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聪不愧是朱厚照的兄弟,当皇帝刚一个来月就想偷跑着出去玩儿了,这事要是换成江彬钱宁之流,定然是大喜过望从之若饴的。
白玉京却摇了摇头:“陛下您刚刚继位,内臣倒是也想回去祭奠一下家师,奈何诸事纷杂,短时间内怕是离不开呀!”
他并没有点破朱厚聪的心思,朱厚熜咂吧了嘴一下遗憾的道:“你说的也是,朕继位不久,立足未稳,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于你……明年清明吧,明年清明再说!”
君臣二人正说话间黄锦忽然进来禀报,说内阁首辅杨廷和在外求见,这是正儿八经的辅政大臣,权倾朝野,连朱厚聪都不敢等闲视之,应允之间甚至整理了一下衣冠,问白玉京:“朕的仪容没有问题吧?杨先生执礼甚严,朕还真的有点怕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龙袍,白底黑缎子面的靴子,虽未戴冠,头发却整理得一丝不苟,被一根黄色的带子扎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穿越回来这么久,白玉京早就已经学会了梳头,笑着起身走到朱厚聪的身后帮他把头发挽起来,又将翼善冠给他戴在头上,这才说道:“这样就更好了。”
朱厚熜笑着点了点头,长身而起,刚走出两步便听暖阁门口传来杨廷和的声音:“老臣参见陛下!”
“进来吧!”朱厚熜又后退两步坐了回去。
杨廷和见白玉京也在有点惊讶同时也很释然,朱厚熜挡着没让他行大礼,于是他只能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拱手和白玉京见礼:
“有几日不见了,白公公还好吧?犬子一直惦记你呢!”
白玉京心头一动,这就来了。
笑道:“前不久还见三郎来着,倒是升庵兄有段时间没见了。”
话音落地,那朱厚熜果然插话问道:“白伴伴和杨慎兄弟他们走的很近吗?”
这就纯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白玉京和杨廷和对视一眼,说道:“杨家三郎对徐颉公公的飞行器十分的感兴趣,至于那飞行器,内臣不才,倒是指点了一二,由此方和三郎相熟。
而说到杨家大公子,那渊源可就长了……”
他笑着由自己当初和杨少夫人相识之事开始,一直说到后来相处的种种,虽绝口不提惺惺相惜四字,意思却表现的淋漓尽致。
期间杨廷和免不了插两句话,不外乎也是为了烘托他的这个中心思想,两人初次配合,便显得十分默契。
朱厚熜的眼皮弱不可察的跳了一下,笑道:“你和用修都是当世大才,不见面也就罢了,既然相识,必定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实在是让人羡慕啊。对了杨先生,以用修之才,总在家里呆着不免明珠暗投,如今经筵已开,朕琢磨着,不如就让他进宫出任经筵讲官吧?”
经筵讲官就是给皇帝讲经讲史的,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老师,这可是个前途广远大的职业,虽然它的品级并不高。
“陛下有命,犬子自当遵从,老臣在这儿替犬子谢谢陛下了。”
因为谏言时语言太过激烈,杨慎被朱厚照罢职免官,至今已快一年了,此事一直是杨廷和的心病。
要知他对杨慎寄予厚望,总是在家里呆着这算什么事儿啊?现在好了朱厚熜居然要让他出任经筵讲官,这才真正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呢。
于是他大喜过望,说话的同时人已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回朱厚熜就不拦着了,笑着等他叩完头,方才将其扶了起来:“朕有今日,皆赖先生之功,先生无需如此客气!”
这本是客气之语杨廷和却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喜色不翼而飞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白玉京十分敏感,马上说道:“对了陛下,内臣还有一事相求,还求陛下允许。”
朱厚骢感激的看了白玉京一眼笑道:“总得先说什么事情朕才能决定允许不允许吧?”
“内臣想在东厂新建一个下属机构,叫飞天格物所,由徐颉公公出任首任掌事,除了研究飞天以外,日后还会对内外招募对格物感兴趣的各种人才……”
朱厚璁忽然打断了白玉京说道:“那个徐颉朕可是久仰大名了,听说他在造什么热气球刚才你还说是你指点的……你觉得这热气球真的能把人带到天上去吗?”
“理论上来说肯定是可以的,事实上呢,内臣还真的坐这东西上过天……”
朱厚聪的眼神顿时一亮:“果真如此?那天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看到神仙了吗?”
“这个嘛……内臣说了陛下您也未必肯信,还是等着徐颉公公造好那热气球之后,您亲自上去看一看吧!”白玉京笑吟吟的诱惑着。
“好!既然如此,朕就答应你这件事情了。”说到这里朱厚璁顿了一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这人说实话真的有点不太成器,想来你说坐那热气球上过天必然是你师傅做出来的吧?热气球呢?肯定也被你一把火烧了,你呀你呀,朕都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了,愚忠愚孝,摊上你这么个徒儿,也不知是你师傅的福气,还是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想来应该是前者吧?”白玉京笑着说道。
白玉京的话让黄锦和杨廷和同时一惊,心说这白玉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如此打断皇帝之言就不怕他生气吗?
朱厚熜居然没有生气,非但如此,反而笑骂了一句:“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怕是跟京师的城墙差不多了吧?”
“谢陛下夸奖!”白玉京嘻嘻一笑,没敢把厚黑教主的厚黑学理论搬出来。
从乾清宫出来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一老一少并肩行走在汉白玉铺就的甬路上边,引不少人侧目,二人却旁若无人,毫无避讳的意思。
朱厚聪倒背着手站在暖阁的窗户旁边,默默的注视着杨廷和与白玉京的背影,他稚嫩的脸庞已然有了棱角的趋势,黄锦习惯性的佝偻着身子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着,不敢打断他的深思。
他的角度也能看到杨廷和与白玉京的背影,某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杨廷和白玉京与眼前的朱厚熜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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