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清风志 > 2 又见面了
    话说茶楼好一番折腾,终是毕竟捎上了那主仆二人,脱得身出来。

    三人沿途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了城南驿站,少年得了空,这才向他谢道:“谢先生仗义相助,不然真的不好收场。”

    毕先生却连连摇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说书的走江湖,靠的都是与人为善,曾佛祖面前发愿,但凡可为,必当施以援手,今日之事于我也是一桩功德。这位小哥,你我萍水相逢,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如今龙门镖局的人在城里,为着那案子,不会简单离去的,边境上还有莲宗的人马虎视眈眈。”他指指驿站,对少年说道:“这东江城马上要不太平了,小哥你听我一句,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看你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莫要在外流连咯!”

    少年正要拉着他再多说几句,毕先生却挥了挥手,径自跑开了。

    这就郁闷了,连自报家门的机会都没给,这份人情到哪里还去?皱眉想了一阵,心里叹道,或者还是听他一句,回去算了?

    却忽地听小随从喊道:“咦,这是他掉的吧?”

    低头看去,一件镶了墨玉的乌木描金雕蟠龙云纹响木拍躺在草丛里。

    捡起来细看,可不就是茶楼里那一块么?

    这东西对他而言,简直粗陋,但应当是毕先生的心爱之物,要不然也不会摸到金漆全无,崩坏了还用墨玉补上。

    也不急着走了,想着追上去还了他,也算还个人情。

    城外只有一条大道直通向苍梧山南麓,走了不多时,便远远看到毕先生背影。然而一闪身,只看见他往树丛里一过,又不见了,刚想喊,却听背后传来个熟悉的嗓音,听得少年头皮一麻,连忙拉着小随从往树丛里一蹲。

    刚蹲下,龙门镖局的人便从马道上过来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霍娘子,她驭着马边对身边壮汉说道:“阿六,确定孤帆留下的记号是往这边吗?怎么进了山就断了?”

    壮汉不知所以地摸着脑袋,喃喃道:“不知道啊,一路留下的记号,确实是往这边来的。”

    霍娘子则轻声叹道:“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少年躲在草丛里把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什么意思,便只提心吊胆地向着树林深处挪进去。

    哪知一转头,就看见毕先生也躲在一丛灌木里,顿时心头大喜。

    正待扑上前去,却看到毕先生伸手在脸上摸了几把,一把扯去身上的儒生服,露出底下蓝灰相间的紧身短打。

    正疑惑间,说书先生转过脸来,却换成了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年轻人剑眉星目,鼻梁峻挺,显然也是听到了霍娘子等人的声音,正是勾起了嘴角来一笑,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少年看他转了转脑袋,又扭扭脖子,突然间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正吃惊呢,那边龙门镖局的人听到了响动,目光便齐刷刷地向这边射来。

    见霍娘子看着自己,少年只得讪笑道:“哈,哈哈,这位娘子,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霍娘子也不说话,只是摔一下马鞭,那名叫阿六的大汉立刻把少年主仆提起来,问道:“师姐,怎么处置?”

    少年见她转了转眼珠,懒洋洋地说了两个字:“带走。”

    立时便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被壮汉一甩手扔到马背上,像个货物包裹一般驮在马上。

    长这么大,他哪里被这样摔过,被这么一摔,顿觉得眼前冒火花,身上的细皮嫩肉痛作一处,深吸一口气,正待嘴上发飙,霍娘子又道:“点了哑穴再走。”

    下一刻,就只觉得后脖颈一疼,喉咙便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钳了一下,无论如何喷气,都只能发出嘶哑的呵呵声。

    呵呵一声,心下郁闷至极,又担心随从,一抬眼看到跟班也被点了哑穴扔到另一匹马背上龇牙咧嘴地喷着气,便心说好在没叫分开。

    便如此驮着走了一阵,这些人除了挟持他之外,也没做旁的什么。

    无知无畏者如他,就觉得自己总有机会逃走。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暂息了声响,伏在马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灌木丛中那个年轻人确实就是毕先生,当然“毕竟”这个假名,只是他在东江城里行走,打探消息的时侯用的。

