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冤枉，这倒不是汪景源可怜他。汪景源是没去过乔宅，但是从老八拿回的账目中发现了微不可查的划痕。他这些账目虽然没有大问题，却有小漏洞，本以为乔安是打算借着漏洞贪墨，却发现他并没有利用这些漏洞，那这些划痕是做什么用的呢？好奇之下他命陈吉偷偷潜入乔宅，陈吉就给他带回来一份东西，就是手帕上写的玩意。原来乔安早有准备，把账目里有漏洞的地方记录下来，想着万一东窗事发就利用这些漏洞补上贪墨的亏空，但汪景源还没到靖州就命人查了账，打了乔安一个措手不及。乔安被处置之后心生怨念，就决定把账目上的漏洞连同汪景源的言行加一块儿，做好手脚之后送到汪风碧那里狠狠告汪景源一状，不过他还没添完油加完醋，就又被汪景源给收拾了。
汪景源拿到乔安那份原始材料后，照样在手帕上抄了一份，借着逛夜市的机会塞进乔宅。今儿早上他给老六的那盘桂花糕上撒了点东西，不多，足够老六从采芳阁到回春堂，再从回春堂到乔宅发作。至于乔宅内部构造，陈吉早向他叙述过。
汪景源重新思考了一下，以汪风碧的脾气，乔安这回是要吃大苦头了。至于汪风中那边么，汪风碧最厌恶别人对玄武堂特别是杏林部指手画脚，这回又是涉及账目这样重要的东西，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先这样吧，也许我该去见见那位沈林青了。”汪景源一口吃掉点心，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心黑手狠了。
“少爷，老八已经走了。”老六不知何时出现在汪景源身后，看着自家少爷瘦弱的身形，眼中闪过一抹担心。
“外边的都散了？”
“是，少爷，今天这事怪不到您头上，您别太自责。”
“自责倒没有，只不过我才刚来，堂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向母亲解释一二。”
“其实某觉得少爷只要简单向堂主说明一下就好，一来您刚接手，诸事还没个头绪；二来，少爷觉得这次堂主会轻饶了乔安吗？堂主第一恨属下贪墨，第二恨吃里扒外，如今乔安可是两条都犯了。依堂主的脾气，若不当场处理了乔安倒是怪事。”老六很是替自家少爷不值，凭什么自家乖乖巧巧只是偶尔发发小脾气的少爷得受这个老头子的气？
汪景源回头瞅了一眼老六，再次拷问了一下自己的良心后对老六道：“少爷我今天心情着实不好，先歇息一下，你先去吧。”
老六刚走到门口，又听见自家少爷在后边喊：“对了，叫那个谁，就上次跟着一块去采芳阁的那小子，去给我买点青萍酥。”
老六暗想，自家少爷心情好或是不好都喜欢啃点心，现在这是心情好呢？还是不好呢？
老六出门唤来陈吉，命他去给少爷买点心，转头就被汪嬷嬷拉到一边。汪嬷嬷瞅了一眼后院，对老六道：“少爷怎么样了？”她在汪景源刚进入汪家时曾照顾过他近一年，主仆情谊尚在。
老六冷哼一声：“还能怎样，没被气死已经是好事了。这乔安还真是眼睛长到了脑门上，这是给少爷下马威呢？还是打堂主的脸？”
汪嬷嬷苦笑了一下：“乔安是老资历了，难免倚老卖老些，如今倒是自己打脸了。唉，不说他了，自打少爷来不是忙着查账，就是查看城里大小药铺，我还没找到时间问他，这次出来，苹果和葡萄怎么一个也没跟着？”
苹果和葡萄是汪风碧派给汪景源的贴身丫鬟，两个丫鬟去的时候汪景源正在吃苹果，面前果盘里还放着两挂葡萄，这个起名废的小子就干脆用水果名给两个丫鬟起了名，让汪风碧哭笑不得。
现在听到汪嬷嬷问两个贴身丫鬟，老六脸拉的更长：“死了。”
汪嬷嬷吓了一跳：“怎么就死了？我竟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老六脸色阴郁：“苹果是风年爷派到堂主身边的人，你还在少爷身边的时候这丫头谨慎着，你走后少爷对这丫头管束也不甚多，就给了她下手的机会。你不是知道，这丫头下手那叫一个狠，差点把少爷的胳膊给卸了，多亏葡萄替少爷挡了一下，结果少爷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葡萄当场就没命了。”
汪嬷嬷跌足道：“竟没看出来苹果这丫头藏得如此之深。那后来堂主就没再给少爷安排个贴身丫鬟？”
“是少爷不要，说身边有个小厮就行了，这次出来就连那小厮都没带，闲他碍事。”
