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薛南幼起身,准备帮贺兰璟修解围的时候,忽然一道鞭影从门外极速挥了进来。
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娇怒声,这女子话音还未消散,人却已随着长鞭飞了进来。
只见这飞来的长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先是卷起还躺在地上的贺兰璟修,然后轻轻往回一带,贺兰璟修就像风筝一样轻飘飘地飞到这女子的身前。眼见着贺兰璟修醉眼迷离,差点儿又要往后倒,这女子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贺兰璟修才没有倒下。
薛南幼见这女子将手中的长鞭使的这般炉火纯青,这一卷一收的力道更是哪捏的恰到好处,纵使他见惯了世面,心下也不由动容。
“萧姑娘,这贺兰璟修现在只不过是一摊扶不起来的烂泥,你又何必……”紫衣少年话还没有说完,这女子面色发寒,扭转犹如皓玉的手腕,反手一鞭,重重地打在少年的胸膛上,伴随着衣服,皮肉的绽裂声,这少年惨叫着向后了出去。
这女子便是贺兰璟修从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萧宁。只见萧宁满脸怒容,对着剩下那些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怒喝道:“你们这些王八蛋,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非把你们扒皮抽筋不可。”
这些人显然是知道这位萧大小姐的厉害,他们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随后扶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同伴,然后头也不回的匆匆出了酒馆。
薛南幼,慕容熙两人被这一幕惊地差点儿连下巴也合不上了,他们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温婉的女子,竟如此凶悍!
萧宁没理会旁人惊讶的眼色,她将长鞭收起,抬起手轻轻搭在贺兰璟修的右肩上,小心地将他搀扶到桌旁坐下,连忙叫掌柜端来一碗茶给他醒醒酒。
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灌下去,贺兰璟修通红的脸颊稍稍褪去一点儿,萧宁见他这副憔悴的模样,哪儿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她不禁心疼地叹息道:“璟修,你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放下那件伤心事吗?”
贺兰璟修悠悠地睁开眼睛,眼帘里立刻印现出萧宁通红着双眼的脸,他楞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像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将身子往后缩,连滚带爬甚至连方向也未来得及辨清,就慌忙离开了。
萧宁看着他逃似的背影,目光中虽然流露出一些失望,可这失望转瞬之间就隐没下去。只见她嘴角轻挑,喃喃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将你变回原来那个贺兰璟修!”
说完,萧宁长身而起,顺着贺兰璟修逃走的方向追去。
白凌潇见着贺兰璟修离开,摇摇头惋惜地说道:“输在这样一个人手中,我实在有些不甘心!”
薛南幼沉默半晌,忽然笑道:“既然如此耿耿于怀,你想不想去会会这位庄老先生的亲传弟子?”
“你的意思是……”白凌潇迟疑道。
薛南幼微笑道:“这贺兰璟修绝不像我们看到的表面那样简单!”他顿了顿,然后对着邱鹤说道:“邱鹤兄,我说的对吧?”
慕容熙立刻跳起来,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走,再拖一会儿,恐怕就追不上了!”
邱鹤见着薛南幼脸上犹如狐狸一样狡猾的神色,只得苦笑道:“我们虽能去,可你却不得不留下来。”
“为什么?”慕容熙楞了好一会儿,才沮丧地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正是危机四伏,哪儿还能在郭重威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随意走动?
“要是冷姐姐在就好了。”沐清歌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沐清歌话刚说完,一袭白底蓝衫的冷凝霜就站在了门前。冷凝霜听到沐清歌说这话,奇怪地说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沐清歌高兴的跳了起来,赶忙过去拉着冷凝霜的手,笑道:“正是说姐姐,姐姐就到。我们刚才遇到一个叫贺兰璟修的醉客,听薛大哥说这人好像是什么庄臻凤老先生的嫡传弟子,反正我们这几日也闲来无聊,所以我们想跟过去看看!”
