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朱厚熜登基以来,第一次罢了常朝,文武大臣毫无不满,反倒拍手称快。
因为明朝内廷“刷茬儿”将在今日第一次举行。
负责察验的团队阵容十分强大,在魏彬谷大用等人的提议下,不仅有司礼监礼仪房的宦官参与察验,尚有东厂十名掌司,外廷礼部尚书毛澄,并科道御史二十七人联合组成。
“刷茬儿”从乾清宫开始,接下来是坤宁宫,慈宁宫,仁寿宫,延禧宫……至于司礼监外派衙门,山陵马场等等,另有专人分赴各地察验。
察验地点设在重华宫。
天还不亮,大批的内宦便在各自管事的带领下出了东华门,重华宫就在东华门南边,等到白玉京赶到的时候,已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人了。
空气飘荡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如此众多的内官聚集在一起尚属首例。
由于察验还未开始,现场一片混乱。
白玉京皱着眉头进了重华宫,也不管朱厚熜和魏彬谷大用黄锦他们都在场,回首厉声吩咐跟在后头的高忠:“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太容易发生问题了,马上回去把所有的人招来维持秩序,凡是察验完毕者,由交泰门离开,快去!”
高忠看了看朱厚熜,见其点首,这才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拜见陛下!”白玉京好像刚看到朱厚熜似的行了叩拜大礼,待朱厚熜吩咐平身,这才起身又给在场的诸位太监外臣们见礼。
“白伴伴说的不错,人多生事,魏彬安排无方,着免去半年的俸禄。今后‘刷茬儿’每五年举行一次,地点便设在重华宫,由东华门出,交泰门入,着为永例!”
“是!”众人齐声应命,弯腰的时候,魏彬狠狠的瞪了白玉京一眼,白玉京感应到了,还他一个冷笑。
“时间不早了,毛大人,吩咐下去,开始察验吧。魏公公,白伴伴,你每身为内廷巨珰,当以身作则,便由你们最先开始吧,委屈诸位了。”
“不委屈,此事本来就是老奴们首倡,倒是白公公年纪尚轻,面子上怕是有点儿挂不住,这样吧,就从老奴最先开始吧。”魏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完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玉京一眼。
朱厚熜高坐在椅子上,点点头:“元该如此。”
大殿旁边就是偏殿,毛澄拱手对众巨珰道声得罪,当先向偏殿走去,里头各方人马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朱厚熜一声令下了。
察验地点不止一处,所以偏殿之内只负责察验从四品以上的高级宦官,自有传事走到门外传达朱厚熜开始察验的命令。
魏彬得意洋洋的迈着四方步进了偏殿,工夫不大,又得意洋洋的从偏殿出来。
“老奴第二个吧。”黄锦紧随其后,也没等朱厚熜答应,便自顾的进了偏殿。
他是朱厚熜最信任的内宦,自然不可能有问题。
然后是谷大用,于喜,温祥……
这些太监们好像约好了似的,一个个抢着进偏殿,到得最后,在场太监当中,就剩下白玉京自己没有察验。
“白公公,现在不用害羞了吧,咱们可都察验过了,就差你一个人了。”谷大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对啊对啊,咱们可是都来了一次,丢人也不是就你自己丢人。”魏彬笑道,言下之意,适才行为都是为了白玉京好似的。
朱厚熜笑吟吟的高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好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但其实谁都知道,他之所以亲自出现在现场,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白玉京。
谣言止于智者,此话不假,可惜,真正的智者又有几人呢?
这也是谣言之战屡禁不绝的原因了,历朝历代散布谣言的都是重罪,可惜这种方法成本低,见效快,就算有人因此抄家灭族,照样有人不顾性命的使用。
“太后娘娘驾到!”
正在大家等待白玉京走入偏殿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嗓子自殿外传来,众人同时一愣,便连朱厚熜都从椅子上长身而起,当先迎出了殿外。
张太后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
白玉京有点儿想不明白。
其实不止是他,就连其余人也有点儿搞不清楚。
别忘了如今礼仪之争尚未有结果,而礼仪之争争论的核心内容就是朱厚熜应当称呼她为母后还是皇伯母,为了避免相见尴尬,两个人自从朱厚熜命人议兴献王尊号之日起几乎就没见过面。
殿外十分的安静,这绝非东厂番子的功劳,人群自发的闪开一条道路,张太后一身青紫色的翟衣排众而来,拾步上了台阶,朱厚熜当先跪倒,其余人不敢怠慢,纷纷跪倒见礼,四周只见乌压压的人头,场面比起大朝朝参还要壮观。
“都起来吧,皇帝,你也起来。”
“是,母后。”朱厚熜捏着鼻子叫了声母后,很快起身,笑问道:“您不在慈宁宫荣养,怎么跑来看这污秽之事了?”
问话间已然进了大殿。
张太后微微皱了皱眉,走到适才朱厚熜所坐的椅子前坐了下去,于是朱厚熜便只好站在她的下手。
“今日‘刷茬儿’算开了先例,正因如此,本宫才一定要过来看看。查到哪里了?”
“回母后的话,在场太监都已察验完毕,就剩白伴伴一人了。”
张太后微微额首:“嗯,都没问题吧?”
“没有。其实白伴伴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大家都觉得他年轻,怕他觉得丢脸,这才特意把他留到了最后。”
“原来如此。”张太后再次额首,说道:“本宫也信的过他,当日张锐将其送入坤宁宫时,本宫倒是怀疑过他,后来孙忠和张锐二人联合给其作保,那张锐倒也罢了,孙忠却是出自慈宁宫,本宫素来还是信的过的。”
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陷入了沉思。
张太后却好像没有看到众人的表情一般,继续说道:“查一查也好,恰好最近听闻市井之间有宵小之徒诋毁小白,经此一查,正好也能堵众人的嘴,你说是吧?”
最后一问的对象正是白玉京。
白玉京看着张太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头忽然一动,点头笑道:“娘娘说的很是,内臣也听到谣言了,正愁无法自证,幸好魏公公谷公公他们提出了这个法子,倒是遂了内臣的心意。娘娘,陛下,诸位稍待,内臣相信,真金不怕火炼。”
说罢躬身作礼,大步走进了偏殿。
众人心思各异,望着偏殿方向,时间如同凝滞了一般。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