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子桑暖已无大碍,见郎中对内伤武功等等都知晓,又听知府说他经常为武林中人瞧病,木亭心想让那郎中帮自己看看。
自己身上五年的梦魇还在,虽然平日里不去想这事,有时静下来,还是会突然觉悟自己只有五年好活,现在碰到这么个郎中,也算是抓住点希望,实在不行,也能探查点东西出来。
于是知府去了秦雄几个那里,木亭就一人走到大堂内找郎中。胖郎中此时正在堂内写完了方子,交给一旁的人去抓药,见到木亭走过来,扶着桌子站起来道:“大人。”木亭走过去赶紧说:“我不是大人,叫我木亭就行。”让那郎中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继续道,“我是来请先生帮我看一下脉。”
胖郎中请木亭把手放在桌上,给他看了起来,一会说道:“你脉象稍微有些震动,也是受了那极寒的真气吧,不过并无什么大碍,我再给你开副药,吃上两日就可痊愈。”
木亭点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想问另一件事。”
“请讲。”胖郎中给他把脉之时就觉得有些异常,只是木亭不说,他不了解内情,也就没有提起。
“之前有一位华太医曾经为我看过,说我幼时吃了一种药物,致使封闭了气脉,将内力锁住沉睡在了身体里,后来他给我配了一剂药,我吃了之后气脉打开,内力涌出,他却告诉我即使服用他为我研制的保护药剂,也仅仅只能持续五年,五年之后我身体里气脉就会再次封闭,但他却没有办法让内力继续休眠,到时候我只有筋脉尽断而亡,所以想问问先生,可知这是怎么回事,是否真的五年之后我只能等死。”
“刚刚给你把脉之时,我就觉得你体内隐隐有些不对,不如常人那般通透,气脉汇合好似水流湍急,但却是有强制撑开之感,确实如你所说,是有外力强制将其闭合,后来又强制打开,脉上是有会再次闭合之像。不过你太看得起我了,老夫只是个布衣郎中,而那华太医却是回天老叟最看重的弟子,他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又何德何能能够治好。”
听他这么说,木亭垂下脑袋,觉得希望落空,正一边叹息,却听到胖郎中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这两字,木亭隐约感觉还有办法。
“我在家父生前自己编纂的医术中看过类似的药物记载。”
木亭两眼放光,若是真有药物的消息,寻到方子,那解药便就有制成的可能,自己就能得救,忙问道:“可是有这药的方子。”
郎中摇摇头:“并无方子,只是记载了这么一件事,家父年轻时路遇暴雨,便在山上的‘引虚观’内借宿了几日,恰巧那日发生了件事情,观内一位弟子练功时太过用力,几日下来身体渐虚,就吃了许多大补的丹药,可是他内力蛰伏之时去胡吃乱补,最后却弄得自己内力狂乱,气脉过盛,浑身青筋凸起,已是走火入魔的形态,不要两日就会断筋破脉。眼见着弟子就要死去,冲衍道长自己在那丹房内待了半日,出来时拿着一粒檀色的药丸给弟子服了,没过多久,那弟子身上就回复了正常,但是已经没有了内力,身体也变的十分虚弱。此后再也习不了武,只能潜心道法。”
“或许他不是没有了内力,而是像我以前一样,封闭了气脉,内力都沉睡了过去。”木亭说道。
“不错,今日你和说我了你体内的情况,我细想一下,确实有这个可能。”
“令尊可有提到这是何药。”
“我家世代行医,家父见到这等药丸,自是想去弄个明白。医书里说他之后去问了冲衍道长,但道长只说此药是观内秘传的药物,全天下只有这引虚观内有方子。后来因为对习武之人太过难堪,于是就成了禁药,若不是为了救弟子的性命,他是绝不会违背祖师的禁令炼出这药来的,之后家父就没再提及,我以前只当是个小故事,毕竟医书里提到过的奇特药物太多了。”
木亭心想,既然这药的效果和自己身上出现的一样,即便不是一种药,那制药的材料也绝对差不多少,于是问道:“这引虚观在何处,那位冲衍道长还在吗?”
