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余跟着一路小声密谈的姐弟二人来到一处别院,别院看上去虽很朴素,但用料也很是讲究,怕也是造价不菲。
为陈贤余安排好住处后,姐弟二人便告罪一声不知道去了哪里,陈贤余也只得晒然一笑,他虽不曾刻意打听他人私事,但一路上也将事情的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
当下也只得听从主人的安排,在厢房内住下,本想四处走走,但走了两三圈都径直回到原地,让他失了兴致,便安心在厢房内打坐修炼。
傍晚时分,陈贤余觉得有些无聊,便逗弄起了刚睡醒的铜钱,正当他纳闷这铜钱这几天为何睡多醒少的时候,海无涯抱着两坛酒走了进来。
一言不发的海无涯默默将两坛酒的酒封撕开,一阵酒香扑鼻而来,铜钱闻着味道跑到他脚边磨蹭了两下,海无涯笑了笑,给它倒了一碗后,又给自己和陈贤余各倒了一碗,“咸鱼,陪我喝喝酒吧。”
陈贤余虽从未饮过酒,但此刻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酒过三巡,酒量本就平平的二人,此刻尽皆东倒西歪,说话之时舌头都有些捋不直,再看小兽铜钱将那碗酒舔干净后,倒在地上打着呼噜。
海无涯满口酒气道:“咸鱼,你一定很好奇,今日我为何对那海玄明一再忍让。”
陈贤余本想顺着他的话问他缘由,但又怕触碰他旧日的伤疤,只得小口喝着酒,等他说话。
海无涯苦笑两声,坐直了身子道:“我们海皇岛虽明面上被世人称作修道界九大门派之一,但几百年前也不过只是一个略大一点的修道世家而已,靠着这天幕海的物产丰富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有两个人功不可没。”
“一便是我爹,二就是我那已故的二叔,我爹修道之资虽谈不上冠绝古今,但也足以称得上凤毛麟角,年轻之时便在修道界闯出赫赫威名,现如今更是成为修道界的顶尖人物他这一生痴迷于修道,不理俗事,就连我姐弟三人也不能经常见到他。”
海无涯又喝了两口酒道:“而我那二叔,虽然资质平平,但却天生擅长经营之术,海皇岛能有如今这番景象,他功不可没。”
“他二人乃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修炼,长大后更是兄友弟恭、如埙如箎,只不过后来二人却因为岛主之位反目成仇,其实我爹并未想过与他争这岛主之位,但无奈他乃长兄,岛主之位理应由他担任,我二叔后来也因此事性情大变,整日沉迷酒色,从此一蹶不振。”
“后来也不知因为何事,二叔又与你师兄白河州结下怨隙,你师兄前来寻仇将二叔斩于剑下,我爹得知此事后觉得有愧于他,便将我二叔的独子海玄明接到身边,亲自抚养授业,那海玄明倒也不曾让我爹失望,虽说不像我二叔那般擅于经营,但修道之资却也凤毛麟角。”
说到此处,海无涯的声音有些哽塞:“因为觉得愧对二叔,再加上海玄明资质又高,我爹便一直偏心于他,平日里若是我与他二人发生争执,必定是喊我让着他,从未顾及过我的感受,这便是我与我爹不和,以及今日对那海玄明一再忍让的缘由。”
陈贤余原本想好言相劝一番,但话到口中之时,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得举起酒坛道:“今日我二人一醉方休,让这些遭心的事情全他娘的滚蛋。”
二人举起酒坛豪气干云,一饮而尽。
陈贤余总觉得听了海无涯的故事,若是不与他分享自己的故事,有些亏欠于他,便捋了捋舌头道:“乌鸦,我也与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好啊。”海无涯翻了翻嘴皮道。
陈贤余摇了摇昏昏欲睡的脑袋,理了理思绪道:“我和包子二人本只是农家小院的泥腿子娃娃,但却阴差阳错,误入苍山,被苍冥派的巡山弟子发现,我二人才有缘,闯入这修道界。”
“许是当时年幼无知,只觉得若是能当成神仙,乘风而行,翱翔九天那是何其快哉,但后来我与包子下山探亲时却发现他家中遭此横祸,我那时候才明白我修道是为了什么。”
陈贤余擦了擦眼角的莹光道:“修道便是修让苍天鬼神惧怕之力,让自己的命运能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能为自己所爱之人遮风挡雨,将包子的父亲安葬之后,我便一直在想,若是此时躺在那里的是我的父亲,我又该如何?”
