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玄听师兄找他,立刻赶了过来,看到长聿面色憔悴,说道:“师兄你回屋里休息会吧,瞧你这脸色,累坏了怎么办。”
长聿只是摇摇头,说道:“东大人这入魇情况虽然暂时能用一些药物镇住,但越拖越不是办法,哪里能睡的好。”站起身来,随意舒缓着身子,“现在外面不甚安全,你去让人收拾间屋子出来,再找个婆婆日夜照顾着,对了,木兄,那荆洛大人可是也过来了?”
“恩,一同来了。”木亭点头,“不过,不用再找人来照顾了,小妹怕生,之前照顾她的那位婆婆,我亦带着过来,不知方便否?”
“如此更好,有甚不方便的。”长聿倒是无所谓,又重新交代百里玄一番,百里玄又让长聿多休息,便去安排各种事宜了。
晚间时分,二十多个弟子鱼贯而入,都站在院中空地里井然有序,双手背后,不苟言笑,也听不到一丝说话声。木亭坐在一旁的长廊上看过去,心中不免赞叹,这念翎手下的弟子,正如军士一般,不知是如何调教出来的。丁鼠随后也回来,看那群弟子都一动不动的摆着姿势在院中,也走过去这么站着,问道左右:“哎,兄弟,这么站着干什么,念庄主呢。”
没有人转头,更没有人回应,仿佛都听不见似的,丁鼠无趣,突然一拍脑袋,我又不是你极啸山庄的弟子,我站在这里干什么,想通了道理,甩着膀子走出了队列,一抬头正好看见木亭,笑嘻嘻的走到这边。
木亭好奇问道:“你这一日都干什么去了?”
“嘿,大人,一早起来,就看到那念翎集结了弟子说要出去寻什么地图上的地方,我一想这哪行啊,东大人现在情况不明,怎么说也不能让念翎乘人之危,抢了功劳,所以就跟着出去了,看他们搞什么鬼。”
“念庄主没赶你?”木亭本以为丁鼠是念翎带着出去的,不料却是他擅自跟着。
“说来也奇怪,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着,也没人搭理我,更没人驱赶。不过他们一出去就四散开了,我没辙就只能先跟着念翎,谁知他这老家伙跑去和知府喝茶了,这我哪能进去,就在附近晃悠,大人你说着念翎是不是背着我们要干什么,要小心啊。”丁鼠小声道。
木亭笑而不语,这本来就是三人商量好的,由念翎最亲信的弟子出去寻图上之地,一来那些人都熟悉四周地形,二来三人那日都损了内力,为防万一,这几日还是都调养好身子为重。
就在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话时,念翎也领着几个人走进门来,见一群弟子都笔直的站好,叹了口气,吩咐了身边一人几句,独自回屋去了。
刚刚与念翎说话那人走到众弟子面前,大声喊道:“未完成任务,戌时回屋。”
一伙弟子同时喊道:“是!”声音震耳,丁鼠张大了嘴道:“这念翎够狠,弟子没完成任务,就罚他们站那这么久。”木亭撇了嘴道:“别人管束弟子的方法,我们也不用说什么,吃饭去吧。”
两人去吃饭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竟是之前絮絮叨叨那个小丫鬟,那人明显也看到他们了,丁鼠上前打了个招呼,丫鬟却一点不理他,目不斜视的走路,丁鼠奇怪道:“咦,这丫鬟怎么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何况别人和你也不熟。”木亭倒是看得开,眼睛瞄着丫鬟的背影,叹道:“没想到这姑娘还会武功。”
“大人,这你是如何发现的?”丁鼠听木亭这般说,也盯着那背影看,却没看出有什么端倪。
“脚下生风,身体端直,练武之人没错。”身边多有高手,木亭也曾经无意间注意过,这习武之人与不习武之人,只看身形走路往往能看出些来,这丫鬟明显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不会差,之前倒是没有发现,突然庆幸起来,自己还算是个礼貌之人,京城那次,若是换了身边的丁鼠,出言不逊,或许就被当街给揍了。
吃完晚饭,丁鼠说在外面一日累的厉害,和木亭打了声招呼就回去睡了,木亭本想回去,又想着零露刚来这里,也不知习惯与否,虽有妇人照顾着,也还得去看看才是,于是转身向零露那屋过去。零露住处在后院,白天木亭曾经去过,眼下也是熟悉。走到院门边上,听见里面阵阵嬉笑之声,往里一瞧,原来是零露正和一位姑娘在跳方格,不由的有些欣喜,看来零露也能和别人处到一起去,到不担心日后她的处境了。
往里走两步,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衫,木亭以为是丁鼠,正要回头说两句,不料一看,却是那丫鬟。丫鬟不等他说话,就说道:“你这人,怎么又耍了流氓,都是姑娘的地方,你一大男人进来作甚。”
木亭笑道:“我妹妹住这里,我来看她,这不犯法吧,何况也没有人告诉我说极啸山庄内还有男人不能进的地方。”知道这丫鬟就是这样,嘴里念念不停,也就不想管她,径直要往里面走。丫鬟气道:“我家小姐在里面,你不能进去,哎,你这人,怎么还不听话呢。”
这边声音有些大了,惹得里面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往外面瞧来,零露一看是木亭来了,蹦蹦跳跳过来,抱住木亭的腿喊着:“亭哥哥。”
木亭蹲下身来,逗着她,问道:“有没有吃饭呢?”