胖郎中哈哈一笑:“你瞧我都这一把年纪了,又家父年轻时的事情,若是这冲衍道长还在,此时怕有一百五十多了。”木亭暗暗脸红,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唐突了,这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冲衍道长应该早就神游太虚了,哪可能还活着,但是即便冲衍道长不在了,自己还是可以去引虚观求上此药。
可是胖郎中继续说道:“至于这引虚观,也在二十五年前武林动乱之时,被於菟宫灭了。”
自己幼时服了此药,到如今已经十九载有余,引虚观被於菟宫灭于二十五年前,若自己所吃这药确实是和引虚观的禁药是一种药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方子被於菟宫的人拿了去炼了出来,而让自己吃这药的便是於菟宫的人,木亭想到这里,心中即是绝望也带着丝希望,至少现在於菟宫内有极大的可能性还有方子,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够取到呢。
此时又出现了其他的疑问,如果喂自己吃药的是於菟宫的人,那他的用意何在呢?自己体中那么强的内力是从何而来,给自己吃药究竟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害他,自己和於菟宫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越想脑子越乱,很多事情可能这辈子都寻不到答案,快二十年过去,喂自己药的人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
告别了郎中,木亭一边还在想着这事一边准备回子桑暖屋里,却看见几个郎中急匆匆的进出旁边秦雄他们的屋子,于是跟了过去,正好也看看他们的情况。
迎头撞上了知府,那知府神色慌张,看到木亭过来,对他低声说道:“有两位虎威军将士没能救过来。”木亭其实心里早有准备,那四人受伤之重,他是看到了的,乘云膏先不说只有一块,仅够子桑暖一人吃,即使还有多余,没有她那梦蝶谷的心法,也不一定管用。但是此刻得知又有两人去了,还是不免又一丝难过,都已经在刀光剑影中苟活了下来,却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实在叫人叹息。
走进屋里,那两位牺牲的将士已经转移去了他处,现在只躺着两人,秦雄还在,他身体强健,内力雄厚,也不像子桑暖吃了陆良愤怒而用尽全力的一击,倒是已经醒了过来,但还是不能坐起。另外一位将士却还晕睡着,不过旁边郎中相告,命总是保住了。
秦雄见到他进来,虚弱的张了张嘴,木亭赶紧凑过去,只听他一顿一顿的说道:“陆小潺……抓紧……进京……不能再……耽搁……”说完咳嗽了起来,木亭赶紧让他不要说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秦雄于是两手摸着床沿,木亭看到他的眼睛瞄着一处,指向床头的铠甲,问他:“可是要找这个?”他又说到:“内层……拆开……”
走到那铠甲边,在铠甲内层摸索了一番,木亭感觉到一处有硬物,于是用力拆开,发现里面原来是一块令牌和一卷叠好黄布。都拿了过来递给秦雄,秦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圣旨……给……巡抚……”
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于是让他好好休息,拿着圣旨就走到了门外,看知府还在那里,木亭对他说道:“巡抚大人是否在济南。”
知府赶紧回道:“钱大人在巡抚衙门,我还未来得及向他告知这里的情况,大人可是要找他。”木亭将圣旨交道他手上,知府一看是圣旨赶紧跪了下来去接,木亭道:“副招讨使让我把这个交给巡抚,你送去后,让他过来,秦大人有事要与他说。”知府接了圣旨,是了一声,独自一人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约莫三刻,知府就带着山东巡抚钱大人走了进来,钱巡抚拿着圣旨走在前面,一边嘴里怪道:“你怎么不早些告知我。”而后走到木亭面前,知府介绍道:“这位是朝里杨大人手下,这位是山东巡抚钱大人。”两人都行了礼,钱巡抚就赶紧去到秦雄屋里,关上门,应是在交代陆小潺进京之事。
木亭此刻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回了子桑暖屋里,见子桑暖呼吸轻缓,暂时无事。自己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毕竟也中了陆良的真气,先前不觉得,这一空下来,确实觉得浑身疼痛,等下人将药送来,自己先喂了子桑暖,才吃了自己的,吃完便躺在椅子上休息,倦意袭来,闭上了眼睛,脑中竟冒出了陆良死前的神情,吓得自己赶紧睁开。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杀了陆良。这时他第一次杀人,看看双手,想到之前在树林,在登州大牢,见到人被杀在他眼前,自己都是呕吐厌恶,一身的不舒服,想不到今日自己却亲手了结了一条性命,顿时有些烦躁的拍了拍胸口,可是脑中陆良那莫名其妙的神情一直挥散不去,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他。
赶紧深呼吸一口,想用荆洛之前和他所说的话来安慰自己,如果自己不杀他,那自己和子桑暖包括秦雄他们都已经死在了路边,自己也是为了保命才做的这事,虽然这样想,但也没有荆洛所说心里能舒服一些,反而更加烦躁不堪,一时间透不过气来。过了许久才稍微好些,脑中又冒出陆小潺的脸,她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兄长死后,就一直静静的待在一旁,那脸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表情,不哭也不闹,直愣愣的定在那里,感觉不到生气,真的就是画上的女子,仙美的表皮下连灵魂都没有了。
木亭脑子紊乱的和自己的内心做着计较,而另一边,申不语腿上中了松镖子一针,赶紧骑马溜走,直到跑出去好远,才找了个僻静处休息了下来,赶紧将腿上裤子捞起,看到小腿上一个极细的针眼。木亭当时也只是轻微用了些力气,而且他本意从来没想过要杀人,所以一直用着麻药的松针,也未去刺他的要害,否则即使不死,他这条腿也定是废了。
他见针还留在小腿里,咬着牙,将一把匕首在火上烤了一烤,割开了小腿,取出那针。取出之后,先用火烧的刀子在上面烫了烫止血,然后赶紧将衣服撕了,绑在上面。做完这些才一瘸一拐走到马边,想回於菟宫禀报陆微,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学了声鸟叫,不多时出来一人,原来是他手下的探子,他让那探子先行去离宫报信,自己先随后跟到。那探子便先出发了,他却极慢的走着。直到两日后,刚到云泽东边的申不语听到了那探子报信之后,被怒不可歇的陆微一掌震碎了心肺的消息,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回去之余,连忙调转马头,往远处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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