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点点头，快步向坐在路边磕鞋的老者走去，到及近前抱拳作揖：“人生何处不相逢，禀用先生，真巧啊！”
杨慎在旁听到方才醒悟，原来这不起眼的老者就是那七考会试不过，鼎鼎大名的张璁张禀用。
他并不想跟张璁打交道，微微皱眉，并未上前，心头却在奇怪，猜不出白玉京为何要对此人这般感兴趣。
张璁也在皱眉头，原本他对白玉京印象极好，但那日白玉京不告而别让他有些失望，好印象自然也大打折扣，从本心来说，已经不想再跟白玉京打交道了。
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是愤世嫉俗，性格却不是孙刚那种古怪，加之如今新中会试，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坏脾气也自然而然的有所收敛，是以哪怕不满，却也强压着不表现出来，放下鞋子拱拱手，淡淡的说道：“几日不见，小公公风采依旧，久违了。”
“禀用先生太客气了，那日临时有事，走的太过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和几位先生道别，实在是有些失礼。今日天幸遇到先生，先给您赔罪了。”
说着话，白玉京深深的给张璁鞠了一躬。他是顶顶聪明之人，情商也不低，敏锐的感受到了张璁对自己的态度与那日决然不同，稍一琢磨便猜到了缘由。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既然已知对方身份，赔礼道歉自然毫不迟疑。
商人逐利，无利不起早。
杨慎对白玉京已经有所了解，见状不禁愈发奇怪起来。
张璁可不知道白玉京想些什么，见他态度诚恳，好感重又回来，哈哈一笑道：“小公公太客气了，区区小事罢了，难道老夫瞧着像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么？”
哪里是像，本来就是吧。
这话自然只能想想，自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关系还没到呢。
“对了，上次光自我介绍了，还不知道小公公如何称呼？”
听张璁这么问，白玉京略一迟疑，很快说道：“白长生，先生不必再小公公小公公的叫我，直呼我长生便是。”
张璁点点头，望向杨慎：“不知那位是？”说着话他已穿鞋站了起来。
“杨慎，杨升庵！”杨慎声音不大，语气却自有一股傲然。
“哦，原来是首辅大人家的大公子啊，失敬失敬。”张璁淡淡说道，半点失敬的意思都没有。
“不敢当，贡士老爷大名鼎鼎，某家可不敢当。”杨慎说道，同样的暗藏机锋。
白玉京苦笑，这俩人，一个说对方名不副实，靠的不过是父荫，一个笑话对方七考不中，沦为笑柄。
读书人骂人就是厉害，一个脏字不带，脑子但凡转的慢些，挨了骂都不知道。
“禀用先生，升庵先生，有话咱们边走边聊吧……也不知那妙清住在哪里，大老远的跑这一趟，若是不在可就糟糕了。”
白玉京这话果真奏效，张璁马上好奇的问道：“你找她干什么？你不是内官么，怎么……？”
白玉京没给杨慎接话的机会，抢着道：“有点小事儿，可不是先生想的那样。”
杨慎以为白玉京维护张璁，居然有些吃味，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得，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俩人还真就天生的不对眼，日后朝堂为敌，此刻已然露出端倪了。
他甚至开始后悔今日之行，两人都是大牛，夹在中间的滋味儿不好受啊。
好在关键时刻有人救驾，青云观地头邪，说曹操曹操就到，妙清人未至声先到，老远就是一声清喝：“怎么又是你？这里不欢迎你，马上给本姑娘滚，不然小心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杨慎倒吸一口凉气，小白到底干啥来着，咋把人姑娘得罪成这样？
张璁也很好奇，白长生彬彬有礼，生的也很俊俏，举手投足并无内官的女人气，按说该招女孩儿待见才对，怎地这漂亮尼姑如此不留情面，上来就要往外撵人呢？
俊俏小道姑瞧着就让人稀罕，饶是愠怒，仍旧别有一番风情，过往香客大起同仇敌忾之心，纷纷怒视白玉京。
商人脸皮都厚，白玉京也不例外，嘻嘻一笑，对着妙清抱拳唱了一个肥喏：“前番都是我的错，仙姑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今日登门，实在是有事相求，修行人慈悲为怀，还请小仙姑一定要帮帮忙才好。”
“哟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天你不是很能吗？有本事白公公别来求我啊？”妙清不为所动，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求我也行，跪下磕仨响头，咱们有事好商量，如若不然，本姑娘时间宝贵，你给我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恕不奉陪！”
“原来是个老公，啧啧，可惜这一表人才了。”
“难怪这般漂亮的仙姑都能得罪，原来是个老公。”
“小仙姑可真厉害，你们猜这小公公会不会磕头？”
“肯定磕，多漂亮的仙姑啊，换成是我，别说磕头了，让我干啥我干啥。”
……
议论四起，白玉京的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他最烦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女人了，冷笑一声直起了腰：“你还真是脸大，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还是那句话，别以为好看就了不起，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尊长，不就是个正一教的小道姑么，让我跪你？你也配？”
所有人都被白玉京这番话惊呆了，尤其是那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再配上后边那些颇有气势的话，尤其是最后那灵魂一问，众人听了顿生感慨，这真的是个老公么？
娘的，人都骟了，哪儿来的这么大豪气？
“说的好，好一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白公公就是有见地，某家佩服。”杨慎最先开口，他倒也识趣，知道白玉京不想让人知道真实身份，是以不称“白兄”，只叫他“白公公”，说着仍不罢休，又道：“不是某家说你，小仙姑，你这确实有些得理不饶人了，白公公已经道歉，态度诚恳，就算你不原谅于他，也不至于那般辱他吧？公公又如何了？公公就没有自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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