“早就吃了,吃完就在这院子里玩,后来那个姐姐过来看我跳方格,就让我教她一起。”零露转头过去,往里面一指。木亭抬头,只见那姑娘此时已经朝这边走过来,白衣白裙,如带飒爽的清风,笑意盈盈,眼睛在这夜晚更是比天上的月亮更亮。木亭记性不错,即使那丫鬟先前没有说是她家小姐,他也能认出这人就是在京城被自己不小心撞到的那位姑娘。
还未等木亭站起身来打招呼,零露已经像那姑娘介绍道:“戏姐姐,这是我哥。”之前虽有一面之缘,但那零露口中的‘戏姐姐’好像并不记得木亭,只是微微对木亭点了头。这下木亭反倒尴尬起来,本来还想给姑娘郑重道个歉,但人家似乎早就忘记了,谁知后面那丫鬟叫了起来:“小姐,这就是上次撞了你的莽夫,你可小心着点。”
丫鬟既然提到了,木亭只好站起来,饶头道:“姑娘,上次实在是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冲撞了你的。”谁知那姑娘莞尔一笑,轻声道:“没事,也是我自己没有注意,公子不必道歉。”丫鬟不解道:“小姐!”那姑娘对着丫鬟微微摇头:“如儿,我们先回去吧。”
说完就往后面走去了,丫鬟朝木亭哼了一声,就跟了上去,突然那姑娘又回头笑道:“零露,明日再来教我玩,可好?”虽是晚上,光线不明,但那姑娘的脸上似乎自带一层光亮,这一笑,沁人心脾。
零露开心的说道:“好!戏姐姐再见。”姑娘听闻点点头,回头走了。木亭被那一笑笑的着了迷,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恍然之中,姑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眼前,木亭还是盯着前方,直到零露喊他。
“亭哥哥,你怎么了?”零露用手在他眼前招呼了半日,木亭将将回过神来,笑道:“没事,零露,你刚刚喊着姐姐叫什么?戏姐姐?”
“对呀,她让我这么叫的。”
“哦。”木亭也不感觉自己嘴边的变化,“零露,天色好晚了,回去睡觉吧。”
“恩。”
木亭年方十九,情动的年纪,那姑娘一笑,配合着夜色,一直在木亭的脑中翻转,好不容易入了睡,却又在梦里梦到了,可是突然梦中又窜出一张面孔来,竟是子桑暖,两张风格不一,却同样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交至在梦中,不断交织,可是子桑暖的脸却突然模糊起来,越来越白,但是仍然能看到她嘴角挂着的微笑。
明明是美人梦,却做的自己头痛欲裂,木亭按着脑袋坐起身来,睁眼一看,外面已经是大亮,阳光从窗户穿插尽力啊,带着起舞的尘埃。
起床穿衣,洗漱完毕,脑中又回想起梦里,心道从憺归园过来,也有半月未见到子桑暖了,不知她现在如何。坐在桌前,不自觉的研磨起来,磨好了墨,取笔一沾,在纸上写道‘子桑姑娘,一别以半月,近来可好?昨夜南风袭来,凉爽自在,略做一梦,巧见芳颜,早起浑噩,不知此番事结何时……’
写到这里,木亭一拍脑袋,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子桑姑娘虽然对自己极好,但也没有情爱之意,这信写的倒似情笺一般,煞是羞耻。想着便将那写字的纸拿了起来,揉捏成团,扔在纸篓里。
而此时的京城,子桑暖刚从校尉堂出来。东几鱼入魇的消息早就传回了京城,但杨一甫却没有第一时间传人过来交代后续工作,直到今个一早,才在早朝后转去校尉堂,见了在京中的氤蝶,丹莹,贪酒三使。
本来东几鱼入魇的消息传过来,虽然杨一甫并未立刻召见,但三使也得到了消息,子桑暖刚闻消息之时,还有些震惊,心想是什么东西可以将东几鱼都弄的这般下场,不过随后又有些隐约高兴,宣金卫一共就几个人,而宣金卫司东几鱼倒下了,眼看没有办法继续,那木亭很有机会在乱中上位,这样一来反而可以早早的接触到宣金卫密册,说不定就能找到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主谋,那自己原本的设想可能会提前一两年。
果然,杨一甫早上召见三使,传达了皇上的旨意,鉴于抓捕桃渊派紧要关头的特殊时期,东几鱼不醒,本来杨一甫是准备让荆洛暂时代行宣金卫司的职责的,可是皇上的意思却是让荆洛与木亭一起,众人都估摸着是上次救驾之事,皇上对木亭印象及好,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暂时宣金卫就交由荆洛与木亭,等东几鱼醒来再继续接权。
不过东几鱼的情况,宫里太医院也都讨论了许久,此术大家都从未听说过,也无法断定医治的可能性,只好先派人去将东几鱼接回来再看。子桑暖突然想到自己在济南时遇见的那位胖郎中,这郎中倒是对各种内伤了解的多,连自己身上的心法都一眼看破,说不定有戏。其实她心里很矛盾,一来不想东几鱼立刻醒过来,毕竟这样一来木亭可能来不及帮自己寻找想知道的事情,但是眼下杨大人是需要东几鱼的,这伤也不知能不能拖,若是东几鱼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和东几鱼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权衡利弊,子桑暖还是向杨一甫说了这人,杨一甫沉思了一会,知道不好拖着,于是决定先写一封任免书信,让人送去印州,又让子桑暖以朝廷身份接胖郎中过去,若是能医最好,若是无法,便立刻送东几鱼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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