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小童子虽然调皮捣蛋,可心地善良,一听风哥提及了自己的母亲,方才那等上天捅窟窿的气势立刻就去了一半。
“好吧,我且听你的。”王玄策叹了口气,仿佛谁将他的翅膀给绑起来了一样,老大不痛快的坐回了饭桌,道:“可是先生说要罚抄书,我必然是要抄完的。”
风哥嘴上笑嘻嘻的应和着,心里却想着,少爷这大多都是一时热血,等真的抄一遍了,一定会叫手疼,到时候还不是让自己代笔,又不是第一回了。可这一回确实出乎了风哥的意料。
学堂原本不是打瞌睡就是逗同窗的王玄策小童子,不仅腰杆坐得直了,就连表情也如燕山先生一般严肃的多了。
风哥隔着窗帘在外头看着,看着自家少爷这般长进,心里特别舒坦,眼神里都比往日多了几分硬气。突然一阵内急,想到一会下课还要陪王玄策抄千字文,立刻抱着肚子往茅厕跑。
竹青抱着刚刚抄好的千字文低着头看着脚从外头往课室里头走,压根没有注意到风哥向自己这边跑了过来,不留神撞着,一捧抄好的千字文飞的满地都是,气的竹青不顾燕山先生正在授课,直接嚷道:“你是哪家的书童,怎么这么不长眼睛,没看见我走路吗?”。
“对不起对不起!”风哥赶紧赔罪,抬头却看见是竹青这个老冤家,哪里还肯说半句好话,低头又瞧见那地上散落的分明是千字文,却不是孩童笔记,便猜测是燕山先生也将他给罚了,幸灾乐祸的说道:“哈哈,想必是先生说你玩忽职守,罚你抄书了吧!”
竹青本来因为调皮捣蛋王玄策伤透了脑筋,风哥这会子还言语冒犯,气的他也不捡地上的纸张了,直起身子来,对着风哥就骂道:“你们这一家子的人,没有一个是叫声省心的。既不晓得少给别人惹麻烦,出来念那么多书,真的当了官儿了,将来莫不是要去祸害天下百姓,鱼肉乡里去?”。
“你这厮,胡说八道什么!”风哥被竹青这一顿抢白气的红了脸,王家虽然是行商人家,可王家的主母却是从书香门第出来的,平日里对下人诸多教导,风哥也跟着明白了些事理,竹青这么说,分明是说少爷不学好,还是被下人带坏了,他哪里肯依,一着急,就推搡了竹青一把。
竹青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的委屈,风哥撞了自己,不但不道歉,反而还动手了,他哪里能不气,索性将自己手里还有的纸张往那地上一扔,与风哥扭打到了一起。他们两个闹腾的地方离课室并不远,动静又大,很快就惊动了还未下课的燕山先生和一堆小童子。
“玄策,那同侍奉先生的竹青在地上撕扯的,是你的书童吗?”说话的是贴着王玄策,趴在窗棱子上看热闹的郑成贤。
郑成贤小童子是坐在王玄策隔壁的,家住城西大同,乃是大姓旺族郑家的嫡子。郑成贤,光听名字就知道,这郑家对他的期冀有多高。别人的书童都是从小一起照看大的,有没有学问不管,只管忠心二字,可郑成贤的书童却是个例外,说是曾经伺候过贵人,学识堪比燕山先生的能人。说是说书童,可将郑成贤管的十分要紧。
就因为管得紧,紧得十分厉害,郑成贤那心里的一点儿躁动都在没有发出来的时候被压抑了下去。自打郑家慕名前来,送郑成贤道了燕山先生这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郑成贤同王玄策两个小童子就看对了眼。头一回见面的时候,郑成贤就扭扭捏捏的选了咧开嘴傻笑的王玄策边上。既然隔着坐在了学馆里,一来二去就自然就熟悉了。熟了以后,郑成贤小童子就更加喜欢王玄策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王玄策是个敢作敢当,自己敢想不敢干的,他王玄策都敢说干就干了。
昨日王玄策要去送那老婆婆的时候,郑成贤其实也在边上瞧着,可他后头还跟着个管家婆一般的书童屈生,只能艳羡没有风哥管束的王玄策就那么从敞开的学馆大门迈着小腿,帮那老婆婆拎着篮子,潇洒的走了。
当时郑成贤就不停的叹气,后头屈生却说:“我敢同公子保证,明日以后,这王玄策小童子就不敢在这般任性妄为。”郑成贤点了点头,也明白王玄策这一票,干的有点猛,频频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王玄策那小身板,这才哀伤的回去课室,又吩咐屈生赶紧去找风哥,将此事告知。
屈生犹豫了片刻,还是去找了风哥,只不过风哥这几日肚子受了寒,三不五时就往茅厕跑,两个人人错过了,于是等下课时,风哥才晓得,他们家少也不见了。他吓得魂不附体,哪里敢回王家,连王玄策的文房四宝都没有收拾,直接都跑出去找人了。
