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居然并不否认，“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现在我却想明白了。”
计繁看了一眼云渊，目光悲哀，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感伤，“清河王殿下想要他出兵伐卫？”
卫清笑了笑，“不错。”
计繁却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他，也不可能答应出兵的。”
卫清和云渊对望一眼，又同时看向计繁，“哦？”
计繁无奈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云洵如果真的是在清河王的鼓动下才决定争夺帝位，那他的野心就绝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够打动的，恐怕也是酝酿已久，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你正好提供了这个机会。”
她说到这里，目光游移地看向帐门口，“覃公训用来收买禁军和云卫军的钱是你出的？哎，一个人做了皇帝，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受人摆布呢？”
卫清苦笑，“的确是我错算了人心。”
计繁突然转向云渊，“现在收兵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云渊点头，“就算我想要他们回去，这些人也绝不会甘心白白来这一趟。”
计繁不说话了，她突然又觉得愤怒，云渊从云南调兵，本是云洵让他去的，目的是清君侧，可现在的情况却比他们出发时想到的严重太多，覃公训和云渊如果难免一战，无论胜负，都必然大伤元气，她只是想不明白云洵能靠什么收拾残局。
“真是绝妙的一石二鸟之计。”卫清先说话了。
云渊却冷冷地哼了一声，“一石二鸟恐怕太少，是一石三鸟才对。”
他说着看了看卫清。
卫清恍然，“原来我也被算计其中了么？”
计繁却忍不住摇头，她认识云洵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这一石三鸟的计划却不像是他能够想的出来的，她忍不住又想到了一个人，沉思了片刻，却没有说。
她觉得不太可能。
“他早就知道你也会来，可惜没有想过我却并不想杀你。”
云渊的这句话计繁并没有听清楚，她只是想了一阵之后突然回过神来，“四哥，如果真有一战，是你赢还是覃公训会赢？”
云渊不知道，卫清却笑道：“自然是云帅会赢。”
他居然对云渊很有信心，连云渊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卫清看着云渊惊讶的神情，笑着摆了摆手，“云帅何故如此看我？我讨厌失信之人，云洵既然对我失信，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云渊却皱了皱眉，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我西蜀国中之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卫清不再理论，又十分享受地自斟自饮了一杯，谁知酒杯才递到嘴边，却“砰”地一声碎了。
泼出的酒溅了卫清一脸，一柄小小的金镖贴着他的耳边飞过，将卫清鬓边披散的一捋头发切了下来，头发落在卫清的膝盖上，他这才悚然动容，有些惊诧地看向计繁。
计繁一向爱笑的脸上此刻已笑意全无，仿佛覆上了一层冷冰冰的薄霜。
卫清的定力实在很好，他只是微微错愕，便又立刻恢复如常，拂袖掸去溅落在衣服上的碎片，又淡然地看着计繁，“少阁主何故动怒？好好一杯酒如此浪费，岂非可惜？”
计繁冷冷道：“我的手要是稍稍偏了几寸，你的命都没了，现在只不过是浪费了一杯酒，清河王殿下有的是钱，又怎么会在意？”
卫清一笑，“千金易得，这杯酒却难求，少阁主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计繁仍是冷冷地看着他，“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云洵是不是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卫清和云渊又都一愣。
“我的朋友本来就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有一两个，却被你给毁了，要不是念在你并没有杀我的意思，我早就杀了你了。”
卫清突然觉得有点抱歉，他虽然明知云洵与墟泠酒坊的端木坊主交情匪浅，但是他那时候只以为酒坊的主人是端木倾寒，根本没有想过竟会是她，否则他又怎么会由她几次三番陷入险境？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卫清，端木影岱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过他墟泠坊主的真实身份。
他不去墟泠酒坊，就是为了避端木倾寒的嫌。
他只好又伸手去拿酒杯，酒杯已碎，他握了个空，“实在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计繁愣了半晌，“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你知道了，就不会唆使云洵争夺帝位了吗？”
卫清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是。”
计繁指了指云渊，“我不相信，睿王殿下于我有赠琴之谊，也曾把酒言欢，是我的好朋友，你还是去睿王府造访了一遭。”
她说着又指了指云渊，“他于我更有救命之恩，我们生死与共，看在你眼里也只是一枚不足道的棋子，在临云宫变中，我也只是一枚棋子，要不是……要不是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几次救我，我现在早就死了。所以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卫清这才怔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云渊冷眼瞧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计繁说完之后，他目光中的寒意渐渐消失，眼中变得平静无波，只轻轻地冲计繁笑了笑，又转向卫清道：“倘若清河王殿下稍通人性，便知这世上根本无人愿意做他人的棋子，我和睿王殿下不愿意，云洵也不会愿意。”
云渊斟了一杯酒，将杯连酒一同朝卫清的桌案上平平地推过去，那杯酒竟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卫清面前，“倘若我是他，内有覃公训控制清城禁军干涉朝政，外有个路将领躁动于外，他若在此时还想着攻伐别国，不顾国中不安之局，便是你暗中助他登上了皇位，这位置他也不可能坐得稳。”
卫清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云渊说的是对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是他一开始也认错了，以为云洵是个毫无主见的花花公子，他没有想过云洵内里却明白得十分透彻。
他缓缓站起身来，表示要告辞。
云渊和计繁同时站起身来，卫清的目光仍停在计繁身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坚定，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根本不是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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