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幼与掌柜闲聊间,慕容熙和沐清歌两人一前一后从里间走了出来。薛南幼抬起头在两人身上滴溜转了一圈,见他们神情紧张,面色发红,不觉有些好笑。
薛南幼本想开口打趣,没想到慕容熙倒先开了口,只见他深呼了口气,将激荡的心神平复下来,眼睛自薛南幼,丘鹤,冷凝霜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正色道:“薛兄,丘鹤兄,冷姑娘,还请三位先到屋子里一叙,我有要紧的事相商。”
薛南幼见慕容熙脸色如此沉重,虽然心里早已暗猜到他要说什么,可也收起笑容,点点头,和丘鹤,冷凝霜两人先行上了楼。
站在一旁的掌柜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望向沐清歌,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沐清歌却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慕容熙见状,忙说道:“沐姑娘与我同病相怜,在下只是想微尽绵薄之力而已。”
掌柜还想问什么,沐清歌赶紧过来小心扶着他的胳膊,望了眼慕容熙,见到他微微颔首,她脸上笑容绽放,目露感激之色,随后低着头将方才的事轻声叙给掌柜听。
慕容熙没再等待,随即迈开步子上楼而去。
慕容熙在门外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没什么可疑的人,才进到屋子里,随后将门紧紧地合上。
站在薛南幼左边的冷凝霜目露疑惑,她不知慕容熙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如此隐秘,非得到屋子里说不可。而丘鹤,薛南幼两人对慕容熙接下来要说什么事,心里本已有了底,可慕容熙接下来的行为却让他们有些始料未及。
只见慕容熙转过身来,面对三人,神情颇为凝重,使得两道秀挺的眉峰几乎都要挤在一起了。忽然,他单手掀起膝前的长袍,扑通一声,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下,直直地跪在了坚硬地上。
薛南幼连忙扶他的胳膊,苦笑道:“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就行了,大家朋友一场,难道还真会眼睁睁看着你,见死不救?”
慕容熙听后并没有起身,反而向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才沉声说道:“自从折剑山庄横遭大难以来,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三位相助,凭我慕容熙这点儿微末的武功,恐怕早已经死在那帮人的手中。这一个响头,是我感激各位的救命之恩。”
薛南幼听罢,直起身来,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慕容熙又向地上磕了一下,额头上顿时变得淤青肿胀,他正色道:“沐姑娘身世可怜,又惨遭丧父之厄,我本想帮她一把,怎奈资质愚钝,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这一拜,我希望三位能想个万全之策,帮她报了这杀父之仇。”
“慕容兄,此话严重了,身为武林中人,难道我们见到这等不平事还会袖手旁观吗?”薛南幼话还未说完,只听咚一声,慕容熙又磕了一个响头。薛南幼皱着眉说道,“你这……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慕容熙站起身来,揉揉有些发昏的脑袋,喘着粗气勉强笑道:“世人都说男儿膝下有万两黄金,我慕容熙身无长物,也只能借这“膝下黄金”,郑重拜托各位了。”
薛南幼眼神向丘鹤看去,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丘鹤兄胸中定是有了良策了。”
丘鹤背负双手立在原地,对薛南幼试探的话不置可否,他嘴角向上一扬,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我倒是很有兴趣试试这位自诩通晓天机的庄生玄,看看到底他到底未卜先知,还是只是欺世盗名之辈!”说话间,他深邃的眼光里散发出夺目的星光。
薛南幼从第一天见到丘鹤起,还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自信的一面。薛南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丘鹤口中偶然提到的先天八卦或许就是解开他心结的关键之处。
意识到这个细节,薛南幼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他脸上一直绷着的脸渐渐缓和下来,嘴角又挂起他的招牌微笑,说道:“看样子丘鹤兄心中早已有了对付陶万梁的计策。说出来让我们领教领教你的奇谋妙招!”
可丘鹤摇摇头,脸上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说道:“山人自有妙计!若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见三人目露失望之色,丘鹤又笑着对慕容熙说道:“不过第一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慕容熙急切地问道:“什么?”
