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余恨此生谁渡 > 12-2 一纸陈笺乱朝堂
    云绪既惊且怒,他当然知道,花折口中秽乱宫闱的女人,所指绝非是信中提及的茹妃,而是这封信原本的主人。

    “哦?你是崔氏族人?”云绪冷冷地问道。

    “是。”

    “那么,此事是云渊授意你所为了?”

    “是。”

    花折答得干脆利落,如此态度却反而叫云绪起了疑心,他怎么敢?!

    “哼哼,很好。”云绪盯着花折,“当年选你入花满楼时,你说你叫言墨,其实还少了个崔字,是不是?”

    “陛下英明。”

    “我倒记起来,很久以前的确听人说起过,崔易府中有位女公子,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想必便是你了。”

    花折抬头看着云绪,沉默不语,认可了云绪的猜测。

    “不知令尊在苗疆过得可好?”云绪淡淡地收回的目光再度落在手中的信笺上。

    如果看得稍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那页薄薄的信纸一直在微微颤动,这阵轻微的颤动牵搅得云绪心神不宁。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发生,他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困在其中,而他根本挣脱不了。

    一念之差,或许这就是宿命。

    花折并没有立刻回答云绪的话,只是神情黯淡地直视前方,“父亲若还在世,今日花折便不会跪在此处了。”

    “如此说来,你处心积虑,原来是为了替崔易报仇?”

    “并不是。”

    “哦?那你故意叫我看到这封信,是何居心?”

    花折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近来身体不好,陛下下令整顿后宫,将甘露殿之侧早已无人居住的凝霜殿收拾一番,以驱邪气,这封信便是在整理殿中书稿时发现的,花折既发现了此信,转呈陛下御览,未知此举有何不妥,望陛下明示。”

    凝霜殿……那是从前庄妃居住的地方,云绪想到时,斯人已逝,光阴流转早已十余年。

    他觉得对庄妃有愧。

    但一个人有时候在犯了错之后,宁可犯更大的错来掩饰,便如他对云渊的态度一般。

    其实如果云渊的表现稍微好一点,处事稍微圆滑一点,或者在他挑起戍守边防的重任后稍稍流露出哪怕一点对云绪的体谅之意,可能云绪也不会仍对他如此冷落。

    但是云渊绝不能够,他的母妃有错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仍然无法原谅云绪的无情。

    云绪看着跪在殿中的花折,仔细打量之下看出了几分当年故人的影子,他生出一丝不忍,计庸早已作古,苏复自刎于离江之畔,如今连崔易也死了。

    清城四大名士,只剩了云绪孤单一人。

    “你虽然发现了此事,但绝不可透露半点风声,退下吧。”

    花折暗暗吐出一口气,缓缓退出了紫宸殿。

    殿外夕阳仍懒懒地铺洒着如血的光辉,这一把,是云渊赌赢了。

    因为云绪既没有怀疑此事是云渊幕后主使,也没有治花折的罪。

    反而是平静了十几年的后宫,再起波澜。

    “咦,找我来干什么?”

    计繁被云渊强拖硬拽地拉出了酒坊,因为云渊身上有伤,计繁也不敢用力反抗。

    奇怪的很,当初云渊欺负她的时候,她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伤。

    “陪我去一趟息王府。”

    计繁不明所以,嘟着嘴巴十分不情愿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还不住抱怨,“你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看来伤得一点儿都不重嘛!再说,现在都已经四月了,又没有花儿可以看,去那破地方做什么?”

    云渊却懒得和她解释,只十分平静地说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每年的今日,我都会去。”

    计繁不再多问,并非因为她不感兴趣,而是明知问了云渊也不会告诉她,反正到了息王府自然就会知道。

    息王府中的人却像是早就知道云渊要来似的,仆人张柬恭候在门前,见了云渊便迎上来,带他们往里走。

    云澈夫妇二人不知为何却没有出来见客,似乎有意回避了。

    张柬将云渊和计繁带到梅园,便留在门口让他们进去。

    “繁儿,今日是四月初五,我母妃的忌日。”

    云渊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

    计繁虽然爱闹,也知道死生大事开不得玩笑,便只噘着嘴跟在云渊身后,穿过梅林,来到靠近墙角的一处池塘前。

    梅树斜出几枝,正有“疏影横斜水清浅”的味道,然而此时既非冬日,白日里也不可能有月。

    “咦,为何要来这里?”

    云渊凝视着池塘中的阵阵微波,凄然道:“当年我母亲便是在此处,将最得宠的贵人推入了池中,正值寒冬,那位贵人身体又不甚好,不到一个月便病逝。父皇回来没多久,母妃便被赐自尽了。”

    他说完这番话,见计繁也神色黯然地呆呆瞧着池塘,有些意外,“此事已经过去十七年,我其实不大记得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繁儿,你不必如此。”

    计繁像是没有听到云渊在说什么,她看到池塘里有几条金色的鲤鱼在吐着泡泡,突然一笑。

    “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呀!”

    云渊松了一口气,“记不记得你曾说过,南楚士兵也无辜,我却也杀了无数?”

    “嗯。”计繁点点头,“你却说他们既然生在南楚就该杀,可我总觉得这话不对。”

    “可是你看看我,八岁便入云卫军,从此远离临云宫,众兄弟皆已封王,可唯独我……不过一个郡王,连封号都没有。父皇大概是赐死母妃还不够,将所有的恨都移嫁于我,你说,我能说自己无罪么?”

    云渊的语气透着几分寒意,不知是对云绪还是对他母妃的怨,然而身为人子,他不能怪他母亲。

    “繁儿,我年年来此,其实除了祭奠母妃,也是为了那位死去的贵人。”

    “啊……”计繁目光一闪,“可是那位贵人的忌日不是今日呀!”

    云渊听罢若有所思地朝计繁看了一眼,的确并非今日,可你是如何竟连想都不用想便知晓的?

    他没有问,只悠悠地道:“你说,如果那位贵人泉下有知,她是否会如父皇一样怨恨于我?”

    “嗯……我想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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