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入解忧谷,先登忘忧山。
忘忧山只有一座峰,忘忧峰,解忧谷就在忘忧峰里面。
忘忧山并不难找,因为它四周方圆百里内都没有第二座山。
过去是有的,只不过三十年前被人一剑荡平了。
挥剑的人叫王解忧。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王解忧。
解忧谷的王解忧。
只是解忧谷的人似乎都不愿提及这件事,而王解忧也有二十多年没有在江湖露过面,久而久之大家好像都忘了。
卜痛苦忍着痛苦往西走了两个月,一座山出现在他面前,青松耸立,怪石嶙峋,忘忧山。
忘忧山脚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姓王,他们世代在此居住,劳作。他们的子女要么继承他们的基业,要么进入解忧谷学武。学不好的人成为解忧谷的杂役,学的好的人成为解忧谷的栋梁。这种关系竟已持续了百年。
传闻中解忧谷第一代谷主便是忘忧山脚下的猎户,他进山打猎时无意中进入了解忧谷并且继承了某位前辈高人在此留下的绝世剑法。
上山要比卜痛苦原想的难。
这里的人相互都熟悉的很,口音也很独特,外地人来了就好像是闯入鸡群的鸵鸟,全山脚的人都注意着你。
但卜痛苦从来不介意别人注意自己。他找到了个只有他才能用的法子。
赶了两个月的路衣服早已成破烂,本就稀疏的头发也结成一块一块,看上去好像秃了顶。
他就顶着这副行头去忘忧山上找活做了。
当然是只有他这样才能做的活。
挑粪。
从解忧谷里往忘忧山下挑粪。
这里的人相互之间都熟的很,低头不见抬头见。
进入谷内学武的人当然不愿再出来告诉外面的人自己在挑粪。外面的人自然也不愿意进谷里去被那些有机会学武的人嘲笑。
幸好还有卜痛苦,他在这里没什么熟人,也能忍受嘲笑。
卜痛苦挑了一周的粪。
同一条路他已走了七十遍。
路上每棵树之间的距离他都用脚量得清清楚楚。
他还没有见到王木溪,就算见过到他也不认识。
在谷里他这种怪模怪样的人走不了别的路。
但是他不急,他还能忍,再走七百遍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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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麟最近可受够了苦。
张耀麟就是张大富,白白胖胖爱凑热闹像个馒头似的张大富。
张乾不知从哪弄来的渠道把他从淮庆城送进了解忧谷。
张大富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解忧谷里的人在他眼中都有些神叨叨的,走起路也在发呆。
他在别人眼里则是个不好好学武的浑球。
学不好武的人结局都是在谷里当杂役。入谷三个月后的考核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被人当杂役派去打扫茅房了。
他还感觉自己很幸运,因为没有被罚去挑粪。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去打扫茅房,他也在偷偷的练剑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这天张大富打扫完茅房夕阳都快落山了,想到这么晚了应该也没人来,他就在茅房边上练起了剑。
他白白嫩嫩的小手被一只沾满粪水的粗糙大手死死抓住了。
他剑招都已舞开,一只肉掌却从剑影中窜了进来。
“这是什么剑法?”挑粪大汉瞪大着歪斜的眼睛像似从地狱溜出来的恶鬼。
张大富声音颤抖结巴道:“寻……寻仇剑。”
挑粪大汉道:“寻什么仇?”
张大富连忙道:“愁……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愁!”
此情此景,他还有闲心偷偷赞叹了自己一声文雅机灵。
丑陋大汉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百炼钢剑,竟自顾自地舞了起来。
两尺七寸长剑舞出的剑光竟洒满了整个院落。急快时如疯魔痛饮狂歌,缓慢时似情人低声私语。
张大富看得呆住了,剑光从身旁划过时他脑子中居然想的是还留在淮庆城里的小桃红。
丑陋大汉舞的正是寻愁剑。
卜痛苦学的武功正是寻愁剑。
卜痛苦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寻愁!寻愁!”