    去茶馆说书,也只因鱼龙混杂的场所更容易探听到小道消息。

    他内力深厚,感官也敏锐,一路早就察觉少年主仆跟在身后。另外还有一人,但这人显然只专注了腿上功夫,内劲造诣全无,故全身气息统统暴露外。

    殊不知武学流派各有渊源,却终同归一宗,即便只是希望某一方面有所专长,内劲也还是要练的。

    伏到路边,他凝神屏气,只等那人接近,便长身暴起,一把将那人拽入灌木,两下撂倒。等那人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刚将其藏进灌木里,车马道上就传来马蹄踏土的轻微震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本打算等龙门镖局走过这一段再离开,却看见少年主仆跟了上来。

    年轻人权衡片刻,觉得那主仆二人一定会被镖局的人发现,于是决定立刻便走。有这一对主仆做掩护,镖局那些人未必就能发觉他的行踪,于是三两下除去易容物,又脱下外袍塞进灌木之内。

    青衣少年应该都看见了,他唇角微微一勾,不过不妨事,随他去好了。

    略微地顿了一下,他提起一口气,施展起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只是他的身法很奇怪。

    其中有青一门的梯云纵,蹑云逐月,也有少林步步莲华,峨眉惊鸿照影,甚至有玄门的踏雪无痕,移形换影……

    说是杂乱无章,却又奇异地糅合到一起,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接连转过好几个看上去就是死路的山崖,年轻人来到一片空地上。

    面前是一片幽深的竹林。苍梧山南麓这一边被山脉阻挡,幽溟海海风难以送达,又远离太平湖,山脚下这一片气候干燥,并不是生长竹子的最佳场所。而眼前这一片竹林长势茂盛,清幽染翠,山雾朦胧中还莹莹生出绿光。

    竹林和山壁之间的空地上,散乱地布着黑白色石块,石块排列并无章法,每一块都质地上佳,不知被什么人裁成整齐的长条形,埋在草丛中。

    年轻人没做停留,但也不是直接奔进竹林之中,而是按着艮门方位,初六、六二、九三等,踩着不同颜色向前而去。哪知仅几个起伏,就看地面突然裂出个大坑,他脚下一空,一愣之间,身形在空中一顿,便直直坠了下去。

    那坑里安置了一排排朝上的剑刃,淬了毒的剑尖闪着五彩磷光!

    年轻人心道不好!立刻一提气,想在空中变换身形,却已来不及了。眼看擦着剑刃掉下去,免不了破皮伤肤,毒气侵体。正叹息,可巧一条长鞭卷过来绕上了腰,把他从坑里拎了上来。

    还没上到坑口,便听一个爽朗的嗓音带着笑道:“不凡,出门没看黄历吗?昨儿个我还特地给你说了,这个月是润七月!”

    说话之间,长鞭已将他提上来,又甩到竹林间空地上放好。脚一落地,长鞭便荡开去,随着衣袂飞扬的声响,从半空中跃下一个白衣翩翩的美公子。

    来人面若冠玉,头戴银丝缠玉翠羽冠,足踩登云软帮皮底靴。皮靴用五彩线绳整齐地绑了,扣在裤腿上,素色中单罩了月牙白色的锦绣河山外袍,腰间系了同色的绦带,垂在一边,腰带上照例是挂满了玲琅作响的环佩。

    说话的功夫,五彩铄金的九节蟠龙鞭已经收起来,被他握在手中。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七月的月字,余音还在空气中。

    日薄西山,天光透过竹林,斑驳疏影投在地上,那华服公子望着年轻人只是笑,不曾开口。

    叫做不凡的年轻人微勾唇角,弯腰收拾起因为刚才的变故落到地上的小物件,但他在身上摸了半晌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华服公子见他皱眉,便问:“怎么了?少了什么?”问完这句,忽然他又不知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年轻人看到他大笑不止,便皱眉喝到:“我少了东西,你笑什么!”

