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繁等云渊去得远了,才闭上眼睛睡着。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光似乎很亮,隔着牛皮帐漏进光来,她悠悠地起身洗漱过了,走出去时,才发现天依旧很低,发光的却是地上的积雪。
雪下了整整一夜之后,终于停了,帐外却没有一个人。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她忍不住四下张望,然后朝中军帐走,还未走到,卫离却从她的左手边急急忙忙地撞了过来。
她侧身一避,手却伸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卫离抬头见了是计繁,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计姑娘,您可算醒了。”
计繁脸色有些发红,“现在什么时候啦?”
卫离笑道:“辰时都已过了大半。”
“你急急忙忙去干什么呢?四哥在哪里?”计繁更加关心的显然是后一个问题。
卫离当然也知道,“云帅现在不在军营。”
计繁觉得奇怪,“咦?他去了哪里?”
卫离拱手道:“计姑娘,云帅带着人去清城南门下叫阵了。”
计繁心下一惊,“你这满身的血是……”
卫离连连摆手,“昨夜围攻你们的人已经查出来了,还有余党未除,今早不到卯时云帅便在帐外点兵,将那些人都揪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否有漏网之鱼。”
计繁无心再听,只快步走到营门前,伸手取过一匹马的缰绳,翻身跃上马背便冲了出去,守在营门口的人自然拦不住,就算真能拦住,也不敢拦。
城门下果然立着层层士兵,恭肃严整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云渊却并不想隐藏自己,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竟不怕城楼上的弓箭手将他当成活靶子。
计繁打马而来,自然成了另一个目标。
云渊转头看了看,神情就变得紧张,他并不介意别人拿箭射他,却绝不愿有人伤害计繁。
他看着计繁,又露出了不悦之色,“繁儿,你不该来。”
计繁翻了个白眼,“怎么只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了?”
云渊当然清楚现在并不是斗嘴的时候,人既然已经来了,再要把她赶回去显然是不太可能,他缓提缰绳,慢慢走到计繁面前。
“城门下危险。”他说完这句话,还忍不住往城楼上瞟了一眼。
计繁嗔道:“原来四哥也知道这地方危险呢。”
她说完这句话,又压低了声音,“四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叫阵?他们根本不会理你的。”
云渊摇头,“那也未必。”
他说得不错,云洵和覃公训已登上了城楼。
计繁乍然见到云洵,只觉得他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四哥,你瞧!”
她伸手往云洵站着的地方一指,云渊远远地望过去,云洵也正看向他们,只是相距甚远,看不清神情。
“这位风流公子做了皇帝果然与从前不同啦。”
云渊苦笑一声,“这也正常。”
计繁却暗暗摇头,她目力所及之处,总觉得云洵模糊的表情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感觉,却无法描述得清。
“兵临皇城,云帅素日标榜的忠君爱国,原来不过虚言。”
覃公训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却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
计繁听出这话显然带了几分煽动之意,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云渊带出来的全都是未曾被陆昭策反的云卫军旧部,对云渊一直忠心耿耿,无论谁做了皇帝,与他们都不相关,他们只认云渊一人。
五千人的军队依旧肃然而立,目光灼灼地直视城门,像是随时要破门而入一般。
云渊冷笑,“覃统领如此说,自然是忠君爱国的了,陛下尚未开言,覃统领想必是怕陛下劳累,所以才替陛下说话?这样看来,覃统领自然是忠君得很了。”
计繁闻言,只觉得好笑,她自己与云渊斗嘴时几乎从未输过,便以为云渊的确是有些木讷的人,可这几句话出口,计繁虽然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到覃公训脸上的表情了。
她嘻嘻地看着云渊,“想不到四哥也能言善辩嘛。”
云渊十分淡定地看着她,“无论如何,总不如你。”
城楼上安静了很久,云洵没有说话,覃公训果然没有再开口。
他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云治和许术的消息,但他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清城本来易守难攻,覃公训也不会自乱阵脚出来找不痛快。
因此城楼上虽然偶尔有几阵箭雨射下,却始终没有人出城与云渊正面交锋,其实云渊的军队离城门并不近,箭也很难伤到他们。
云渊又让人取过一张弓,对准覃公训站着的方向,三箭并发,朝覃公训射去。
箭支到覃公训面前,他早有准备,退后几步飞身而起,将箭一一踢开。
“云帅箭术过人,覃某今日算是领教了。”他说完这句话,竟没有再与云渊纠缠,而是跟在云洵身后走下了城楼。
计繁并没有问云渊为什么要故弄玄虚来城下叫阵,她知道他是想探听城中消息,但刚才覃公训却半个字也没有提,她也不必多问,对于云治和已入城的许术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所以尽管云渊杀了覃公训派来的随从,却并没有牵连到云治。
计繁跟在云渊身边,一边在马上缓缓地朝军营走,一边却又忍不住开始想别的事情,她对人的感觉一向很准。
“四哥,书洛姑娘如今在哪里?”
计繁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连云渊也忍不住有些惊讶,“问她做什么?叶城之事,她虽难辞其咎,可毕竟也帮了我们,若非是她向云卫军传信,卫离又没能及时赶到,我们……”
计繁嘟着嘴慢悠悠地摇头,“我本来以为,书洛姑娘这么做是因为苏文举。”
云渊道:“未必,从前在墟泠酒坊,苏文举虽也常常去,可书洛与苏文举一向并无特别的交情,不过是看在六弟面上。”
计繁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此前是她自己误会了,可云渊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对这件事居然没有起半点疑心?是否因为他相信顾书洛是个好人?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寒意,“四哥,花折姐姐仍在花满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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