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折当然还在花满楼,花满楼的所有女子都姓花,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顾书洛。
顾书洛并非是自己情愿呆在这里的,她是被人关在这里,她住着的房间十分宽敞,琴棋皆备,只是没有人,房门被锁着,她根本出不去。
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琴案前,根本无心弄弦,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将近半月,清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她只希望云渊和计繁在叶城没有出事。
房门外传来锁响动的声音,房门被打开时,花折走了进来。
顾书洛淡然地看着花折,猜不透花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按理来讲,她本该是效忠于云渊,可为什么却听从覃公训的话把她关在这里。
“花折先生,你好。”顾书洛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脸上也是冷冷冰冰的,她有些后悔当日在墟泠酒坊不该逢场作戏,她是否该直接杀了她?
她在问自己,其实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根本奈何不了花折,无论是花折还是计繁,她都不是对手。
花折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放在顾书洛面前,“书洛姑娘,就算不为自己,为了陛下,好歹吃一点。”
顾书洛很认真地吃了两口,便将筷子一搁,花折不提运洵还好,提到云洵,顾书洛更吃不下饭。
她与云洵虽不过风月场中的交情,可她知道云洵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如今他身为帝王,自己所爱的人却受人挟制,他从前虽风流不羁,如今也是九五至尊,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花折先生,事到如今,书洛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不知先生可否见告?”顾书洛不再吃饭,只抬手示意了一下,她终于有点想通了,决定和花折好好谈一谈。
花折果然没有拒绝,“什么为什么?”
顾书洛又冷冷地笑了,“花折先生岂非明知故问?你本该是云帅的人,为何竟会听覃公训的差遣?若说仅仅是为了自保,书洛不信。”
花折沉思了片刻,“书洛姑娘真的以为,上次陛下让你写信到叶城,是受了覃公训的胁迫才不得已而为之?”
顾书洛脸色微微变了变,“否则呢?”
花折淡淡地笑了,“那本是陛下自己的意思。”
顾书洛不仅是惊讶,而且根本无法相信花折的话,她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花折,却留意到花折的笑里满含无奈。
“书洛姑娘,襄王殿下在叶城全身而退,如今已兵临城下,倘若他真的带兵入城,书洛姑娘以为,他究竟是否只为了对付覃公训?难道书洛姑娘就从未想过襄王殿下也会有不臣之心么?”
云渊是否果真有不臣之心,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灯下看清城的布防图,计繁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云渊看着图上标注着的临云宫,忍不住想到卫清对他说过的话,倘若他真的想要无上的地位,卫清可以给他。
他又看了看计繁,那么多人要与你为敌,若没有无上的权力,我又拿什么来保护你?
云渊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计繁呆呆地看着桌案,目光却根本没有聚焦在某一点,她似乎已经出神很久。
他轻轻推了推她,“你在想什么?”
计繁猛地回过神来,“在想云洵。”
云渊愣了一会儿,“想他做什么?”
计繁晃着脑袋,“今天在城楼下,虽然隔得不近,我还是隐隐感觉到他身上带着杀气。”
云渊表示理解,“倘若你身边有人时时监视你的动作,将你当作傀儡,你难道不会对这人怀恨?留底如此也是正常。”
计繁的头摇得更加厉害,“可他的杀气对准的却并非覃公训,而是冲着我们来的呀。”
云渊又愣了半晌,“或许是你看错了。”
计繁撇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看错呢?”
云渊愣了半晌,才突然站起身来,他只觉得有点无所适从,很想立刻便将云洵找来问个清楚,但眼下却绝无可能。
他在帐中来回踱步,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繁儿,你日间问我花折是否还在花满楼,也是因为这个?”
计繁点了点头,“书洛姑娘早已知道花折姐姐是你的人,她若告诉云洵,花折姐姐在宫中只怕有危险。”
但计繁却想错了,花折不但没有任何危险,反而得到了云洵的信任。
云洵之所以信任花折,只因为花折知道顾书洛向云卫军传递消息被她知道了。
云渊终于坐了下来,“这不可能,我从四方调兵直扑清城,六弟也是知道的。”
计繁嘿嘿冷笑,“他当然知道啦。”
她忍不住想要将云渊的头敲两下好让云渊清醒清醒,但伸出手来却又有些不忍心,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也明知道并非云渊想不到这些,只是他不愿意想,就算此刻计繁已经指出来,他也不愿意承认。
连计繁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云洵本来只是一个风流公子,一旦成为帝王,无论愿意与否,都无可避免地变了心性。
他的确不愿意受覃公训的挟制,也无法再完全信任任何人,哪怕是云渊。
云渊默默地看着布防图,“花折懂得随机应变,她不会有危险,我反倒担心另一个人。”
“书洛姑娘?”
云渊点头。
计繁于是想到,顾书洛对云洵的心意也非比寻常,她若知道云洵变了,恐怕也难免要伤心。
一个人真的能为了那个位置而变得面目全非?
她忍不住想到将来,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倘若有一天云渊做了皇帝,是否也会和云洵一样变得她不再认识了?
“四哥?”
安静的军帐中,计繁轻轻唤了一声,云渊也应了一声,二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都无言。
过了很久,计繁才道:“我想去清城瞧一瞧,你答应吗?”
云渊当然只有答应,“一切小心。”
计繁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清城内外皆是一片白雪茫茫,天地之间仿佛都被笼上了一层寒冰,计繁没来由觉得一阵发冷,她很少会觉得冷。
出入清城本是小事,根本难不倒她,当她轻轻落在清城中时,却添了许多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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