“世人皆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偏不信,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就算是逆天而行又有何干!”陈贤余愈发激昂的声音,让海无涯不禁觉得有些振聋发聩。
海无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以手指天,大声喊道:“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他天资聪颖,便让我处处相让,凭什么你自己有愧于人,却让我来承担,今日我便反了你这个天!”
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陈贤余枯笑两声,举起空空如也的酒坛,却不知该敬向何方,将酒坛高高举过头顶,喊道:“包子,我敬你!”
二人清醒过来之时已是次日清晨,海无涯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咸鱼,我没酒后乱性吧。”
陈贤余站起身踹了他一脚,道:“酒后乱性倒是没有,胡言乱语倒是不少。”
陈贤余见海青鸾推开门走了进来,礼貌的叫了声青鸾姐,海青鸾笑着微微颌首,望着海无涯道:“走吧,这会儿也到了平日里我去给爹爹请安的时候了,若是还不去,会惹人生疑。”
“姐,让咸鱼也随我们同去吧。”
“也可。”
陈贤余将还在熟睡的铜钱揣入怀中,便跟着二人来到海千秋平日闭关之处,眼前的景象让陈贤余有些难以置信,修道界首富竟只是在这一处平平无奇的临海山洞内闭关。
海青鸾从袖中取出一道海蓝色令牌,令牌化作一抹蓝光打在洞口石门上,令牌没入石门之中,石门缓缓打开。
进了洞内,陈贤余才发现,此洞虽从外面看来,平淡无奇,但却内有乾坤。
洞内十分宽阔,呈倒扣的碗状,山洞无顶,阳光从顶处洒落,一座两层高的阁楼坐落在大碗中间,一条丈宽的河流不知从何处而来,环绕阁楼一圈后,又不知归向何方。
三人来到河边,海青鸾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墨绿色令牌,“此河乃是由万斤海水炼成,待会儿你离我姐可不要超过三尺,不然掉下去就永远上不来了。”海无涯连忙对着身旁的陈贤余解释道。
墨绿色令牌化作一道圆形光幕护住三人,海青鸾示意二人跟上,这光幕很是神奇,踩上去有如实质一般,三人驾着圆光,凌虚而行。
三人行至河中间,原本波澜不兴的水面骤然间掀起惊天巨浪打在光幕上,海青鸾姐弟二人神色平静,想必早已见怪不怪了,陈贤余望着扑面而来的巨浪,不由得手心捏了把汗,不过纸薄的光幕任凭巨浪如何席卷,仍旧巍然不动,陈贤余暗自松了口气。
三人穿过河流,来到阁楼前,海无涯走上前,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阁楼内不是很大,一楼内摆放着一溜桌椅和一盏屏风,想必是会客之处,三人穿过屏风,沿着屏风后的木梯来到二楼,二楼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床前的木地板上放着一块金色蒲团。
一位身着金边墨袍的中年男子躺在床上,双眼阖实,宛如睡着一般,男子脸上却覆着一层诡谲的灰气,如蛇般蠕动。
海无涯跪倒在床前,望着往日里如山如海的父亲,此刻却飘摇如草芥,不由得鼻头一酸,泪如雨下,平日父子二人虽然不和,但羔羊尚有跪乳之恩,他又如何能做到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毫无情分。
海青鸾走过去将他扶起,沉声说道:“还是先商量对策吧。”
“既然无法将海伯父偷偷送出岛,为何不去悬壶斋将月镜仙子请至此处呢?”陈贤余一脸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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