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啸穷途 > 第一百零三章 前尘往事
    大雪虽住,天地之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隔得稍远便看不清前路。

    阴无极已经连续追击了好几个时辰,他漆黑的衣裳上早已沾满树枝上震落下来的冰雪。因为剧烈的颠簸,一些融化的冰雪透过单薄的衣衫,刺激着他那本已没有什么温度的肌肤。

    他苍白的嘴唇还在颤抖。

    可是,他的目光却还是死死地盯在前方冰河上越发模糊的影子,圆睁欲裂。

    生命对于他而言,剩下的早已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今生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便是护她一世周全,纵然她的对面是整个武林,甚至整个天下。

    只要她愿意,杀遍那些满口仁义的天下人又有何妨?

    可是现在。

    阴无极狠狠的咬住嘴唇,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唇齿之间若有如无的血丝流淌出来,很快飘落到胸口,眨眼之间便冻成了血痂。

    “驾!”

    天地之间健马长声嘶鸣,随即响起一阵更加急促的马蹄声。

    黑衣人早已察觉了后面紧追而来的阴无极,其实要想甩掉他简直易如反掌,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却黑衣人却并没有摆脱他,反而让他跟了上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雪橇上的车夫忽然拉紧绳索,这几条白色巨犬显然久经训练,速度慢慢减缓下来,最终停在了一条树林的小径前方。

    黑衣人轻轻将白凌潇抗在肩头,脚尖轻点雪橇,飞身上了岸上。可他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停下步子,负手而立,像是在等待谁一样。

    不一会儿,马蹄声渐渐响亮。阴无极望眼看去,只见雪橇停在岸旁,而黑衣人已闲庭兴致地站在那儿,像是在专程等他一样。

    阴无极见此情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见他左手一拍马鞍,整个身子立刻腾空而起,在掠空之际,他的剑已出鞘,抖了一个剑花,毫不迟疑地刺了过来。

    他的剑势正和他的人一般,出手狠辣无匹,却直截了当。

    那车夫见来人剑势凶猛,正准备抖动鞭子迎上去,没想到黑衣人抬起手掌阻止了他。

    他虽不解其义,可一直以来的信任和服从还是让他放松手腕,将鞭子又插回腰间。

    阴无极见这个黑衣人并没有躲闪的意思,一双漠然的眼神骤然紧缩。

    对于对方是否有埋伏,阴无极压根儿就没有在乎,可是却不得不顾及这人手里的白凌潇,何况他已看出,这个黑衣人的武功绝不会在自己之下,要是想要轻易带走白凌潇,怕是早已走了,又何必留在这儿等他呢?

    一想到儿,阴无极的剑势缓了下来,停在了黑衣人的眉间。

    黑衣人似乎早已笃定阴无极绝不会刺下来,因为他露出的双眼里一片淡然,并没有丝毫的担心与害怕。

    可是阴无极行事从来都是诡秘莫测,毫无章法可言。别人以为他不可能,不敢做的事他偏偏要做。

    他的手腕忽然又动了。

    比地上冰雪还冷的墨鳞剑瞬间往前又进了两寸,只见阴无极转动手腕轻轻往下一划,在车夫惊讶的面容下,黑衣人脸上覆着的面巾掉了下来,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跟随在白景行身边多年,阴无极自问已见过天下间各式各样人,有的人聪明,有的人风雅,有的人仪度非凡,可与眼前这个人比起来,那些所谓的风流人物简直和癞蛤蟆一样。

    他已不再年轻,他的双鬓已有了雪丝,就连他的眼角旁边也布满了皱纹,可是这些原本让人难看厌恶的东西到了他的身上,却变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恭敬地站在他身旁的车夫见阴无极并没有刺下去,忍不住吞了下喉头,下意识伸出袖口,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阴无极沉默了很久,看着眼前这人的嘴角边依旧噙着笑意,冷冷说道:“你在等我?”

    这黑衣人点点头,笑道:“你说的并没有错。”

    阴无极沉默了更久,才开口又说了四个字:“放她下来!”