在他们眼睛里又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丘鹤憋着笑意,轻咳一声,说道:“那就是让那位沐姑娘,替我们准备一桌好菜,几壶好酒,来填填我这饿地发慌的五脏庙。”
见着慕容熙目瞪口呆,薛南幼只得连连苦笑。他眼光偶然掠过,没想到就连平时总是冷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凝霜这时嘴角也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地笑容。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可席上慕容熙还是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的。毕竟自古道,民不与官斗,甚至就连武林中也有类似不成文的规矩。
月沉东边。天空上翻起了鱼肚白。淡淡的霞光像一块炫丽的匹练,在东边渐渐铺展开来,没过多久,红彤彤的太阳在大地生灵的呼唤中终于升了上来,顿时暖洋洋的阳光铺洒大地,阴冷和黑暗被驱赶出去。
一扇窗户打开,丘鹤伸伸懒腰,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将最后一点儿疲惫也排出体外,好久都没有像昨夜睡地那般安稳了。丘鹤摊开手心,眼瞅着阳光在他白皙的手掌中镀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
他动了动嘴唇,喃喃说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慕容熙带着满脑子疑惑走出了客栈。对于方才丘鹤的吩咐,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弄清楚陶家派谁去当说客到底有什么用?可无论他怎么问丘鹤,丘鹤都闭口不言,只是坚持让他去打探出这个消息来。
大街宽阔而热闹,两旁的路沿上早已在一片云蒸雾绕中摆满了各式的小摊子。有浓郁鲜香的豆浆,有酥黄香脆的烧饼,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充满异域风味儿的酥油茶。可慕容熙此时脑中正乱,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口腹之欲。他这么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打探过消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进行。思前想后,慕容熙还是决定先去陶府周围碰碰运气。
慕容熙向路旁一位长者打听好陶家的位置,便迈开步子朝那儿走去。
向北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慕容熙就隐约能见到了陶府的轮廓。他远远看去,只见两丈高的紫竹林从高墙内伸了出来,遮掩住墙头上的黛青色琉璃瓦。再往前走百十步,气派的正门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门前左右各安放一个雕饰繁复的石狮子。只见左边的雄狮威武雄壮,右前爪下还压着一个绣球,而右边的雌狮则要安静内敛很多,它低下头怜爱地抚摸着左前爪下调皮的幼狮,甚是生动。再往前看去,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各列五排碗口大小的铜钉,让人不觉生出畏惧之心,而檐下还站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就连经过这里的行人也是小步疾走,不敢稍作停留。
慕容熙见正门前守卫森严,并没有机会打探消息,只得往陶府后门走去,希冀能遇到什么奇迹。
转入陶府后门所在的街道,慕容熙才发现这条后街竟也不窄,对面有好几家卖杂货,或是卖些粗浅饮食的小店铺,只是铺子里到处都沾着灰尘,各个角落里也还有蛛网,显得特别陈旧,这和旁边楼阁高耸,富丽堂皇的陶家比起来,正是云泥之别。
此时天正值半晌,大多数铺子里还没有什么光顾的客人,店主只好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这更让一些预备进来的客人望而却步。
慕容熙皱着眉头,他本想着找一家店铺进去打探一下陶府的情况,可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慕容熙只好又往前走了两步,这家斜插在外的酒旌上也同样皱巴巴的,满是油渍,他忍不住又要挪动脚步。
忽然,慕容熙眼光无意看到对面,两个身穿南方联盟浅黄色服饰的人从街对面迎面走来,他以为是来找自己的,顿时瞬间吓得满脸煞白,赶紧将头扭了过去。
他背对着两个人,心里暗暗懊悔运气怎么会如此之差,在这地方也能遇到南方联盟的人。
店主刚招呼三个熟客坐下,就见这人在外踟躇,脸色白的厉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赶忙上前问慕容熙道:“这位客官有什么事吗?”
慕容熙缓过神来,勉强说道:“店家给我上一盘卤豆腐,一碟花生米,再来一壶酒。”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钻进铺子里,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背对着门坐下。
店主虽然奇怪这人大早上的就要喝酒,可开门做生意,哪儿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从门前的簸箕里拿了几块卤豆腐,切好后和花生米一起端到桌上,又从破旧的柜台上拿出一壶酒,再在角落里摸出一个有条裂缝的酒杯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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