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余穿好衣服后,便背起闻人雪落下的药箱,跟在乌炑炎的身后,往湛清雨那边走去。
一路上,乌炑炎长话短说,将他昏迷之时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说湛清雨为了自己,丝毫不顾自身的伤势,毅然决然的前往昆州寻药,这让陈贤余很是感动。
乌炑炎见他双目泛红,一脸苦涩,不禁笑了笑道:“行了,我苍冥男儿当如手中之剑一般,刚毅不屈,若是如女子那般哭哭啼啼,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陈贤余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他这一句话给破了功,只得低头不语。
“你若是真的感激湛师弟,那便认他作为义父,正好他膝下无子,你也好为他养老送终。”乌炑炎的目光有些黯淡。
深深的叹了口气后,乌炑炎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等修道之人,虽说寿元悠长,但也有终了之日,即便修成移山填海之力,也难以脱凡入圣,成就无上长生。说到底,你我也只不过是区区凡夫俗子罢了,终归逃不脱这生死轮回、天命因果。”
乌炑炎的这番感慨,陈贤余一点都不陌生,他已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乌师叔,难不成这千百年来,都无一人修的大道?”
“有是有的,但距今已过了太久太久了。”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到湛清雨所在的院内。
湛清雨正被秦川搀扶着,于院中散步,陈贤余急忙走至他身前,跪道:“多谢湛师叔寻药之恩,贤余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起来吧,闻师侄的医术果然高明,愣是把一只半死不活的咸鱼给救活了。”
陈贤余见他提起闻人雪,心中又不由得很是愧疚,待会儿还需好好与她道歉才是。
“行了,你未死,老夫也活得了好好的,你若无他事,就与你秦师兄一同下去吧,老夫有事与乌师兄商量。”
告别了湛清雨后,陈贤余从秦川处打听到了悬壶斋弟子所居之地,心中虽很是没底,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一路上,陈贤余遇到了不少熟人,红着脸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匆匆而去。
陈贤余朝着那将他拦下的守门弟子,拱手道:“这位师姐,小弟乃苍冥派弟子,来此是为了求见闻人雪师姐,劳烦师姐通报一声。”
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见他一脸正义凛然,不像是小人做派,又看到他背着闻人雪的药箱,柔声说了句稍等后,便转身进了院内。
片刻过后,女子从院内走出,朝着陈贤余冷冰冰道:“师姐她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药箱留下。”
此番碰壁,陈贤余虽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情理之中,只得将背后的药箱取下递了过去。
待他走后,闻人雪从院门内悄然而出,神色复杂的望了眼他的背影后,便拎着药箱回了屋内。
屋内,闻人雪将药箱轻轻放下,本想将药箱内整理一番,却在箱中发现了一封书信。
墨迹未干,余温尚存。
抉择一番后,闻人雪轻轻跺了跺脚,坐于窗前,将书信展开。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些感激和歉意,歪斜的字迹和信中的错字,让闻人雪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阖上书信后,闻人雪看着窗外那株金黄的梧桐树,一阵出神,忽然间,一片落叶从窗外倏然飘下,落于她的手中。
思虑良久后,闻人雪从药箱中取出一支白玉羊毫笔,和一方青玉砚,于这落叶之上,提笔而书。
少顷后,闻人雪放下手中的玉笔,轻轻的捧起那片金黄的落叶,待墨迹吹干后,便已薄纱裹住,起身而出。
“陈师兄?陈贤余师兄在吗?”
正在屋内与众师兄弟闲聊的陈贤余,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唤他,连忙走了出去,只见院中站着一名女子,正伸长了脖子看着屋内。
“在下便是陈贤余,不知师妹找我有何事?”
女子将手中的薄纱递过,道:“这是闻师姐让我交给你的。”
“有劳师妹了。”
陈贤余从她手中接过那枚被白沙裹住的落叶时,正好被迎面走来的龙显灵看了个正着,女子被他那声怪笑羞的落荒而逃。
“可以啊,师兄,悬壶斋弟子这才来了几天啊,便有人对师兄一见钟情了,师兄若是有何妙招,可得提携提携师弟啊。”
饶是陈贤余这般没脸没皮之人,也被他这番言语说的面红耳赤,“想什么呢?她只是受人之托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哦?原来这正主另有其人,那倒是小弟看走眼了,依我之言,那悬壶斋弟子,虽个个美若天仙,但也只有那闻人雪与师兄般配。”
陈贤余见他这番评头论足,好似对这悬壶斋弟子颇为了解一般,连忙问道:“你也认识闻人雪?”
“怎么?你不知道?”龙显灵一脸惊异,随即释然道:“倒也难怪,师兄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那事也是情理之中,前些日子师兄昏睡之时,那赵炎武可是当着众弟子的面与那闻人雪直述衷肠的,可惜被她给当众回绝了,我听人说,那赵炎武气的逢人就摆着一副臭脸,最后还是被乌师叔呵斥了一顿,这才转了性子。”
“还有这事?”
龙显灵见他一脸异色,以为他是怀疑此事的真假,连忙苦着脸道:“这事众弟子都是知道的,师兄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陈贤余应了一声后,便疾步而出,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后,陈贤余摊开怀中的薄纱,一片金黄的落叶旋然而落。
字如其人,很是娟秀。
“今日之事,师弟毋须耿耿于怀,且让它如这片枯叶般,起于凡尘,归于凡尘。”
本该因此释然的陈贤余,心中却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空荡感。
一道无色火焰自他指尖升起,一瞬间便将那枚枯叶灼成虚无。
旱灾已去,那些背井离乡的可怜人,也陆陆续续的返乡归来,即使这片土地带给他们再多的伤害,在他们的心中也只有这片天地能称之为家乡。
看着远处有如蝼蚁般的行人,陈贤余摸出怀中的断鞭,一为忏悔,二为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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