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裴少卿,老实说,这次他还真不是特意来盯着这汪家小少爷,毕竟对他而言,汪景源目前只是用来接近汪风碧的一块跳板。不过,汪景源就不这么想了,靖州城这么大,任谁老是碰上同一个人也会起疑。
看着眼前的少年从头写到脚的“怀疑”,裴少卿并未解释,只是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汪少爷了,真是巧。”他生的甚好,即便进行了易容,也是翩翩公子一枚。不过那满脸的真诚笑容在汪景源看来忒假了,瞧瞧那一脸的易容吧,汪景源暗想,也就是自己医术到家,有专门学过易容,这才能看出来,一般人估计会觉得这位公子真是好人一个。
“好说,汪某来靖州也有些日子了,自然要好好逛逛这玉器之乡。不知裴公子来这里是相中了哪一件,可是带回去给嫂夫人?”
裴少卿失笑:“我尚未婚配,夫人却是没有,不过是想挑几件合适的回去奉给母亲。”
“哦,裴公子好生孝顺。”
“汪少爷可相中哪一件了,算在裴某这里,全当是还上次汪少爷相救的大恩。”
汪景源眼睛一眯,笑嘻嘻地道:“我想要的这里没有,正想着挑块未雕琢的墨玉辛苦这里的师傅为我雕琢一番。”
“那汪少爷可挑好了?”
“刚选了图样,还未挑选墨玉,不过既然裴公子盛情,汪某就不客气了。”汪景源见他如此,也不跟他客气,挑选出一张图纸,又执笔在上边画了个标记,递给一边的伙计,“劳烦师傅在扇骨上雕一朵金银花。”
伙计接过图纸瞧了一眼:“请少爷到这边来挑选墨玉。”
几人跟着那伙计走到一间库房,只见货架上摆满大大小小的墨玉,伙计道:“不知少爷对墨玉了解多少?”
“呃,黑色的玉?”
伙计笑道:“少爷说的不错,却不全,可要小的详细解说一番?”
“愿闻其详。”
“墨玉有白玉底的墨玉与碧玉底的墨玉,这两种不同品种的墨色玉,皆可称为墨玉,其坚致温润,其中纯漆黑如墨者,其漆黑如墨,色重质腻,纹理细致,光洁典雅。墨玉以全黑为贵,黑如纯漆,细如羊脂,是墨玉中的精品、极品。一是颜色。颜色要黑,纯正的黑色,偏灰、偏绿都不好。二是颜色的分布要均匀,全墨最好,片墨只能作为巧色加以利用。三是玉质的细腻程度。”那伙计边说边向汪景源展示墨玉。
汪景源看了一会儿,终于挑中一块全黑的墨玉,伙计看了看道:“这块但是合适,不过这是本店的上品,这价格上自然也要贵一些。”
“无妨。”裴少卿出身萧国皇族,见识过不少奇珍异宝,自然看出眼前这块墨玉是上品,价格绝对非常漂亮,不过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只能咬牙认了。
“爷,您就真给他付钱啊,这,这可是上等墨玉,再加上雕工,这得多少钱啊?咱们这次出来带的钱是不少,可那都得用到地方啊!”看着汪景源离去的背影,朔毅表示自己肝疼。
“我知道。”裴少卿看着汪景源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眉,“你有没有发现,这位汪少爷每次看到我似乎都会微微皱眉?”
“是有点,难道他知道我们是刻意接近他?”
“这个,他早知道了。我说的是别的,我总觉得,他似乎对我的脸很感兴趣。”
“您的意思是,他是断袖,看上您了?”
“滚。”裴少卿给了自家护卫一脚,“我觉得,他好像看出我是易过容的。”
朔毅大惊:“不可能吧,您这可是青姑娘亲手弄得,就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看出来?”
“前几日潋滟去回春堂闹事,那么多人围着,他居然能从中闻出普令狐的味道,这鼻子可是非同一般。”
“那,如果他真是识破了爷的易容,我们要不要?”朔毅做了个“杀”的手势。
“先看看再说。”
夜城。
“最近,那朵曼陀罗花开的可好?”
“长势良好,上次那只虫子已经被他撵走了。不过,最近似乎又多伸出一根枝丫来。”
“哦?哪边的?”
“南边的。”
“提醒那朵花,凡事小心,宁可多等等,也不要冒进。”
“是。那二爷那边,您可打算让他接手那朵花吗?”