    这黑衣人没有当即拒绝,反而是低头思索,居然好像是在考虑阴无极的提议。

    只不过没一会儿,就见这黑衣人摇了摇头。显然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阴无极面色一寒,不再多话,当即将墨鳞剑毫不迟疑地划向黑衣人的脖子。

    这当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莫说是人的手掌,就算是顽石只怕也会被切成两块。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人头落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忽然出手,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竟将这吹毛立断的利剑夹在两指之间,任凭阴无极再怎么用力,竟然再也进不了分毫。

    阴无极自出道以来,何曾受过这般侮辱,只见他咬紧牙关,丹田运起一口真气,正准备与黑衣人比试内力,黑衣人忽然开口说道:“阁下先听我一言,待会儿若是还要打,殷某定当奉陪到底!”

    阴无极虽没有说话,可黑衣人明显感觉得到指腹间的力道慢慢减弱。

    可是他的剑依旧横在黑衣人身前,没有丝毫收回去的意思。

    黑衣人并没有介意,他似乎对阴无极古怪的脾气很是了解,只是略微一沉吟,便开口道:“白凌潇父兄已死,如今不仅江湖上的人想要斩草除根,要她性命,就是那皇帝小儿只怕也要问罪于她。如今天下虽大,于她而言,要想找一个安身之所却并不容易!”

    阴无极转过头看向仍在昏迷之中的白凌潇,她脸色苍白的可怕,眼角下还犹有一抹让人心疼的泪痕。或许是因为寒冷,又或许是梦里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她本就单薄的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原本皎月一般白皙的眼帘,瑶鼻,此时也几乎挤在了一起。

    看着她这样一番让人心疼的脸色,阴无极握住剑柄的手捏得更紧。

    “你的意思难道是想救她?”阴无极将头转回来,忍不住说道。

    黑衣人点点头,道:“现在要带她去的地方对她来说绝对安全,而且……”他停了停,继续说道,“要不了一年,她就会有能力报得父兄的大仇!”

    阴无极道沉默良久,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她?”

    这句话本来很平凡,却是他生平第一次问缘由。

    黑衣人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声,声音震得一大片积雪自树丫间哗啦啦地落下来,只听他正色道:“好!好!好!阴无极就是阴无极,按你的脾气秉性,自己就算死了也绝不会问出一个为什么,可只要是这丫头的事,只怕是让你砍下自己的脑袋,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阴无极听罢,眼神更是疑惑,只见他脸色冰冷地说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对我们的事这般清楚!”

    “我是谁?”

    黑衣人喃喃自语,他低头看向白凌潇臂膀间那只栩栩如生的青色玄鸟,目光中忽然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他忽然动了动嘴唇,呓语着说道:“为了找到她,我们苦苦寻觅了她一千年,为了等她长大,我们又苦苦煎熬了二十年。”

    阴无极的疑色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了。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千年,什么二十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又在筹划些什么事?”

    黑衣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意之中泄露了一丝本族的秘事,只见他摇摇头,缓缓说道:“没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们了如指掌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白景行能登上南陵国的丞相之位,要不是我们,他只怕早已死在了进京赶考的路上。”

    “什么!”

    阴无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黑衣人。这一切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可看他肃穆的神情,阴无极却不得不相信。

    因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本就没有再编织一个谎言的必要。

    阴无极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人一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黑衣人整理完思绪,开始说起当年的事。

    原来在三十五年前,黑衣人按照族中长老的吩咐,奉命外出寻访青色玄鸟纹的下落。几番寻找,依旧没有任何线索。黑衣人虽然有些气馁,可这结果却早已有所预料,毕竟族里寻找了上千年也还是一无所获。

    那时他离附近的城镇还有四五十里,又遇到风雪塞途,行路多有不便,于是只好在附近寻找一处栖身之所,准备休息一夜,等明日停了风雪再行赶路。

    他寻找一番,正巧找到一间塌了半边檐角的破庙。庙虽然破旧,可对于躲避风雪却是再好的去处。没想到推门而入,就见着地上蜷缩这一个衣衫单薄的书生。看那书生已经冻的乌青的嘴唇,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活活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那时黑衣人虽然并不想救人性命,可若是眼见这人就这样活生生冻死在跟前,到底也于心不忍。于是略一犹豫,便在他旁边架起一座火堆,又烧了一壶滚烫的热水给他灌下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这书生的手脚总算是逐渐暖和起来,不再似先前那般冰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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