汪嬷嬷皱眉：“实不相瞒，少爷来之前，堂主专门传了信，说少爷大了，该知道的事也该知道了，吩咐老婆子安排少爷去秦楼楚馆玩玩，知晓知晓人事。老婆子还疑惑为何不直接在家里就给少爷安排通房丫鬟呢，原来缘由在这。只是这青楼里的姑娘顶天也就是个露水情缘，少爷身边没个女人伺候终究是不成的，如今少爷是要在靖州常住的，要不给少爷买个清白人家的女孩子伺候？”
“用不着。”汪景源把玩着一把扇子出现在两人身后，声音冷的像是三九天的冰碴子，“在堂里找个手脚利索的小厮过来伺候就行，我不是姑娘家不需要什么精心照顾。”
汪景源拍了板，汪嬷嬷也不敢违拗，只能点头应是。
陈吉提着点心回来，刚进回春堂的大门，就见汪嬷嬷坐在一边长吁短叹，陈吉凑上前笑道：“嬷嬷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汪嬷嬷横了他一眼道：“猴崽子，老六一大早就打发你给少爷去买点心，怎么这么久才会来？”
“哎呦，嬷嬷，您是不知道啊，少爷要的那家店的点心每天就做那么点卖，买的人又多，我费了好大劲儿才买回来半斤。您也知道，少爷那是拿着点心当饭吃的主，半斤哪够不是？我这又跑到东城荷香斋买了些红豆糕和栗子酥，我看少爷挺爱吃这个的。”
“行了，就你心思活络，少爷才来没几天就把他的心思摸透了，快点给少爷送去。”
看着陈吉的背影，汪嬷嬷心中一动：陈吉比少爷大不了几岁，办事勤恳手脚利落，心思也活络会看人眼色，就是这嘴太过油滑，不过在少爷面前翻不了天，让他跟着少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汪嬷嬷把这想法跟汪佩夏和老六一说，两人同时点头，汪佩夏加了一句：“陈吉年纪不大，却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老六注意着莫让他带坏了少爷。”
“所以，以后让陈吉跟着我？”吃着点心，汪景源歪头瞅着汪嬷嬷。
“是，少爷，您身边总得有人伺候，老六老八五大三粗的，照顾不好您。”
“成吧，手脚利索些，话少些，我不喜欢嘴碎的。”
过了十天左右，老八从总堂回来了，带回了乔安的处理结果。
不出老六所料，汪风碧在得知具体情况后勃然大怒，本想辩驳一番的乔安还没等张嘴，就被汪风碧一剑刺死，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汪风中倒是辩解了几句，但是无论是手帕用料还是绣活，还有那个骚包的“风”字，那手帕妥妥就是他的，汪风中身边的小厮甚至认出了那是自家爷常用的一块，只不过有阵子没见了。
汪风中干脆认了。
汪风碧彻底火了。
她知晓总堂对杏林部一直以来监视不断，但监视归监视，没想到区区一个医馆的大夫也敢做出此等吃里扒外的事，若手帕上的账目存在重大问题，她倒也无话可说，如今不过是一点小瑕疵，竟也有人如此上赶着向总堂献媚！一怒之下，汪风碧一封请罪书直呈总堂汪家家主汪正印面前，直言自己无能，无法统领玄武堂，请求家主处分，令派高明。
这封请罪书一上，汪家各堂算是炸了锅，求情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直言监察屋欺上瞒下者有之，总之，十分热闹。汪正印头疼之下命令彻查此事源头，一查之下才知道是汪风碧的养子奉命清查医馆账目引出来的，疑心大起的汪正印问道：“这事，莫不是那小子故意整出来，想讨好他娘？”
“家主，这事属下已经彻底查过，实在是那个大夫做事不知好歹，怨不得人家。”
“这个崇赞，就是不让我省心。也罢，先把他撤回来吧。”
“可是家主，如果把崇赞撤回来，那方家那边怎么办？”
“天青不是在那边吗？让他全部负责起来，这几年崇赞正事没干多少，倒是给自己招了不少麻烦。”
“是，属下马上给沈公子去信。”
“不，你亲自去，该杀的杀，该留的留，不要留后患。如果有不知好歹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等全部事情交接完毕，你去见一见碧溪那个养子。”
“家主还是觉得那孩子有问题？”
“没有，只是觉得能在几年之间把杏林部上下都哄得这么高兴，是个有本事的。你去看看，如果是个有本事的，可以考虑培养一下。”
“是。”
“还有，谍影坛最近动作频繁了些，听说裴老三为了和萧国的交易去了靖州，你也注意一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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