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逍遥痣 > 第二十八章 拜师
    方清笑说完,一边的方桥端着黑漆托盘上前,方清笑从托盘上取了一杯酒,喝了一半,将另一半洒在地上。接着,方谨怀拿过一本厚厚的册子,打开递到方清笑面前。方清笑扫了一眼,那正是方氏族谱中本家大房这一支的族谱,他面无表情地从方桥捧着的托盘上取过一支毛笔,饱蘸浓墨,在族谱中自己的名字上狠狠画了一道,又在一旁用蝇头小楷写下“过继于陈氏”几个字。

    方氏族谱用的不是寻常纸张,而是飒国特产的月白色碎云锦,这种锦帛看似柔软实则极为坚韧,锦上遍洒朵朵细碎云霞,如梦似幻,是以得名“碎云”。族谱上的字用的是黑色的墨汁,端庄大气,方清笑用的则是红色的浓墨,墨汁在纸上肆意流淌,由浓转淡,开始似一股股喷涌的鲜血,转而又幻成天边一抹俏丽的晚霞,红黑相衬之间,碎云狰狞,别有一份美丽,残酷而绚烂。

    方谨怀低眉垂目,捧着族谱轻吹了几下,便合上双手奉给了一旁的大长老。大长老轻叹一声接过族谱,撩起袍子便出了祠堂。其余长老紧随其后鱼贯而出,方谨怀嘴唇翕动几下,似是有话要对方清笑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方清岳方清海道了一声:“走吧。”便也出了祠堂。方清岳狠狠咬了咬牙,拽着方清海离开了。至于方谨鱼,那位在方清笑提笔勾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一时间,方氏祠堂内只剩下跪着的方清笑,伺候在一旁的方桥,以及老僧入定般的陈皎。

    方清笑从方桥手中托盘上取下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陈皎:“师父,请喝茶。”

    陈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初见时,他面色苍白,乖巧听话。今日再见,却发现这孩子乖巧的外表下隐着两份压抑、三分愤怒、四分决绝,十足十的问题儿童一枚。让陈皎欣慰的是,这孩子尚有一份随和从容,不至于教不过来。

    而这份随和从容,却有让陈皎疑惑。

    虽然是为了治病,但过继于外人却是事实,心中有多少不甘怨怼都是正常的,可这其中夹杂着一份随和,就让陈皎心中咯噔一下,这不仅仅是随和从容,而是认命,似乎,这孩子对于被过继毫不吃惊。陈皎甚至有一点不确定的想法: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被过继,或者说,被抛弃。

    大族光鲜的表象下难免有些见不得人的沉渣,罢了,这孩子如今跟着自己,慢慢教吧。陈皎想着,伸手接过茶,轻啜了一口便放下了。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个针包递给方清笑,方清笑接过针包,看向陈皎的眼神中带了一点疑惑、一点期待。

    陈皎笑了,为了那一抹期待。

    “这是为师随身携带的金针。”陈皎微笑着柔声道,“为师长于针灸,这副金针是为师学医后获得的第一副金针,是为师的师父所赠,今日为师把它赠与你,希望你能潜心修习医术,来日做个能悬壶济世的大夫。”

    看着陈皎的笑脸,方清笑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暖意,大约能在此人处得些许清净吧。他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针包:“多谢师父。”

    陈皎牵起方清笑的手,两人携手走出祠堂。在跨出祠堂的一瞬间,方清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正中悬挂的画卷上一男一女依旧,满室牌位仍然,只有自己,再也不同。

    拜师礼,成。

    从此后,方清笑与夜城方氏再无瓜葛。

    当然,明面上的。

    可就是因为这样,方清笑才更觉得荒唐,悲哀。

    再不能以夜城方氏子孙的身份进入祠堂,再不能与夜城方氏有明面上的纠葛,却要在暗地里为夜城方氏做见不得人的事。从此后,只能是跪在祠堂外听命令的仆人,而不是可以在祠堂中叩拜祖先的族人。

    真是,他娘的。

    二月初三。

    距离拜师礼已经过去两天了。

    方清笑正窝在苍海阁里,一边啃着点心看话本,一边指挥着葡萄收拾东西。

    葡萄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方清笑被他哭的心烦意乱,手一抬半个玫瑰豆沙饼就砸在葡萄头上。

    “你嚎丧呢?从半个时辰前就开始哭哭啼啼,现在还不停,你是喝了一整个晴海的水都喝干净了吗!”

    “呜呜呜,少爷,你,你过继给陈老爷也罢,跟着陈老爷出去也罢,你,你怎么不带我啊?”葡萄摸一把眼泪,越想越伤心,“你会自己收拾东西吗?你冷了知道加衣服吗?你知道常用的东西放在哪吗?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你……哇!”

    方清笑目瞪口呆。

    他一向维持着小魔王的形象,却没想到自家贴身小厮居然会担心有人欺负自己?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旁边还长了一群胡杨树。

    他正组织语言,想着该怎么安慰自家小厮,方清岳和方清海推门进来了。葡萄赶紧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去厢房继续收拾了。

    “三儿,今儿是你生辰,哥哥给你带了个好玩意,来看看喜欢不。”方清岳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递给方清笑。

    生辰,方清笑想起这个,突然想笑。

    不错,今天是他的生辰,过了这个生辰,他便是七岁了。七年前,母亲因生他难产而去世,父亲从此怨恨于他,恨到将他这个亲生儿子扔进方氏执法堂下属的暗卫,别的方氏子弟修习的是强身健体的体术,他修习的则是杀人的暗杀术。所以他淘气、捉弄人、无法无天,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想接近他,才不会闻到他身上浓重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

    其实方清笑觉得,大哥应该是有点怀疑的,至于二哥,大约根本不会起一丁点疑心吧。

    “愣什么呢?”

    耳边传来方清海的声音,方清笑回神,撇撇嘴道:“就这么一个小盒子,能是什么好玩意?”

    嘴上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打开了盒子,里边躺着一串紫檀木雕的十八子佛珠。

    方清笑心中一喜,眼中早已放出光芒。

    许是常年沾血腥的缘故,方清笑对于佛珠极为喜爱,现在他手上还挂着方谨怀给他的一串八宝佛珠。拿起佛珠细看,方清笑掩不住心中喜爱,把玩不住,还在手上试戴了一下。

    见他满心欢喜,方清岳方清海对视一眼,也微露笑意。

    今日是方清笑的生辰,往年这个日子是虽不大庆,却也是要摆一桌宴席小小庆祝一下的。但如今方清笑已然过继,虽然陈皎不曾让他改名换姓,但到底是在祠堂磕过头的,再摆宴席不合时宜了。所以,今日只有方清岳兄弟俩过来给幼弟庆生,旁人是再没有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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