻也不分开。

    南宫恪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身边突然跟着个年轻女子,反倒觉得十分的不便。

    只是黄可儿甚是会讨人喜欢,南宫恪跟她在一起倒是感觉开心的很。

    这二人虽然一直呆在一起,但是南宫恪却从未问及黄可儿的身世,至于黄可儿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惹得吉安府的江湖众豪杰争先恐后的前来抢夺,南宫恪也是从来不问。

    他想到了少林,兴许一切都会明了。

    这一天,南宫恪和黄可儿来到九江府的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客店。

    黄可儿不等南宫恪开囗,便命店小二牵马备房、上酒上菜。

    那店小二见这二人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似兄妹,便出言询问这二人要几间客房。

    南宫恪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那店小二吃了一惊,这才转身,喃喃的道:本店只有一间客房,二位客官是住也不住?

    南宫恪正待说不住,那黄可儿却一把拉住南宫恪的手道:“此地少有人烟,下个歇脚之处恐怕在几十里外了,不如在此将就一夜吧。”

    黄可儿不等南宫恪答话,便朝店小儿道:“我们住了。”

    南宫恪和黄可儿用完饭,时刻尚早,加之房间只有一张床,所以二人都没有提到入睡之事。

    闲极无聊,二人便在房间聊了起来。

    黄可儿道:“公子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南宫恪道:“黄姑娘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黄可儿笑了,笑的很甜蜜。

    南宫恪也笑了,笑的很坦然。

    于是黄可儿便将自己的身世和这半年来遇到的一系列的怪事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稀里哗啦的全部讲了出来。

    黄可儿原籍汴京人,其生父原是汴京城中一商贾巨富,家中颇为殷实。

    黄可儿五岁时,其父黄敬业因得罪官府被诬陷下狱,后遭抄家,黄敬业于狱中自杀身亡。

    黄母闻讯,撇下黄可儿,用一跟白绫追随黄老爷而去了。

    后黄可儿被家中老奴黄福收养,自此以父女相称。

    只因这黄福年老多病,时常自顾不暇,黄可儿因此时常流落街头,淘米要饭。

    黄可儿八岁这年,河南连续三年大旱,地里庄家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路人易子而食。

    黄福无奈便带着黄可儿一路向东逃荒,这一逃就逃到了南京城。

    黄福二人在南京城中四下转悠,因为人生地不熟,经常是三五日都讨不来分文,黄可儿早已饿的是骨瘦如柴,惨不忍睹。

    终有一日,南京城中以经营妓院为业的老鸨谢红娘见到正在讨饭的黄可儿,一眼便瞧出她是个美人坯子,于是将她收养,并教她琴棋书画、歌舞侍人。

    这谢红娘也是个苦命之人,随着黄可儿日渐长大,二人感情日深,谢红娘出于女人的天性,竟不愿黄可儿再步自己后尘,便许得黄可儿在坊中卖艺不卖身,也算保她一个清白之身,将来遇上个贵人,也有个出头之日。

    后来,黄可儿因为天姿国色、歌舞双绝,一时成为南京名媛,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竞相慕名而来,掷千金而一睹黄可儿的风采。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值钱。

    如此情形持续了两年之久,直到半年前的一天晚上。

    那一夜,歌坊之中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自称姓朱。这朱公子相貌平平,与平日里的客人并无二样。

    朱公子一见到黄可儿,便惊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黄可儿倒是不卑不亢、温文尔雅、以礼相待。可是黄可儿却

    注意到这朱公子的身后一直跟着几个南京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些人竟然对这位其貌不扬的朱公子毕恭毕敬。

    黄可儿何等机智,虽然她心中疑惑,但却可以确定这朱公子定是位得罪不起的达官显贵。

    于是黄可儿便殷勤侍奉,尽力讨其欢心。

    黄可儿本以为朱公子当晚定会用强,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却不料那朱公子竟是位十分讲究的人,他饮酒作乐一翻之后,得知黄可儿卖艺不卖身,便笑笑拂袖而去。

    几天之后,朱公子派人请黄可儿去他的府邸献舞。

    黄可儿害怕万分,却又不敢不从。可令黄可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进到府中,那朱公子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有几个丫鬟随时伺候。