冷凝霜总算明白了沐清歌的意思。她自然知道爹爹虽深受天下武林人士敬仰,可府里却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就算自己也不愿呆在府里,更遑论是这群正值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呢?她犹豫片刻,娥首轻点,道:“贺兰家过去对我爹有些误会,虽然误会最后澄清了,可两家却自此心存芥蒂,老死不相往来。今日既然你们要去找贺兰璟修,那我也正巧利用这个机会,希望能够代化解两家的心结,能够冰释前嫌。”
一路上冷凝霜始终都沉默寡言,除非必要,几乎很少开口。可自她回了冷府,她虽然脸上仍然是冷冷淡淡的,可说话做事思虑周全,处理起事来井井有条,丝毫也不乱。薛南幼不禁暗自点头。
有了冷凝霜的帮助,纵然是早已见不到贺兰璟修的影子,可他毕竟还有一个栖身之所。守株待兔,总要好过大海捞针。
薛南幼一行人跨过护城河,然后往东南方向走了约摸两三里路,然后抬起头往一株依旧泛着绿光的虬然大树上一瞧,就见到了贺兰璟修的“家”。
这“家”建在离平地两丈之上,整个屋子约摸九尺见方,周身全是由泡过桐油的木板经卯榫而拼凑成,是已虽然历经多年,依旧还是坚固如新。
沐清歌迟疑着问道:“那怪人好端端地怎么会住在树上呢?”
冷凝霜道:“我也是只是听说自贺兰家遭那横祸后,他终日便只知狂喝滥饮,几年就将贺兰家的家业败光。所幸他不知何时曾在这里建过一个木屋,所以现在至少还有个栖身之所。”
慕容熙接着问道:“我见那萧姑娘对贺兰璟修依旧不离不弃,怎么忍心让他在这里风餐露宿呢?”
冷凝霜摇摇头,道:“对于贺兰家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薛南方开口说道:“琴师大多有孤高自傲的怪脾气,作为庄臻凤的弟子,贺兰璟修只怕傲气更甚。让他接受萧家的恩惠,于他而言无疑是嗟来之食。”
站在他身前的白凌潇听了邱鹤这话,立刻反驳道:“方才在酒馆大家都看到了,那些人这般侮辱他,可他不说起身反抗,甚至连脸色也未曾变幻,这样的人哪儿还有什么琴师的傲气可言!”
显然白凌潇对于庄臻凤宁愿选择这样的人也不选自己还依旧耿耿于怀!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邱鹤忽然开口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道:“或许不肯接受只是因为对方是萧宁吧!”
这时,一个人晃晃悠悠地从远处而来,众人回过头看去,正是还面带倦容的贺兰璟修。
贺兰璟修见这么多人围在树下,也是微微一楞,不过他头很快又低下去,自顾自地从众人身边穿插而过。
直到他进了自己的树屋,众人才发现,原来在大树的后面,还有一段用树的藤蔓搭成的梯子。
薛南幼沉吟一会儿,忽然对邱鹤说道:“主人家既然回来了,我们总要守礼登门拜访一下,就有劳邱鹤兄和我一起去一趟。”
白凌潇听罢,也想跟着上去,道:“号钟琴号称天下第一,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也要一起上去。
薛南幼道:“若是都上去,只怕主人家的房子都要被压坏了。”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可薛南幼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树屋恐怕是容不下这么多人!
于是薛南幼和邱鹤顺着藤梯慢慢爬到贺兰璟修的树屋前,就见着门前挂着一席陈旧的竹帘。
薛南幼伸出手指,轻轻扣了一下竹帘,朗声说道:“在下薛南幼久慕贺兰兄琴艺独步天下,特来拜会,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屋子里并没有声音,邱鹤迟疑一会儿,最后还是掀开竹帘,略一扫视,就见着贺兰璟修蜷缩在靠门这边的角落里紧闭双眼,似是睡着了。
薛南幼也俯身走进来,忽然觉得这屋里似乎着实有些奇怪。
这树屋的中间平平放着一条细的枯树枝作为分界线。
前半间许是从未清理过,只见周围的墙壁上俱是泥沙飞溅,在贺兰璟修头顶上方还有大片密集的蛛网,蛛网上还残留着一片迎风抖动的枯黄残叶。而地面则更是糟糕,上面几乎铺满了他鞋底带进来的乌黑色泥土,简直已经看不到木板原来的颜色!
与这边犹如乞丐一般邋遢的地方相比,后半间却截然不同,里面居然打扫地很干净。薛南幼往里望去,在后半间的正中央位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张黑色几案,几案上还放着一个物件,只是用织锦严严实实地裹着。看这物件的轮廓,像极了一把古琴的样式,看样子这就是那名震天下的号钟古琴!
薛南幼心下慨然,这贺兰璟修纵然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可对琴却始终心怀敬畏。他这时才明白庄臻凤老先生一生眼高于顶,为何会收贺兰璟修为徒。
薛南幼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号钟之音再次响彻在这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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