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方谨怀“腾”地站起,只觉一口气压在胸间舒缓不得,他喉头一甜,一口血“哇”地吐出。
“老爷!”方桥大急。
“无碍,气急攻心,吐出来反而是好事!”云钿扔下一句话,喝问,“大公子何在?”
昭天忙道:“就在适才您离开的……”
众人眼前一花,云钿已飞奔出门。
方清岳正在属于大房的提花厅里站着,他一手死命按住胸口,一手撑着檀木八仙桌,地下已经是殷红一片。一名头发胡子长成一起且不染一点黑色的老蛊医正给他把脉。一大群丫鬟小厮围着他,端茶递布巾捶背,忙的不亦乐乎。旁边还站着其他几名蛊医,正欲让方清岳坐下把脉。
“都闪开!”云钿见状大吼,声音嘶哑,竟是喊破了音。众人被他这一声惊住,如被狂风肆虐的荒草般齐齐闪开。
云钿在方清岳脉上一搭,便知大事不好,他忙抖开针包,一气抽出五根银针,直扎向方清岳五大要穴,这才扶着方清岳缓缓坐下。
“云钿,你做什么!眼中可还有老夫!”一名蛊医满脸不悦。适才方清岳突然呕血,他们几人手忙脚乱竟然没一个反应过来的,如今让这个毛头小子抢了先机,顿觉一张脸无处可放,只能对着云钿发火了。
“无关人等闪开!这病会过人!”云钿压根没搭理他,自顾自下达命令,“立刻收拾一间远离众人的干净屋子,立刻将大公子挪过去,所有近身伺候的以干净布巾蒙面,准备清水、干净布巾,准备干姜、阿胶、柏叶各二两,七姓草三钱,三碗水煎成一碗,快!”
老蛊医见他神色焦急不说,还下了重手,知道他也发现问题了:“是什么蛊,你确定了?”
云钿沉声道:“思芳!”
“什么!”
“不可能吧?”
“那个不是早就……”
老蛊医又把了把脉,片刻后眉头拧得死紧。一众蛊医急吼吼询问:“朝老,如何?”
老蛊医一声长叹:“老夫当年见识过思芳的厉害,如今,如今……”他摇摇头。
“朝老,犬子如今是什么情况?”方谨怀恰恰赶到,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阵发寒。
“方老爷,还请先把大公子移到房里。”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方清岳已经躺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人事不知了。朝老吩咐昭天小心看顾,才把方谨怀请到院子空旷处,施了一礼道,“有句话不中听,可老夫也得说。有道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哪!”
方谨怀脸色不变,声音却像是沾满了冰碴子:“既如此,何须如此大动干戈?”他一指刚收拾出来的院子。
“尽份人事罢了。”朝老道。
“朝老,方某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仪道德。方某只知道,你们先前一直宣称犬子无恙,现在却又说无需再救。”方谨怀背着手在院中踱了几步,“既如此,那就请诸位陪犬子一程,去地府分辨一番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让人陪葬不过是吃一顿便饭而已。
朝老顿觉大事不妙,他把不远处的云钿喊过来:“你可曾对方老爷说过思芳之事?”
云钿叹了口气:“说了。”
朝老还要再说,方谨怀已然不耐烦了:“说到底,不过是个蛊毒,拔除了蛊虫不就解决问题了?”
云钿神色一怔:“说起来,适才我并未从大公子身上发现有蛊虫,按说应该发现了啊。”
“哪有蛊虫!”朝老顿足,“从大公子精力下降开始,蛊虫已死!你去看看大公子吐出的第一口血,说不定还能找到蛊虫的尸体。”
啥玩意?!这一刻,方谨怀和云钿一起发出深刻质疑。
“思芳就是如此。”朝老苦笑着解释,“这种蛊毒会在短时间最大限度激发人体潜能,却不会伤害人体。但这种行为根本就是竭泽而渔,是人体无法承受的输出……”
“这么说来,现在犬子的情况就是精力消耗过大,给他补充不就行了?”
朝老摇头:“来不及的,他的身体现在就好像穿了几十年的破衣,破烂褴褛,处处是窟窿,如何补?从何处补?”
一时间,院中三人陷入沉默。
半晌,方谨怀才嘶哑着嗓子问:“就没有一点办法?”
朝老不语。
云钿却说:“我听过一句传言,若要解思芳,除非沈青芳。”
方谨怀猛的抬头:“这沈青芳是?”
“南疆有传闻,这思芳是一个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所创,那女子的名字就叫沈青芳,是思芳的解药。”
“既有解药,方某立刻派人去找!还请二位看顾犬子。”说着,方谨怀立刻离去。
“方老爷!”朝老想要拦住方谨怀,却也只是伸了伸手,就停住了,父母爱子,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会为之争取,可,可眼下这不是希望,只是个泡影啊!
朝老看向云钿,眼中满是责备之意。云钿却道:“有一线希望就该争取。”
“你!唉!”朝老望向方清岳躺着的屋子,重重叹了口气。
这边,方清海亲自带人赶赴南疆,寻找沈青芳这味解药。
朝老虽不抱希望,却也特意叮嘱:务必要在半个月内回来,因为超过二十天,就没用了。
“为何?”方清海颤声问。
“到那时,大公子全身骨骼碎裂,再无回天之力。”
方清海闻言,咬咬牙,带上精锐护卫直奔南疆。
半个月弹指而过,方清海空手而归。思芳在南疆已经绝迹几十年,解药沈青芳更是根本没人知道。
得知消息后,方谨怀遣走所有伺候的丫鬟小厮,不顾传染危险在方清岳床前守了一夜,听着床榻上长子的咳声,一夜白头。
而方谨怀不知道,等天亮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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