    华服公子笑得喘不过气,又道:“哈哈,我道是世上没有摘星手梁不凡偷不到的东西,不想也有被人偷了东西的时候!”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梁不凡无奈撇撇嘴,说道:“估摸着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丢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再置一件就是了。”说罢,再也不理会那人,笔直向竹林深处奔去。

    身后那人见状,也是一转身紧紧跟上,两个身影一深一浅,便在暮色渐沉的林间一晃而过。

    竹林幽深静谧,竟是连鸟鸣声都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朦胧。

    梁不凡在前面跑,华服公子在身后跟着,两个人脚力都不差,却在这苍梧山南麓幽深的竹林中不停奔跑了一炷香的光景,还没有跑出竹林范围,但是面前渐渐开阔起来,一晃眼又是一片空地,这一片空地上,挖有一口水井。

    奔到井边,梁不凡一撑井沿正要跳,却被那华服公子伸手一把拉住。

    转头去看,只见他撇撇嘴,说道:“你等等。”

    梁不凡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他便无辜一笑,说道:“你落地后别着急走,在下面托我一把,我新换的衣服,不想就洗。”

    无语了,梁不凡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道:“就你事儿多!”但还是悻悻地说道:“知道了。”旋即翻身下井,华服公子等他全身没入井中后,也撑着井沿跳了下去。

    井壁之上满是苍苔,但不似一般井那样,越往下越小。

    这一口井,越往下越宽大,到得井底,竟是连有一个天然溶洞,甚至有火光照亮。一条宽阔的地下急流在溶洞中日夜冲刷,发出潺潺声响。

    有梁不凡驻足立在溪水中等着他,那美公子在眼中见到火光,便在半空变换了身形,右足足尖在他肩头一点,一个飞天漫舞,在空中转了几个回旋后,稳稳地落在地下河水的溪滩上。

    见到这一串连贯的动作,梁不凡不由轻叹,几天不见,司徒皓月这家伙长进不少啊,看这半空转身的伎俩,怕是连蹑云逐月也使得了。此刻从水里走到岸上,他一面把适才在半空脱下的靴子重又套上,一面问道:“谦抑情况如何?”

    司徒皓月等他走近,撇嘴说道:“不清楚。反正长兴和星河也还是一整天都在他屋里。”

    梁不凡点点头,情况似乎依然不妙。

    自从两个月前,九天玄狐不知练了什么鬼东西,以至心魔入障,六亲不认。

    砸烂了练功房不说,差点连整个后山都拆了,虽说山庄本来就没什么人,也用不上那么多房子,但她见一道门拆一间房,走个过道拆一双。后院的房子差点给拆完了不说,山庄里那些功力不济又跑得不够快的仆役们,就直接给打成了重伤。

    也是巧了,那天恰逢苏星河带着人出门办事,山庄里就剩一个柳谦抑还堪一用。但奋不顾身冲到后院的后果就是,柳谦抑重伤,险些不治,再等到苏星河带着人赶到时,九天玄狐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也不知她心魔附体,跑去了哪里。

    一个多月来,号称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亓长兴整日整夜都在医庐忙活。饶是如此,柳谦抑依然不怎么见好,但据说好歹把小命保住了。

    为了确保亓长兴能够继续保住柳谦抑的小命,梁不凡这些天来只能每天去城里说书,一方面是探听玄狐的消息,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药局抓药。

    又走过几条甬道,他二人从一座假山后绕出来,迎面便碰上了苏星河。

    苏星河整个人清瘦修长,柳叶眉用青黛扫了,眉尾长入云鬓。

    用来簪头发的是白玉簪,这几日她把花钿拿了下来,发间除了那根玉簪再没什么装饰,在七月里却显得干净清爽,十分利落。

    经过身边时,梁不凡闻到一股冷香。

    想来是她为了把散发拢上去,在鬓间抹了香油。那香膏是司徒皓月闲来无事时,拉着几个女眷熬制的,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香料,闻来清香沁脾,冷冽好似花树堆雪,比起街坊上那些浓得叫人发晕的香膏好上许多。

    苏星河什么都好,一张脸也是秀丽绝俗,但总是神情冷峻,不好亲近。

    粱不凡就觉得,这臭脸,和那冷香十成十相配。

    从怀里掏出个黄油纸包扔过去,他说道:“给,药材。”

    苏星河接过去看了,见药材没有抓错,样样具是另外用小纸包仔细地包了,叹一口气对他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梁不凡摆手道:“哪里,我只是跑腿罢了,怎么比得上你和长兴幸苦。谦抑情况还好吗?”

