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弹劾的奏疏中所奏鸣的各种关于和钱江二人勾结的证据,王琼绝大部分供认不讳,但很快他又主动上交了一份奏疏,讲清楚了当时之所以要贿赂钱江二人,实出无奈的根本原因。
所以说他到底还是没有承认自己与钱江二人,勾结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情,确实做到了俯仰无愧。
这好像和白玉京记忆中的情形不太一样,他记得此事事发之后,王琼便上疏乞怜,最终才保得了性命。
绝无此刻的刚直。
但这好像才更加符合王琼的性格,他好色,脾气坏,但他的为人却是正直的。
他不是完人,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哪个男人不好色?
再说了这可是封建社会,当娶妻纳妾沦为常态时,他的那些行为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是的,确实不能以后世的眼光来评判如今的事或人。
不知道是白玉京的美言起了作用,还是杨廷和的良心发现,王琼最终没有被发配到荒蛮之地,而是仅仅以致仕黯然退出了大明朝的政治舞台。
这已然是6月中旬的事情了,礼仪之争方兴未艾,张聪并未贸然的将公然站在朱厚璁角度写的那篇奏疏上达朝廷,白玉京知道他尚在担心,毕竟快50的人了,好不容易步入了官场,有些顾虑也很正常。
毕竟满朝上下,皆是杨廷和的拥趸,小小一个礼部观政,想要推倒杨廷和他们的言论,无异于蜉蝣撼树一般。
临近7月的京狮已经到了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就连楼下戏台上的戏子们唱的都有气无力。
白玉京坐在2楼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被烈日晒得打卷儿的柳叶发呆。
黄娥就坐在他的对面,旁边就是仪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杨慎。
谣言的源头查到了,来自于一夜之间出现在大街小巷的一些小纸条,如同困城之时,敌军射入城内劝降的传单一般。
根据东厂内最专业的字迹辨认高手查验,字条上的笔迹全部来自于一人,而且是左手书写。
当时白玉晶还在奇怪,如今的印刷业还算发达,市井之间都有搞印刷的,如此隐秘之事,为何不能采取印刷的方法呢?
还是那辨认字迹的高手为他解开了疑惑:说到底有能力印刷的毕竟还是少数,包括内庭的经厂在内,东厂全有备案。每家的模具都是有数的,除非主事者本身就是搞印刷的,否则,若是极力要求启用新的模具,势必更加显眼。而旧有的模具,用的时间长了,或多或少总要留些蛛丝马迹,如此一来反倒不如手写来的更加安全。
纸是普通的纸,墨是普通的墨,除了知道字是用不常用的左手书写,剩下的,还是一无所知。
再隐秘的追查也不可能完全隐藏行迹,事情到底还是慢慢曝光出来,反倒愈发印证了谣言的正确性。
朴素的老百姓想法也很朴素,果无其事放任不管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追查呢?
杨胜夫妇和白玉京宫外相见是有原因的,经由司礼监掌印魏斌提议,要到满清时期才有的“刷茬儿”提前在正德16年出现,原因自然是冠冕堂皇的,说什么私自自宫者屡禁不绝,皇帝即将大婚,卫冕秽乱宫闱之事发生,有必要将所有的内廷宦官全部查验一遍。
明眼人却全都知道,这些完全就是针对关于白玉京的谣言而来。
这提议是昨天晚上魏斌见驾时提起的,一经提出,朱厚璁就马上答应了下来。
杨慎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于是趁着上午没课,一大早就派人去东厂约白玉京,听说他已然来了梅园这边,急忙和黄娥赶了过来。
关于谣言的话题已经说过几次了,或许真的是三人成虎吧,哪怕白玉晶无数次地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真的是天阉,杨胜夫妇扔球还是起了怀疑之心,比如白玉京很少自称咱家,比如白玉京也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公公,最最关键的是分为内官,白玉京居然长胡子胡子。
说白了杨慎夫妇其实是来劝白玉京跑路的,虽然他们没有明说。
白玉京哭笑不得之余心里十分感动,再次做出保证,自己绝对不是谣言中所说的那般,这才让两口子转变了话题。
话题自然扯到了方兴未艾的礼仪之争上面,杨慎已然劝说过朱厚璁好几回了,惹得朱厚璁十分不满。
白玉京早就想找机会劝说一下杨慎,如今杨慎主动提起话题,正中下怀,不免就劝了几句,结果杨慎大怒,与他吵了起来,虽然在黄娥的劝说下,两人停止了争吵,却一个转头望窗外,一个低头玩茶杯,谁都不想搭理谁。
气氛十分的尴尬,黄娥如坐针毡,知道两个人都是倔脾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如何开解二人,干脆也别过了脸,不再搭理他俩。
张红光蹬蹬的跑了进来,凑到白玉清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黄娥耳朵好使,听着好像是说谁来了似的,心说反正呆在这里也是尴尬,不如让两个人都冷静一下,便道:“原来小白是在等客人呢,既然客人要来我们也就不耽误你了,我相公就是那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有,明天还请收些脾气,便有火气,也等过了刷茬儿这关再发。”
“谢谢。”白玉京并未挽留,起身相送。
杨慎冷哼了一声,当先向外走去,黄娥冲白玉京苦笑一声,悄悄指了指杨慎,这才快步跟上。
等二人出了门,脚步声远去,白玉京这才吩咐张红光:“去把德华先生请上来吧,记住一定不能摆架子,就说我的身份有些特殊,不然肯定是要亲自下去请他的。”
张红光虽然不理解,仍旧点头答应,快步出了雅间。
等了有一会子,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白玉京站起身来,先整理了一下衣冠,感觉再无不妥之处,这才迈步向门口迎去。
“对不起厂公,老匹……先生不给面子,只让卑职转告您,好意他心领了,若您真有愧疚之心,还请善待天下百姓。”
“呃?”白玉京愣在了门口,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看来准备的银票也用不上了,罢了,原本我与他也没有太大的交集,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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