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交流,李撑三翔得知,黄毛儿今年周岁二十,比二人大两岁,但是个头不高,和李撑差不多。
还别说,黄毛儿还真算是一个有传承的“手艺人”,师从隆山有一号的传奇人物“三手佛”张老五,也正正经经练过指夹肥皂、米缸里夹铜钱的功夫。张老五的事迹在隆山县可谓是家喻户晓了,此人“手艺”精湛,“剪绺”时从未被抓到过,他专门拣有难度的活干,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被偷之人不单被偷时不知道,往往在知道被偷后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偷的,用现在的话说张老五这是在“炫技”。张老五曾经做过一个“活”,是把隆山县首富大老黄的老婆手指上的钻戒给偷了,要知道黄首富老婆人到中年,身子一天比一天胖,手指也是变粗了不少,几年前买的这枚戒指可以说已经嵌到了无名指上,可张老五就是把这枚号称价值八万八的钻戒在不知不觉间给拔下来了。据说大老黄听闻此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大赞张老五的“手艺”匪夷所思。这件事在方式可说在隆山县家喻户晓,连李撑和三翔都有耳闻。而且,张老五也遵守这行的传统,东西到手留三天才出手,在三天内有人托关系讨还,他也一定归还,包括那枚钻戒,他也是主动托人归还给了大老黄。因此,张老五虽然是贼,但在隆山县的名声还算不错。所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张老五没有被当场抓住过,警察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黄毛儿比较倒霉,准确地说是张老五比较倒霉。在拜师一年后张老五到燕京“炫技”,被人当场拿住,由于物品很贵重,加之受害人很有背景,张老五被判了个五年有期徒刑,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张老五是个独行大盗,黄毛儿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拜在他的门下,“手艺”没学全就只能被迫出师了。
李撑觉得奇怪,问黄毛儿道:“看样子你还是个正儿八经的‘手艺人’呀,‘手艺人’应该不干抢的买卖呀?”贼靠技术吃饭,根本不屑于干抢劫的“活”,没技术含量呀!
黄毛儿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没学全五爷的‘手艺’嘛,‘手艺’不好生意就不好,没钱也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还有大强他们撺掇的,大强就是被三翔放倒的那个,他妈的没义气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比谁手都快,吃点亏比谁都跑得快,”说着一脸气愤,拳头锤了一下床,接着道:“大强说你们一对小屁孩,抢多省事儿,根本不用费劲偷,一拳头过去,保证屁都没一个就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哪知道……嗨。”
李撑笑着接口道:“哪知道一拳头过去打在钢板上了,你们自己倒是被打得屁滚尿流。”三翔也跟着哈哈大笑。
黄毛儿尴尬地说:“谁说不是呢,不过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就冲刚才那句‘偷抢非取财之道’我就知道交你们错不了,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想把良心夹在胳肢窝里干这个呀,五爷也常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说到底,这行当有风险,连五爷那么厉害都栽了,更别说我了。”
三翔拍了拍黄毛儿的肩膀说道:“算你识相,这一顿打你算是没有白挨,但是你跟我们走了你的那几个同伙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们家里条件比我好多了,跟着我只不过想找点刺激,没我他们也能活。”黄毛儿答道。李撑心说,比你条件还差的应该不好找了。
第二天,李撑三翔要回家,但是黄毛说什么也不让,非要充当导游给他们二位来个“隆山七日游”。现在正值在“十一”期间,虽然也有些游客来,但是也是借道去雾灵山的,像袁芷就是这样。隆山县城太小,玩了两天后,实在没地方可玩了,加之正值农忙,家里有很多事要做,无论黄毛儿如何挽留,李撑三翔还是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
石佛村座落在燕山余脉,滦河的一条支流马河穿过村前,在风水上算是个“前有照后有靠”的好地方。石佛村名字的由来是在村子的后山上有一尊石佛,不过石佛已经被破坏了,只剩下莲台和残破的佛身。据老人说,佛头是被日本人砍下抢走的,而在那个打倒一切的年代中石佛的佛身又被毁灭性的破坏了,石佛原本有三米多高,现在连莲台算上也就只剩下差不多两米的高度了。至于这石佛是哪个朝代修造的谁也说不清楚,都说是先有石佛,后有石佛村。
由于地处山区,石佛村耕地面积少,而且有一部分还是开在山上的梯田,农活都只能靠人力来做,比不得平原地区的机械化。正因为如此,每当春种秋收,每家每户都是全家上阵,外出打工的人也要回来。