    黄可儿住了几天,便又被莫名其妙的送了回去。

    此后过了一个多月,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黄可儿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

    她哪里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的开始而已。

    这一日,黄可儿正在府中歇息,一伙汉子如凶神恶煞般闯进屋中,不问青红皂白,进门就拿人。

    黄可儿、谢红娘、黄福等一干人等,悉数被抓了起来。

    这些人不明不白的被关押在一座废弃的庄园之中,一连几日都没人过问,好似从来都没有这回事情一般。

    终有一天,来了一个马夫模样的官人,这官人倒是和蔼可亲,也没有怎么为难黄可儿等人,只是问黄可儿,可曾见过一条黄色的丝巾手帕。

    黄可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只好矢口否认。

    那官人也不动怒,既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大刑相加,只是吩咐手下好生伺候,不可怠慢,说完便起身离去。

    这之后,那个官人隔三差五便到府中分别找众人询问,翻来覆去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可曾见过一条黄色的丝巾手帕。

    谢红娘终究耐不住寂寞,便自认曾经见过。

    可惜谢红娘多次提供线索,都没有结果,那群汉子竟一怒之下,将谢红娘当场活活打死。

    黄可儿见到红娘过世,一度悲伤昏厥。

    就在黄可儿万念俱灰的时候,一天晚上,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一个锦衣健者和一个年老的智者,带着一封书信来到园中说是提审黄可儿父女,可这一提便将他父女二人提到了园外。

    这个锦衣健者自称叫做商镇南,而那个老人却说是他的仆人。

    这二人带着黄可儿父女一路向北,来到顺天府。

    此时,黄可儿才知道,这个商镇南,是天行镖局顺天分局的总镖头。

    至于商镇南为什么要搭救黄可儿父女,用商镇南自己的话来说,是受一个叫王公正王老爷子之托。

    黄可儿父女如今又是孤苦无依,举目无亲。听到商镇南如此说,念及他的救命之恩,也就没有过多追问。

    黄可儿父女来到顺天府之后,便住在商镇南的府中。

    过了约莫十多天,商镇南找到黄可儿父女说,王公正请求商镇南将黄可儿父女送到江西吉安府。

    只因黄可儿父女二人如今已成惊弓之鸟,所以也不敢多问,一切听从商镇南安排。

    两日以后,天行镖局的大镖头秦天翼从关外押解一趟镖到江西吉安府,顺道经过顺天府。

    商镇南叫黄可儿扮作镖客模样混在镖队之中,随大队一起出发,朝吉安府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商镇南叫自己的那个随从,也就是当初和商镇南一起到南京救人的年老智者,随黄可儿一起出发,而自己则亲自带着黄福等人驾着马车随后。

    黄可儿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她哪里知道,自己所遭遇的怪事远远没有到头。

    镖队自从离开顺天府之后,一路之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便已经经历了大小四十余战。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一路上前来劫镖的大多都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高手。

    这些江湖人物人指名道姓的说,要镖队留下黄可儿父女,其他一概不问。

    黄可儿是又惊又气,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父女二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被众人这样争来夺去。

    好在天行镖局的镖师门个个武艺高强,才保得一路平安。

    这好不容易行到临江府的一家悦来客栈,怪事又发生了。

    那日客栈之中,先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灰衣人突然挟持了天行镖局的大镖头秦天翼。

    然后天行镖局的另一个镖头又一刀砍死了那个灰衣人。

    接下来悦来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又莫名其妙的出来找天行镖局的麻烦。

    后来店小二和天行镖局的一个白眉镖客打了整整一个下午。

    就在那二人打的难分难解的时候,店小二好像被人用暗器所伤。众人便吵闹起来。

    没想到那店小二和掌柜乘人不备,扔了几枚烟雾弹,乘乱逃走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一群黑衣人,领头的那个黑衣人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竟被窗外的一枚暗器所杀。

    厅中顿时大乱,黄可儿和商镇南的那个仆人被众人的打斗逼到墙角。

    正当黄可儿惊恐万分的时候,脑袋后面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撞,竟失去知觉,昏昏睡去。

