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岳什么事都没有。
事实上,从撒县回来后,他不但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反而精神百倍,就连平日里有过的些许不舒服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并不正常。
方清岳很清楚,方谨怀自然也清楚。他命令方氏族医给方清岳彻底检查身体,得出的结论是嘛毛病没有。不放心的方谨怀又派人请了几个对南疆蛊毒了解颇深的蛊医来夜城,经过百般检查,蛊医们得出个同样的结论:啥事没有。
“那为何反而更加精神?”方清岳不解,方四只不过是被喷了口血,现在还躺在那里半死不活呢!
“大公子有所不知,我南疆养蛊之人除了在器皿里养蛊,还会以自身血肉为器,这时人全身血液便会被蛊毒侵染。”一名蛊医解释,“那名护卫被毒血喷个正着,自然也会中毒。相比之下,您却只是被划了一道,连油皮都没蹭破,就是想中毒也难。”
另一名蛊医道:“人的指甲若想带毒,要么得在指甲上涂毒,要么就需要人体长期浸在毒液中,那样指甲会变色。听大公子您说,伤您的人指甲与常人无异?”
方清岳刚点了点头,旁边一人又道:“与常人无异也不代表无毒,那人的尸体已然化为血水,你我没见到尸体,说什么都是猜测。”
几人就此争论不休,但还是确定了一条结论:方清岳没中毒。至于为啥这么精神,一名蛊医提出方清岳因眼睁睁看着方四中毒而无能为力,心中愤怒,怒气调动身体各项机能超常发挥。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众人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姑且捏着鼻子认了。
一连折腾了半个月,方清岳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越来越有精神,每天神采奕奕。方谨怀觉得,也许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世间事无奇不有,大儿子有精神是好事,何必一定要确定他是中了蛊毒?
“老桥,你准备准备,给几位大夫备下厚礼。”
方桥一听,就知道老爷准备送几位蛊医离开了。对此,方桥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他对老爷一直留着几位蛊医为大少爷诊病十分不满,大少爷不就是精神点吗,族医也是医术高明之辈,十几名族医都确定大少爷没事了,干嘛非得再查?难道一定要大少爷中蛊毒老爷才高兴?
如今这群人终于要走了!老管家表示我心甚慰。
满心欢喜的老管家迈着跳跃得步伐出门吩咐人准备礼物,刚出院门就碰到了一名前来寻找方谨怀的蛊医。
方桥原先对这些人甚为不满,认为他们没本事还充大个儿。如今知道他们要走,自然要把笑脸挂起来,“云医师,可是有什么事吗?”
那名蛊医姓云名钿,在一众蛊医中并不起眼,此时他对着方桥行了个蛊医常用的斜手礼,急急开口:“在下有急事要见方老爷。”
方桥见他神色急切,便引着他去了方谨怀的小书房。
方谨怀除了藏书阁里的那一间书房,在他居住的锁愁园中还有一间书房,因面积小,大家都以“小书房”称呼。此时,方谨怀正在这里处理公文。
“老爷,云医师有事求见。”
“请他进来。”方谨怀放下手中公文,心中略有差异。云钿此人来了这些时日,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色的举动,所提出的建议虽都是中规中矩,但看得出功底扎实,不知他如今前来有什么要说的?
“方老爷。”云钿施了一礼。
“云医师,这几日方某招待不周,让云医师见笑了。不知云医师急着要见方某,是有什么事么?”
云钿完全没有客气,开门见山:“方老爷,在下怀疑,大公子中了蛊毒。”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方桥手中端着的茶盘“咣当”落地,他几步上前揪住云钿衣领:“你胡说什么!我家大爷精神一向好,他怎会,怎会中蛊毒!莫不是你这庸医想骗我家钱财……”
“老桥!”方谨怀制止了方桥,沉声问道:“敢问云医师,此话,从何说起?若方某所记不错,云医师前几日还说犬子并无大碍。”他语调平稳,但搭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指尖已然发白。
“是,在下前几日是曾说过大公子无恙。”云钿也不整理被方桥揪乱的衣领,对方谨怀拱拱手,“在下知道这个消息对方老爷来说难以接受,但据这几日在下的观察,大公子的精神好得过头……”
“那是我家大爷身强体健!你他娘的知道个屁!”方桥已然是气昏了头,脏话脱口而出。
云钿看也不看他:“这种好精神确实出自大公子本身,但却是将他日后的精神、体力提前激发出来。大公子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月,昨日他的精神、体力均达到了巅峰状态,今早在下与他把脉,发现他的体力开始有了迅速衰竭的迹象,这让在下想起了传说中南疆的一种蛊毒,也是如此在短时间内大力激发人体机能,抽干人所有的精力,之后置人于死地。”
“竟有此种蛊毒?”方谨怀与方桥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是,那是我南疆的禁蛊,名唤‘思芳’。”
思芳,这名儿文雅得很。
这是方谨怀的第一反应。
接下来的反正就是,“还请云医师详细说说。”
云钿细细道来。
思芳,南疆蛊毒,致人死命,无药可解。
南疆蛊毒无药可解者不多,总有那么几例,但思芳之所以被称为“禁蛊”,是因为那是先代楚皇亲封。楚国对于蛊毒的态度十分宽容,皇室中人也有不少精于此道,曾有一位皇子便是其中翘楚,事儿就出在他身上。据说这位皇子有个难以战胜的宿敌,为了能够战胜他,这位皇子脑袋一抽给自己用了思芳。
云钿板着脸道:“那位殿下用了之后,在短时间里聚集了毕生所有精力发财了对手,但之后,他先是不断吐血,然后全身骨头像是沙子一般稀碎,最后死亡。
“中了思芳的人会在身体最巅峰的状态下一落千丈,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自始至终,人都是清醒的。
“从那以后,我皇下令摧毁境内所有思芳蛊苗、培育方法,这种蛊毒基本上都是楚国境内,别国几乎没有,从此它也几乎绝迹,再没谁见过,所以大公子的这种状态……也没人往那上想。在下只是因缘际会,听家里见过此毒的长辈提过些许,才有此论断。”
方谨怀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云医师也并不确定。”
云钿一愣:“父母爱子之心,断不愿接受此等噩耗,在下明白,只是……”
他话没说完,昭天一头撞了进来,扑跪在方谨怀面前:“老爷,爷,爷,爷吐血了!吐了好大一摊!几乎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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