    苏星河后退一步,伸手推开厢房的门,问道:“下午刚醒了,你要进去看看他么?”又问向身后的司徒皓月:“皓月也要进去看看么?”

    梁不凡打了个冷战……

    虽说山庄的规矩是不问过往,如同他“摘星手梁不凡”这个名号一般,也明知道司徒皓月是个假名。可不知怎的,这名字配上那一脸欠抽的“老子天下第一帅”……每次一想到,梁不凡就十分想抽他。

    更不用说每次只要有人一喊“皓月”,梁不凡就汗毛直立。

    司徒皓月长得好是不错,也担得起“皓月当空”四个字。但梁不凡就是觉得,这么矫情的名字,实在是叫人受不了!所以一向只叫他司徒,而且,这个司徒皓月简直就是妇女之友,整天混迹在一群女眷之中,调胭脂,匀香粉,制香膏,凡和女儿家有关的事情,他是样样拿手,没有不精通的。

    此时,耳朵里只听到司徒皓月连连应声,一拨外袍下摆就向房里跨进去了。

    进到屋里,首先扑入鼻腔的是浓重的药味,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而亓长兴在厢房第二进的厅堂里坐着,正在煎药。见他二人进来了,立刻就问:“药呢?我这儿缺一些白芷。”

    梁不凡一指苏星河,长兴就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接过苏星河手里的药材包,用手指捻了三五片白芷,丢到炉子上的药罐子里,又把剩下的药材包好放到一边,这才拉着梁不凡悄声问道:“有没有玄狐的下落?”

    梁不凡摇了摇头,说道:“我照星河教的往外放风,说是玄狐干的,撺掇人找呢,半点消息都没有。庄主是没找到的,不过龙门镖局的人就要找上门咯!”

    但亓长兴仿佛对他这句话并没有听进去,只是懊恼地盯着屋顶,喃喃自语道:“唉……找不到,这,这,这要怎样才好!”

    梁不凡以为他担心龙门镖局的事情,便道:“不至于出大事吧,即使玄狐不在,山庄哪一次不是有惊无险?”

    亓长兴却只是摇头叹息,末了,神秘兮兮地拉过梁不凡和司徒皓月,说道:“不是,是,唉,是谦抑的事。”

    梁不凡就有些不解。

    亓长兴,号称天下第一妙手,早几年他刚来的时候,还有人为了寻他,特意花了大价钱在东江城里打听清风山庄。

    如果是为了柳谦抑的病情,那真正是除了亓长兴,没有第二个人能医得好了。换句话说,如果亓长兴都治不好,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医好了,是以梁不凡皱起了眉头,刻意压低了嗓音问道:“怎么了?谦抑不好了吗?”

    “不是!不是!”亓长兴急忙摆了摆手,看他的神情有些奇特,张口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真是要把人急死。

    梁不凡看了亓长兴一眼,又望一眼里屋的苏星河,她正坐在床边,拿巾子替柳谦抑擦拭着嘴角边的药渍。

    他们这一群人,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有的是为了躲避尘世的纷争,有的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也有人是为了躲避刑罚……但无论怎样,现在是一个崭新的人生了,他们相互扶持,互相依赖,在这座远离人世喧嚣的山庄里,安安静静地消磨剩下的人生。

    但这一切,似乎伴着九天玄狐的走火入魔,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然后他问向亓长兴,低声问道:“到底什么事?”

    亓长兴仰天长叹一声,道:“我要问她藏书阁里有没有治谦抑的法子。”

    司徒皓月接口问道:“还是谦抑不好了么?”

    亓长兴还是摇头,一声叹息。

    清风山庄的藏书阁,是个十分有趣的地方,去过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喜欢那里。

    去那里的人多,因为据说藏书阁里有全天下最齐全的书册。对武者而言,有最精妙的心法秘籍;于良臣干吏,是治世经济之道;对君王将相,则是治理天下的国策良方。

    但很少有人喜欢那里,原因无它。

    只是因为,虽然有那么多书,但无论你想要找什么,基本是找不到的。

    梁不凡曾经想找一本无相拳法的子集,却寻来寻去寻不到。为此曾问过九天玄狐:你姥姥的,这特么到底怎么找?