此时风哥倒是硬气的跟竹青打起来了,郑成贤一边同王玄策说话,一边还十分得意的朝黑着个脸的屈生甩了个眼神。
王玄策今日表现的出乎平常的稳妥,燕山先生很满意,屈生也十分“清楚”,想必这王家小公子昨日回去见识了什么叫家法,可郑成贤不满意。他很不满意,如果连自己唯一的知己从此都变成一个乖宝宝的话,那他真的就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了。于是,他决定撺掇王玄策一把。
“玄策,你不管管,还是你就是故意让他这么干的?”郑成贤仿佛看大哥一样看着王玄策,就等着他霸气威武的跳起来喊一句:“打,给我往死里打。”不想王玄策小童子是抽了一条镇纸,推开围着自己的小童子们,当着还懵着的燕山先生,霸气威武的就走了出去,二话不说往风哥胳膊上一抽,道:“你给我住手!”
这话声音不大,可那一抽的力道却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被风哥压在身下撕打的竹青也听见了。
“少,少爷?”风哥这才回过神,扭头看见望着自己同竹青的那么多学子书童,晓得自己这下算是完了,一骨碌从竹青身上滚下来,跪倒一边,打算认错,就看见王玄策小童子手起镇纸落,“啪”的一声,重重的落在了竹青的肩头上。
“哇”
包括郑成贤在内的所有的小童子们都激动了,连带还有一个没有围过来的小童子都丢了手里的笔,凑到了窗户口上。
竹青刚刚坐起来,就被这个半人高的小童子给打了!他从十年前侍奉燕山起,就从来没有被打过,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打我?”。
王玄策点了点头,气定神闲的说道:“打的就是你!”
竹青这会子反应过来了,抬头看见站在人堆中间,也同小童子们一起看热闹的燕山先生,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对着燕山先生站着的方向一拜,道:“先生明鉴,这王玄策实在是顽劣不堪,不甚教化,先生,您定要严惩不贷!”。
风哥慌了神了,如果因为自己同竹青打架,就还得小主子受罚,他哪里还有脸回王家,立刻抢着辩白道:“先生,此时与少爷无关,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没看清楚路撞了竹青,又与他纠缠撕打。”
众人齐齐的望向了燕山先生,就等他老人家发话了。
燕山先生这才哦了一声,从容不迫的从人堆里走到了竹青跟风哥跟前,问王玄策道:“你为何打风哥?”。
“禀先生,方才风哥都说了,第一,是他先撞了人,第二,不但为道歉,还跟竹青撕扯,第三,此乃授课之所,风哥完全不顾主人家的颜面,放肆至极。此三条,占了一条都该被打。”王玄策说起这些来,仿佛站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能臣一般,燕山先生看的心里极为舒服,继续问道:“风哥确实该打,那你为何又要打竹青?”。
王玄策瞄了一眼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竹青,道:“身为先生的书童,非但没有学到您的仁爱宽厚,私心甚重,公报私仇,落井下石。哪一样,都该打!”。
“好!”燕山先生身后好几个被竹青穿过小鞋受过罚的小童子听了王玄策的话,都欢乐的拍起手来,哈哈的大笑。
竹青听了,耳赤面红的低下了头去。
燕山先生点了点头,摸了摸王玄策的头,说道:“那现在依你之建,该如何处置为好?”。
“过去之事不可追,将来之事莫要问。”王玄策将镇纸举过头顶,递交燕山先生,道:“老虎从笼子里跑出来,是看管的人没有看管好,先生,您责罚我吧,我愿意接受惩罚。”。
“噢?”燕山先生接过王玄策手中的镇纸,心里十分欣慰的看着王玄策的小头,点头摸须,道:“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为师没有白教你。好,你且伸手,我打你三下,众人也好引以为戒。”
“啪啪啪”
燕山先生那三下打在王玄策稚嫩的手心上,王玄策一直保持微笑,半点没有闪躲,看的风哥哇哇大哭起来。
#####走过路过的朋友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点个评吧!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