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没找到？”崔云旗看着这个小呆子就来气：“第一，我走访了乡邻，得到了证词，这许家兄弟平日里都宽厚谦和与人无仇无怨，唯一有嫌隙的就是跟这吕家，而这吕士文也确实有杀人动机；第二，我借着驱邪的由头上他家看了看，我觉着这青庐有些问题。”
“怎么？难道真有……”林经年不敢说了，他这人不怕血不怕痛不怕死人，就怕鬼！
“瞎想什么呢？”崔云旗倒是挺喜欢逗他的，可这会儿要是再开玩笑估计刘耿要杀人了：“要是真有鬼，那吕锦娘也进去了，怎么没事？我的意思是，那青庐的位置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刘耿总算是吭声了。
崔云旗难得的认真起来：“设置的位置啊，青庐一项设在西南，这种风俗人人都知道吧，即便他说他不知道这些讲究，可那些媒婆喜婆，哪怕是亲戚友邻也会提一句的吧？而且那青庐的床下有夯土翻动的痕迹，那床下的土动过。”
刘耿点点头，既然如此，剩下的证据就得在尸体上找了。
清水县连着晴了两日，春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了。
县衙内堂的一株李子树上也结起了稀稀落落的嫩绿色花苞，褐色的树枝上缀着点点半开的黄白色，裹挟着微凉的晨风都柔和起来。
邱县令背着手站在廊下，享受着此刻的清净。
可这清净还没享受多久，厅子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禀邱明府，县衙来人啦！”
“怎么？”邱县令小眼一横：“那姓许的又来了？！”
“不不不，不是他，是崔郎君来访。”
“那个崔二？他来干什么？”邱县令一边疑惑道，一边趋步走向前厅。
一进前厅，邱县令便看见崔二和那个何管事等在厅内了，晨光扫入厅内，打在这一坐一站的人身上，整个前厅好像都比以往要亮堂了些。
有的人就是这样，哪怕只是看看，心中都会平白无故地升起几分喜悦。
邱县令按下心中思绪，上前见礼道：“崔郎、何管事，二位来县衙是有什么事要找本府吗？”
刘耿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来验尸。”
“验尸？”邱县令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病恹恹的何管事，看他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他简直就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何管事莫说笑了，你又不是县衙的人，也不是仵作，何来验尸之权？”
“邱县令，”崔云旗礼貌地递上一个牌子，说道：“我等虽不是清水县衙之人，但确实是官府中人。”
邱县令狐疑地接过牌子，只见金漆令牌上正面上刻着大理二字，背面刻着断刑。邱县令瞪大了眼睛，反复看过后确认是真，心里便是一咯噔，连忙回忆起自己有没有办错事或者耍官威得罪了眼前这位。
“在下大理寺断刑司胥长。”崔云旗含笑道。
“原来是崔胥长。”邱县令连忙拱手，顺便打量着崔云旗的脸色，见他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才微微松了口气，又看向刘耿问道：“这位是？”
崔云旗替刘耿回答道：“他也是大理寺的，主薄。”
“原来是何主薄。”邱县令又见礼。
崔云旗为了打消邱县令的疑虑，继续说：“我们二人离开上都本是为了处理地方的案子，案子结束便忙着赶回去，路过贵县也是赶巧了。”
邱县令心下稍安：“如此。”
“天下案子说到底都归大理寺侦办，地方上的案子破了公文也要送到大理寺复核，我们遇上贵县这桩案子也是天意，不查个清楚倒是心中不安了。”
刘耿一向懒得废话，言语中不含半点热度：“这下我们可以验尸了吧？”
“当然当然，”邱县令一边之路一边说：“尸体现在就存在后堂，都是仵作专门看管，保证一点损坏都没有！二位这边请……原本复验就得请邻县的验尸官来验，可我派去的人久久未回，这下有了二位倒省去麻烦的功夫了。”
崔云旗语带笑意：“是啊，这天也渐渐回暖了，尽早勘验才妥当。不瞒崔明府，我们这位主薄的验尸功夫，可比一般的老仵作都厉害呢。”
不过多时，邱县令都带着三人来到后堂存尸体的房间。
这间屋子避开了阳光直射，一开门就感觉比别的地方阴冷。几人进入房内，只见房中挖好一个个土坑，是用来存放尸体的，房中唯一有窗户的地方摆着一高脚长案，是用来进行检验的。
邱县令指着一个洒了一圈石灰的土堆，说道：“这下面存着的就是许明谦了。”
刘耿点头，命林经年铲去土堆，打开铺在土坑上的门板，再叫来两名厅子，将尸体连同身下的席子一起抬了出来。
“保存得不错。”刘耿这话算是对邱县令的称赞了。
“下官一直遵循大理寺颁布的验尸法则行事，不敢有误。”邱县令说道。
“初检的时候邱明府也是在场的吧？”刘耿抬头看着他问道。
“那自然。”
“那便好，这体究就由邱明府来担任吧。”
“啊？”邱县令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耿目光投来：“邱明府莫不是忘了？法则中明文规定，初检、复检的官员中必选出一人担任体究，检查尸单与供词是否一致，无论一致与否都要签字画押。在场参与过初检只有你了，那这一人选自然非你莫属。”
“是是是，下官一时紧张，险些忘了……”
崔云旗微微一笑：“这下便有劳邱明府再次观看了。”
邱县令一边点头，心中一边哀嚎，他当县令这么久了，何时亲自看过验尸啊，一般也就看看尸单不就成了吗？！
许明谦的尸身已被台上长案，揭开盖被，身上衣物还穿在身上。此时未到二月，但气温已经转暖，尸体在此存放了两日，口鼻处的皮肉已经呈现微青色。
刘耿命林经年戴上绢布手套，小心除去死者衣物，崔云旗就负责在一边填写尸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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