“有容虽然成了家,也独当一面这么久了,但提起那朵花,恐怕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把那朵花接回来。先不要让他接手了,什么时候那朵花再也开不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让他接手吧。”
“是。”
靖州玉匠的手艺果然没话说,没多久汪景源就拿到了扇子。那扇子通体由墨玉打造,十八片扇叶由极细的乌金丝串联,扇坠是由一块剩下的墨玉琢成,扇子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其中一片扇骨上透雕了一朵金银花。由于每片扇骨极薄,所以整把扇子并不重。汪景源对扇子十分满意,重赏了玉墨行,喜滋滋的拿着扇子回去了。
玄武堂。
汪景源到了靖州两个多月,买卖打理的漂漂亮亮,吃里扒外的虫子也被揪出来了,还顺道收购了一个药材行,把回春堂进药的成本降低了两成。消息传回玄武堂,汪风碧对养子大为满意。
“堂主,如今少爷在靖州做的如此好,下一步您是打算把他召回来还是让他去别的分部?”茉莉问道。
“先让他在那历练一下吧,不要太过倚重,免得有眼红的。”
“堂主,就算您不提拔少爷,那眼红的也少不了。”
“如果连这点绊脚的都搞不定,他也不用担这个担子。”
主仆二人正说着,另一个大丫鬟海棠走进来:“堂主,琥珀回来了。”
汪风碧放下手中茶杯道:“叫他进来。”
茉莉和海棠一个端茶盘,一个抱起屋里的狸花猫联袂出了门。很快,门口出现一个身着一身深灰短打、戴着斗笠的年轻男子,男子面色黧黑,满脸灰尘,头发略显蓬乱,衣衫上也多有破洞污迹,整个人看上去与行脚苦力没什么两样,他向汪风碧行了个礼道:“堂主。”
“总堂的情况怎么样?近来有什么大的动向么?”
没错,汪家的机构就是这样,总堂向分堂安插人手,各个分堂当然也不客气,其实也好理解,万一哪天家主打算收拾自己,总也有个报信的不是?汪正印对此清楚的很,各大堂主也明白。
是以,玄武堂除杏林部由汪风碧亲自掌管外,还另外培养了数个心腹,其中茉莉、海棠、山茶、牡丹负责对内,琥珀、墨玉、玛瑙、碧玺负责对外,就连汪风年都不指使不动这八个人。事实上,汪风年只知道对内的四个丫鬟,对外的四个他一点都不清楚。
汪景源刚进汪家那一年,汪风碧对他百般试探,在确定了这个小子并不是仇家或是总堂分堂安插的探子后,汪风碧倒是真的对他上了心,决定把他培养成杏林部的少主,顺便接替自己。要说除了汪景源,别的身家干净天资聪颖的孩子不是没有,但汪风碧还是决定培养汪景源,一来汪景源在医道一途天资实在没话说;二来这孩子识进退、知好歹,该狠心时也狠得下心;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已经无牵无挂。
“没什么大的动静,不过汪风中被撤回去之后就没了踪影,有人说他办事不力已经被家主处理了,他的家人因此对咱们颇有怨言。还有,家主身边汪风孝奉家主之命去了朔州。”
汪风碧微微一惊,汪风孝虽与她同辈,但年纪不大,还不到二十岁,生的白白净净,说话细声细气。他自幼丧母,五岁时父亲也因为家主挡箭丢了性命,随后他一直跟在家主身边,负责给家主抱狗,人人都说那孩子脾气好性子乖,平素就算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反击。可汪风碧知道,那不过是一层伪装罢了。汪风碧曾经亲眼见过汪风孝杀人,不是一刀毙命,而是凌迟,足足用了四五个时辰。从那以后,汪风碧再也不敢小看这个雪团儿一样的年轻人。
“你确定是去了朔州?”
“家主是这样说的,不过属下不这样看。朔州离靖州太近了。”
“你是说,他有可能去靖州?”
“属下认为,他一定去了靖州。一来,这次汪风中虽是总堂主动撤回去的,但根子还在少爷那边,属下认为总堂不会对此视而不见;二来,属下觉得这次总堂对汪风中的处罚过于糊涂,传出的谣言众多但都是说家主重罚了他,这有些不合情理。”
汪风碧沉吟道:“的确,平心而论,汪风中这些年虽然贪财好色,但该做的事一样也没拉下。重罚?莫非他到我玄武堂还有别的任务?难道就在靖州?”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年汪风中接着各种借口在北方各州游荡,但靖州及周边他去的最多。属下认为,他应该在那边还有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家主才派汪风孝前往处理。”
“要是因为这个……”汪风碧扬声道:“海棠!”
海棠应声而入。“你给小源去封信,告诉他如今已经入冬,他身体不好,天寒地冻得小心着凉,再把我前一阵子得的雪狐皮披风给他捎上,再给他装一壶南边送过来的晓春堂,告诉他是特意从南边采买的,他一向喜欢这个酒。”
海棠领命去了,汪风碧对琥珀道:“你先回去歇两天,过几天我会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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