三翔家三翔爸新丧,少了一个劳力,三翔的妹妹上学住校,要赶回来,三翔妈和三翔说什么也没让回来。李撑过来帮忙,干脆也让三翔妈“下岗”了,让她专门负责后勤,和三翔两人抡起镰刀就干了起来。李撑从小就在师父的督导下练功夫,师父死后也没落下,三翔和李撑从小玩到大,也时常在庙里跟着练,虽说比不上李撑,但也有李撑的两三分功夫,而且单从力气上来说三翔和李撑可说是平分秋色,单挑两三个壮成年劳力还是不在话下的。
两人也是干惯了农活的,一人砍玉米一人剥玉米,干得飞快,旁边地头上的村民早已习惯了二人的变态速度,也不奇怪,还说等他俩干完自家的庄稼好给他们帮忙。玉米剥好了,二人再用独轮手推车运回家。收完玉米再收大豆,收完大豆再收谷子,等把所有庄稼收完,饶是二人体力非常,也用了三天的时间。
收完了三翔家的庄稼,有用半天的时间收李撑的。李撑是师父李道成在外地捡的,李道士本人也是外来户,在第三次人口普查时李道士就把户口落在了石佛村,而捡到李撑后,自然而然地李撑也就成了石佛村的村民了。因此李道清和李撑也有地,不过比较少,总共才有一亩,一亩薄田的收成根本不够填饱肚子,好在李老道颇精医道,给周边几个村子病人治病也能有些收入,加之还有信徒进奉香火钱,师徒二人也能度日。由于师父没让李撑出家,李老道死后,这个庙也算是关张了,信徒也就不怎么来庙里了。李撑学到了师父医术的八九成功夫,但由于他年纪实在太小,没什么人放心让他医病,李撑想和三翔一同外出打工可以说也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
二人在消灭了一大盆棒子米(大颗玉米碎)干饭后李撑三翔抹了抹嘴,算是吃完了晚饭。三翔妈和三翔妹小翠一人才吃了一碗,早已守在旁边等着收拾碗筷。今天周末,小翠放假回家。小翠一边收拾一边说:“妈,我想好了,我要辍学,我也和我哥哥撑哥出去打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三翔的拍桌子声给打断了,三翔道:“说什么呢,你必须上学,你成绩那么好,将来准能考上大学。”
小翠咬着嘴唇道:“可是,咱家的的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咱爸刚没,我也要挣钱……”
“咱爸刚没,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出去打工,总能供你上学的。”
“你周岁才十八,你自己出去打工也挣不了多少钱,我和你一起还差不多,村里好多女孩子不也在外边打工吗?”小翠不服输地道。
三翔道:“你是你,她们是她们,我书念的不好,你念的好,咱家的希望就靠你了。”
小翠急道:“念书也不一定有用,你看撑哥他都没念过书,不也挺好的嘛?”
三翔道:“他不念书,所以才只配和我一起出去打工,我们都是男的,吃点苦是应该的,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出去容易吃亏。”
李撑见二人把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便笑着道:“我虽然没上过学,但不是没念过书,师父教我的东西可不比你们在学校里学的少,‘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不学文化知识在社会上寸步难行。”盯着小翠道:“再说了,兴趣是最好的动力,你对上学读书有兴趣,那就要坚持下去,你哥是纯粹对这个不感兴趣,教训不学无术,即是让他学也不会有出息的,你们两个不能相提并论的。”李撑不忘挖苦一下三翔,把他当做了反面教材。见三翔嘴唇张动要说话,李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插嘴,接着说:“你现在的顾虑就是学费的问题,不要担心,从我师父过世后,我大半时间都在你家过,你不止有一个哥哥,还有我呢,我们两个供你一个上学还不是绰绰有余的?”
小翠也是个倔脾气,无论怎么劝说就是不听,大家都知道,她是心疼她妈和这两个兄长。在她心里,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李撑和三翔是同一地位的。无奈李撑出了个主意:待小翠明年初中毕业之后再说,如果她能考上高中并且李撑三翔能赚够了她的学费,那么学继续上,反之小翠则出去打工补贴家用。以小翠在全校名列前茅的成绩,不出意外考上高中是有十足把握的,关键就在学费问题,虽然李撑三翔把胸脯拍得山响,但二人第一年龄小,第二没有经验,出门了门两眼一抹黑,心里也没底。小翠说了句你们挣钱也不能都给了我呀,你们也要自己攒钱娶媳妇呀,把一家人都逗笑了,三翔站起身来,手一挥,学着电影里的桥段,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媳妇也会有的,为这个家庭会议做了总结发言。
餐毕李撑回到庙里,躺在东厢房的炕上。这座庙是一座佛道共用的庙,李撑的道士师父在此居住,这种“佛道混住”的情况在小地方也是常有的事,自也不用奇怪。
这座庙有两进院子,第一进院子正房三间,中间供奉着玄武大帝,左右各供奉关公和山神,又有东西厢房各三小间,厢房没有供奉神像排位,用来居住。穿过东边的一座小门,可以到达第二进院子。
第二进院子就是那尊石佛的所在地了,石佛背靠后山,后山陡峭高耸,几乎是垂直的了。靠山修了一座小殿,把石佛遮在小殿中,这个院子里就再没有其它屋宇了。所有的屋子在“十年”中都遭到了破坏,是李老道四方化缘数年才将破屋修葺完好,李撑也是在李老道化缘时被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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