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灯火通明，高大的铜树灯上飞鸟展翅，轻纱摇曳间，刘暄的面庞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眸若秋水盈，面比春蕊艳。似白羽姣姣，欺雪胜月明。
殿内那些见多了天下俊美娇艳之人的上都贵族公卿们，竟都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词了，只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瞧着，生怕错过了这天人下凡似的景致。
第二愔也禁不住恍惚了片刻，几年未见，刘暄少时好女般的容颜竟更添颜色了。
“拜见陛下，拜见太后。”刘隆和刘暄一起上前行礼。
“真是许久未见了，弘农王身体可好些？”王舒窈虽不喜弘农王，可当年的事情过了许久，见到这两个不甚熟悉的侄儿倒是显得亲切。
“禀太后，父亲常年卧病，年初听闻先帝薨逝的时候，一时悲痛难抑，到与我们兄弟二人说了很多幼时与先帝相处的往事来，说自己年轻气盛，犯了不少错误，也是自己的亲兄长包容，才没与他计较。这次陛下即位，本是撑着想来上都的，可司医却说父亲的身体再难经劳累，劝了又劝，父亲才嘱咐我兄弟二人一同前来，令我等亲自拜见太后和陛下，以偿他的心愿。”
刘隆声音柔和动听，一番话也说得诚恳得体，王舒窈听着竟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她在这一瞬间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又想到了曾经那些争斗不休的年月，打败他们的终究不是彼此，而是岁月。
她强忍住自己这片刻的脆弱，又朝他们兄弟俩问了些琐碎的事，刘喣虽然话不多，但一问一答有礼有节，时而露出些稚子般的羞怯来，倒更惹的人欢喜。
太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第二愔看着在灯火氤氲中的几人，注意力却始终被一旁的刘耿所吸引。
他就坐在那里，端方肃然，时而看着太后和陛下，时而又自己低头饮酒，或是看着大殿的某处发呆，他就那么淡然地坐着，没人与他答话，却也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他在这大殿上，却好似又不在这。他看上去是最不属于这里的人，却又已经完全融入这里了。
第二愔就这样偷偷地看着他，刘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第二愔躲闪不及，与刘耿对视了一瞬，又慌忙的低头躲开。
刘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似有似无的注视，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转过了视线。
第二愔缓缓地吁了口气。
刘隆带着刘暄回到坐席，第二愔耳朵灵，又听到坐在附近的城阳大长公主刘绾芙低声对邻座的广陵王妃闵氏说道：“这刘隆的眉眼倒有几分像弘农王，可那刘暄倒是不像。”
闵氏回道：“我看这刘暄倒长得越发像她母亲了。”
“那个孺人顾氏？”城阳公主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倒是个貌美之人，只是性格怯懦，当年就不得皇贵妃的喜爱。”
“是弘农王妃顾氏了。”广陵王妃拍了拍她的手，“你忘了，孙太后去的那年，弘农王就立她为正妃了。”
“这倒是忘了……二哥倒是喜欢她喜欢得紧，自己母亲才去，就立了母亲不喜欢的孺人为正妃……”
“那又如何？这顾氏也是个没福的，才当了正妃多久啊，就病故了，也就是让自己儿子有了个嫡出的名分。”
城阳公主叹了口气：“说到像，还是刘岂最像弘农王，可不也坠马身亡了么？二哥也就剩这两个儿子了，不管嫡出庶出，都是咱们侄儿。”
“说得是，这人啊就是脆弱，病的病，死的死，说不准啊……”
坐在闵氏身边的广陵王刘昭瞧见她这副感慨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是和阿姊说了些什么了？怎地突然伤感起来？”
“没什么，”闵氏看着刘昭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弯起唇角朝他一笑：“只是说到生死无常，还是要珍惜身边人才要紧。”
“你啊，又和阿姊说这些没轻没重的话，当心别人笑话你。”刘昭也冲他一笑，整个人越发的柔和起来。
“笑话便笑话吧，你不嫌弃我就好。”
“说什么傻话呢……”
第二愔侧过头，收回思绪，不再注意听他们的对话了。
“九弟。”刘耿回头，见是坐在自己上首的五哥楚王刘灵冲自己说道：“几年不见，九弟在凉州过得可还好？”
“承五哥挂念，一切都好。”刘耿的语调不含一丝温度，举止倒也恭敬。
刘灵扯了扯嘴角：“那就好，往年的春宴可见不着你，做兄长难免多嘴问一句……你身子也不好，老在那种寡寒之地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向陛下求个恩典留在上都也好啊。”
“五哥这话可有失偏颇，即使是求恩典，也不能求留在上都的恩典，我等都是亲王，自该留在封地才是。”刘耿幽黑的眼眸盯着刘灵，语气生硬。
“你这话说得，无论去哪都好，五哥不也是为了你好嘛。”刘灵最不喜欢自己这个幼弟那一双冷静幽深的眸子瞧着自己，好像什么都被他看透了似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
“五叔九叔这是在说什么呢？”刘喣突然朝他们问道。
“回陛下，”刘灵率先说道：“臣正在和九弟商量着向陛下讨个恩典的事呢，九弟身子骨不好，常年待在凉州可不行，不如……”
“朕也想过这个事，”刘喣接道：“九叔在凉州破案无数，编著的《验尸法则》也颇受先帝重视，既有此才能，在凉州确实不能人尽其才。朕已经决定授个官职给九叔，九叔也好留在上都任职，就不必再回凉州了。至于具体官职嘛……朕还要再考虑考虑。”
刘灵本意是想刘耿离开凉州，顺便也就能让他顺理成章地丢掉凉州的兵权，自己再帮他讨个不好不差的封地，就让他远离上都做个闲散大王，可没想到陛下竟是有意让他在上都任职……刘灵想了想，说道：“上都养人，能留在上都匡扶陛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陛下总不能封他个宰相做吧，无非就是个破案的官职，与他没多大干系。
刘灵权衡之下，决定支持陛下的决定：“九弟，这下好了，咱们兄弟也可以年年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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