    待黄可儿醒来的时候,那个老仆人和一个少年镖客已带着她逃离了悦来客栈。

    黄可人认得那个少年镖客便是天行镖局的少镖头,江湖人称“紫衫太岁”的司马帅。

    不知何故,这司马帅竟然十分惧怕商镇南的那个老仆人,口口声声称其为老伯。

    黄可儿也不知道这老伯姓甚名谁,只是觉得他不喜言语,面上从无笑容,十分的严肃呆板。

    这三人离开悦来客栈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向南疾行,过得十数日便来到江西吉安府。

    可是这老伯告诉黄可儿,商镇南并未告诉他,王公正要商镇南把黄可儿父女送到吉安府什么地方。

    因为要找黄可儿的人很多,所以黄可儿一行三人不敢住大店,只好先在毛冬瓜的聚仙酒铺住下,这一住就是月余。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司马帅被毛冬瓜看的死死的,一直都不敢外出,直到南宫恪投宿的那天晚上。

    那一日,老伯不知何故,饮了不少酒,早早的睡下了。

    司马帅趁毛冬瓜不备,偷偷从房中的后窗跳出,彻夜未归。

    等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却是被毛冬瓜逮个正着。二人因此发生口角,毛冬瓜一怒之下,泼了司马帅一盆凉水,司马帅恼羞成怒,便和毛冬瓜打了起来。

    再之后的事情,南宫恪便都知道了。

    至于老伯是个武艺高强的高手,黄可儿却一直都不知道。还是那日在聚仙酒铺看到老伯出手杀人的时候才知道的。

    在那段时间里,老伯一直旁敲侧击的向黄可儿询问有关黄色丝巾手帕的事情。

    还问起那个朱公子,可是黄可儿却是一头雾水,被问得莫名其妙,所以只好实话实说。

    可那老伯似乎并不相信黄可儿说的话,还是不停的追问。

    黄可儿也向他问起过黄福的情况,老伯声称,黄福在自己人手中,叫他不必担心。

    黄可儿一口气把自己这半年以来的遭遇跟南宫恪和盘托出。她本以为南宫恪知道自己的出身以后必定会弃自己而去,却没想到南宫恪竟然一点都不为意。

    南宫恪问道:“朱公子可曾跟黄姑娘说起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黄可儿道:“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调酒之词,并无特殊言语。”

    南宫恪又问道:“那江湖中人追杀天行镖局的镖队之时,可说过一些特别之事?”

    黄可儿道:“只记得雁荡三绝曾经说过,得我父女二人,便可得宝藏无数……真是胡说八道!我父女二人生活窘迫,哪有什么宝藏?”

    南宫恪喃喃道:“这就怪了……”

    南宫恪的话语刚落,忽见窗外黑影一闪。

    南宫恪叱道:“谁?”

    南宫恪一个箭步冲出屋外,却见一个黑衣人,抱手站在院中,阴森森的笑道:“想那秦姑娘身处虎穴狼窝,命在旦夕,南宫少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真可谓是新人领上床,旧人扔过墙。可悲可叹啊!”

    南宫恪一听,面色徒变,厉声问道:“阁下何人?秦姑娘现在何处?”

    谁知那黑衣人也不答话,身形一展,便朝院外略去。

    南宫恪正待起身追去,转念一想,恐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心里又实在是放心不下秦瑶,正自两难。

    这时,屋里的灯光突然熄灭。

    南宫恪一惊,口呼一声“黄姑娘”,纵身一跃,便回身朝屋里扑去。

    黑暗之中也无人搭话,待南宫恪跃进屋中,发现四下窗户紧闭,并无人员进出的迹象,心中稍安,想那烛火可能是被屋外的风吹灭了。

    南宫恪笑道:“黄姑娘怎么不说话?”边说边取出火折,点燃烛火。

    待烛火点燃,南宫恪四下一望,哪里还有黄可儿的影子?

    南宫恪大吃一惊,正待起身追将出去,却发现桌上留有一张字条。南宫恪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八个俊秀小楷:黑衣神社,借人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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