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被气的脸都绿了，怒视杨慎：“你又是谁？这是本姑娘和他的事，用不着外人插嘴！”
“某家杨慎，杨升庵，白公公是某家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某家之事。”
集体倒抽冷气的声音蔚为壮观，众人没想到这个风流倜傥的中年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杨慎，闻言都很激动，直觉得此行不虚，真是来着了。
爱看热闹的心理古今皆然啊。
妙清也被杨慎的大名震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冷笑说道：“原来是状元公当面，昔日听闻升庵先生大名还一直感慨无缘得见，不想也是趋炎附势之徒，真是让人失望啊！”
咦？小道姑居然知道小白的身份？那怎么还敢如此狂妄？张彦頨亲至也不敢这样跟小白说话吧？
她到底是谁？
官宦世家出身政治敏锐度就是高，白玉京没注意的地方，杨慎却一下子就抓住了。
真的只是正一教的道姑么？还是被捧惯了，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怎么不说话了，没理了？词穷了？合着你还知道廉耻，倒也不是无药可救，给你提个建议，离他远点儿，内臣不得结交外官，此乃皇家祖训，你身为当朝首辅之子，可别明知故犯，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杨慎才名远播，是天下绝大多数少女春梦的对象，小道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难逃例外。不过她毕竟性格高傲，虽通篇都是劝说之意，却是一句软话都欠奉。
内臣不得结交外臣，确是皇家祖训，众目睽睽，杨慎虽不以为然，却绝对不敢公开反驳。
沉吟着他说道：“多谢小仙姑教诲，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某家与白公公相交纯粹出于志趣相投，却和什么内外勾连不沾边……话再说回来，你龙虎山大真人职掌天下道箓，职同二品，也算外朝高官，当地镇守太监，却也是上清宫天师府常客吧？”
“这个…？”妙清不妨杨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登时被噎的哑口无言，轻跺莲足，恨声说道：“一个是内宫巨珰，一个是世林领袖，连起手欺负我这么个弱女子，真是好威风啊！”
“巨珰谈不上，不过混口饭吃，小仙姑若不先惹咱家，我也不会出言不逊……要不咱们都退一步？先听我说说求你何事，然后再做道理，如何？”白玉京的语气软了下来，男人都是贱皮子，嘴上说什么好看的皮囊不重要，实际上呢，但凡妙清稍有软化，他马上也就偃旗息鼓，不想再过分追究了。
妙清说的也有道理，欺负女人，委实算不得什么本事。
“好吧，你说。”妙清仍旧板着脸。
“正一教走的是外丹一路，小仙姑是少天师的高徒，不知听没听说过磷，硫磺，硝石这些东西？”
妙清眉头一皱：“你问这些做什么？火折子？宫里头怕是不缺吧？”
“火折子？”白玉京有点懵，他一直以为火折子就是一张纸卷成紧实的卷儿点燃放入竹筒，然后吹灭，仅余火星，用钻有小孔的盖子盖好，由于里边缺氧，燃烧缓慢，用时打开盖子，再吹几下，就会着火。
他很少有亲自用火折子的机会，以前也没想起来研究，根本就没将火折子跟硫磺硝石磷什么的联系起来过。
“难道还会用到这些东西？”这话他没敢问出口，深知自己肯定是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你怎么会以为我要做火折子呢，那玩意儿有的是，我才不做呢，我要做的是一种更容易引火的东西，可惜有些东西不太懂，这才特意来向你请教一番。”
“叫师姐。”
“呃，”这丫头还真是记仇啊，白玉京苦笑一声，倒也光棍儿，张口就叫了声师姐。
“还有个条件……”
“没问题，不就是太极拳嘛，我教你就是。”
“不用再回去禀告你师父一声？”
“不用，反正他也死了，这主意我能打。”
“这还像话，来吧，此间人多，咱们去后边说话。”妙清总算觉得稍微解了口恶气，当先转身向正殿后方走去。
吃瓜群众们虽然愈发好奇，不过却也不敢跟随，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玉京和杨慎紧随其后离去。
“禀用先生，你不想来看看么？”走出几步见张璁没跟着，白玉京急忙停下来招呼。
张璁略作犹豫，很快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正殿后面有好几排精舍，妙清住在最后边最东边，中间用青砖隔出一个小院儿，痕迹尚新，显然是特意为她新砌的——少天师的弟子，倒也值得这个待遇。
“青木道长住在哪里？”一路行来，并未发现什么太过特殊的地方，白玉京忍不住问道。
“那里。”妙清指向后山，白玉京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山顶三五棵劲松虬结，亭亭如盖，树下隐约可见茅舍几间，四周插着篱笆，院中应该还种着一株桃树，桃花怒放，红艳艳的一大片。
“不说还没发现，果然好去处。对了，他在么？若有机会，倒想拜见拜见，恭聆一番教诲。”
“我来这边都快一个月了都没见到他老人家，你想见？等着吧，若是有缘的话，兴许能见一次，不过我估计悬，他老人家最不愿意跟你们这些官宦打交道了。”
“家师也是如此，世外高人一般都这样。”听妙清话中隐有讥讽之意，白玉京随口就堵了回去——别小瞧老子，家师也是世外高人！
这次妙清却没和他争，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错觉，白玉京总觉得别有深意。
进了小院儿，妙清并未让众人进屋，而是让跟着过来的两个小道士搬几把椅子到院子，自己则进了屋，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类似钢笔的物事丢给白玉京道：“别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龙虎山特制火折子，宫里也有供奉，你这位分，不可能没见过。”
白玉京还真没见过。
只见手里这火折子乃是黄铜所制，盖子是插拔式的，用力拔开盖子的时候，猛听妙清大笑出声，不及想明白她笑什么，白玉京便见火光闪动，原来盖子下方居然栓着一条细绳，估计是浸泡过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拔盖的同时与铜管口剧烈摩擦，登时便燃烧了起来。
太过突然，他的手一颤，火折子登时摔落在地，于是，妙清笑的愈发开心，直若花枝颤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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