仰天大笑过后自然是趴在地上痛哭。
张大富实在是机灵过人。他觉得丑陋大汉的剑法比教他的王师兄要厉害百倍。“他肯定是解忧谷的一位前辈高人。”张大富暗暗想到,却不知这位大汉仅仅年长他五岁。“解忧谷的高手都姓王。”张大富自己都开始赞叹自己了。
张大富谄媚道:“王前辈,不知为何晚辈练这寻愁剑始终不得要领,求求您给我指点一二。”
卜痛苦道:“寻愁剑是种直指武意的剑法,你要练寻愁剑,就先想想你愁什么。”
张大富苦恼道:“我不愁吃不愁穿,就愁这一身肥肉了”
卜痛苦大笑道:“那你就想着身上的肥肉练剑吧!”
说罢,挑起装着粪水的担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多么豁达的前辈啊,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那么好的功夫还愿意给我们挑粪。”张大富来解忧谷后第一次这么感动。
张大富看着自己的一身肥肉开始发起愁来。
“要是没有这一身肥肉,我肯定是个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公子哥,要是没有这一身肥肉,我爹肯定不会要我来习武,要是没有这一身肥肉,我肯定能学好剑法而不是去扫茅房,要是没有这一身肥肉,我做那儿事应该也能更持久些。要是没有这身肉该多好啊!我该怎么把这身肉减掉呢?”
发愁了就趁着愁意开始练剑,练完了继续培养愁意。
愁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除了发愁就是练剑。
两周没人打扫的茅房是什么样子?
终于有人忍不住找到了张大富的房子,推开门后才发现张大富失踪了。
解忧谷少了一个张大富,却多了个张小剑。
小是因为他瘦了太多太多,剑是因为他的剑法实在厉害。
张小剑在入门三个月的考核里拿了第一,被掌门王木溪收做徒弟。
张小剑请挑粪丑陋大汉回屋里吃了几次饭,从此别人看到卜痛苦在谷里转悠也都见怪不怪,只是谷内开始出现一种不可描述的传言。
这天张小剑去和王木溪学武回来后问卜痛苦道:“前辈前辈,解忧剑该怎么学呢?”
卜痛苦不动声色道:“解忧剑我也还未练透,不敢误人子弟。”
“不知道掌门师父练透了没。”张小剑暗暗想到。
寻愁剑后还有解忧剑!清空中仿佛闪过了一道霹雳,震得卜痛苦四肢发麻,头脑发昏。
卜痛苦灌醉了张小剑,根本没费什么功夫就知道了解忧剑的练法,倒着练。
肯定不是倒立着练,那就只能是剑法招式倒着练了。
可惜练来练去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再聪明的人都有难得糊涂的时候,寻愁剑要寻到愁,解忧剑肯定要解开忧啊。
卜痛苦现在认识王木溪了。甚至有次被王木溪撞见他和张小剑一起吃烧鸡。王木溪只当他是张小剑收的仆人,惊叹了下这仆人相貌惊奇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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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了。淮庆城里五更亮起的灯也越来越多。
但是酒肆和清楼今天早上都没有开门。
李二牛在为白开心饯行。
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烧茄子,炒青菜,蒜泥白肉,醋鱼,珍珠翡翠白玉汤,四道菜里一点辣都没放,全是白开心做的。
三个月学出来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酒楼里的名厨,却足以撑起城郊外的一家饭馆。
桌上还有酒,准备的最多的也是酒。
朋友分别前若是不喝点酒总是会感觉不圆满。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白开心还是不喝酒,有的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坚持,别人勉强不来。
不过他今天闻到酒味并没有皱眉头。
见白开心不喝,李二牛就自己抱着坛子喝闷酒。白开心吃一口菜,他喝一口酒。
喝着喝着他冲过去抱着白开心脖子就给白开心灌了一口。
白开心到底还是不会武功。
酒是把神奇的钥匙,他可以打开你身上的层层锁链释放出那个被你深藏在心里的自己。
白开心也伸出手勾搭着李二牛的脖子,无师自通的开始哥两好啊,五魁首啊,四季财呀……
本来打算中午出行的日程被推迟到第二天上午。
临走前李二牛要和白开心结拜成兄弟。
白开心快步上马头也不回吼了句师父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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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开心刚到忘忧山脚便遇到了卜痛苦。
卜痛苦领着他拜访了张小剑。
从此张小剑屋子对烧鸡的需求量又大了些。
白开心却没有发现卜痛苦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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