    不料她懒洋洋地答道:“藏书阁是天罡六十四煞气驱动,越是欲火上升就越是找不到,你省点力气吧!”

    司徒皓月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不过他就会多问一句:“快速查找法,难道没有吗?”

    九天玄狐照例是懒洋洋地答道:“没有,动了心念,就是欲望,欲速则不达这句话听过吗?想找?慢慢地一本本翻吧!”说完,就又埋进书堆里睡觉去了。

    是的,没有任何方法,只能一本一本看,一本一本找。

    苏星河没事的时候会去藏书阁里看书,她不找书,仅仅用来打发时间。

    那次亓长兴想找一本医书,就问九天玄狐有没有看见过。她想了想,说道:“第九排,第二层,第六十二本。金丝线装,朱砂印。”

    从她说的地方拿出了医书来,苏星河有些好奇,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九天玄狐嘿嘿一笑,说道:“我?我为人笨得紧,从来都是一本本地去读,读过就记得罢了。”

    苏星河把书交给亓长兴,转回头来又问她:“你看过多少?”

    她照例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嗯,看过几遍了……”然后就又埋进书堆里去,睡着了。

    就是那样一种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散漫姿态,左右无事,闲起来打屁,没有不闲的时候。但苏星河却觉得很有意思,那时便抿嘴一笑,没再多问。

    如今,就是藏书阁里有法子能救柳谦抑,也要玄狐在,才能找到啊。

    既如此,梁不凡也只能叹息一声,问道:“到底是什么病症,连你都要去找旁的医书?”

    亓长兴再次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俩,悄声说道:“谦抑的……足,足五里……那里,叫玄狐,叫玄狐打坏了……我想找玄荒经出来看看,说不定有点法子………”

    梁不凡听得一头雾水,足五里?没错,他当然知道足五里在哪,足五里么……但是立刻他睁大了眼睛,什么?!足五里!?

    “你再说一遍?足五里?”梁不凡有些愣了,这要是……真的打坏了,又转头去看了一眼房内得人,那可真是……不要人命,胜似要人命啊!司徒皓月也和他一起瞪眼看着亓长兴,等他开口。但亓长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唉,伤得不轻,以后……以后,唉,恐怕……”

    司徒皓月向来多嘴,顺口就追问道:“以后怎么样?”

    亓长兴给他问得急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憋了半晌出来一句:“以后恐怕能练葵花宝典了!”

    司徒皓月起先一愣,随即突然表情抽筋起来,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有忍住,狂笑道:“葵花宝典!哎呦我的妈!哈哈哈哈……谦抑,我应该感到难过才对,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停不下来,以至于引得里屋响起柳谦抑艰难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你!”

    司徒皓月却笑得变本加厉:“……对不起!我,哈哈哈哈!我,你相信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我很难过!哈哈哈哈!”

    “给我……滚!”终于伴随着一声嘶哑的怒吼,凌厉的掌风从里屋扫了出来。

    眼看扫到身上,梁不凡一提身形,和司徒皓月二人就借着掌风,齐齐从他屋子里蹿了出去。随后梁不凡又一个纵身,上了厢房的屋顶。

    刚踩着屋顶上的瓦片坐下来,就见亓长兴也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然后门就又碰地一声合上了。

    功力看来是没有退步,长兴的医术确实是到家的。只是足五里出了问题……梁不凡觉得不知该怎样形容。

    柳谦抑作为“男人”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吧?但这事儿说到底还得赖九天玄狐,她自己整天絮絮叨叨,啰啰嗦嗦,告诫庄里的人,不要去练八荒经!

    实际上除了她,庄里根本就没有人练得了八荒经。也只有她,自己没能忍住,大概是练了地荒经的不知哪一部分,没能把持住真气乱流,走火入魔,害得柳谦抑……梁不凡憋住了没敢笑出声来,一转头,见到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骑着另一边厢房的飞檐,正在擦着剑鞘。

    便无奈向他说道:“肖骁,你告诉我,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庄主就是一二货!”

    肖骁抬起头来,笑着回答他:“哪能呢!”

    他说着,把剑鞘收到腰间,站起身来,快步越过两近厢房之间的飞檐,来到梁不凡身边,说道:“是人都觉得庄主是个二货!”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