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门帘才被挑起,暖气逼人,她回过神来时,云渊正挑帘立在阶上,一眼便看见了计繁,他满是怜惜地走到她面前,握了握她的胳膊,发觉有点冷。
“你说要透透气,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云渊似乎有点责备的意思,但语气却不忍太重。
计繁像是还未适应面前的一切,她刚才在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刚才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好抱歉地笑了笑,“四哥,我们走吧。”
云渊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云治,他也正看着计繁,神情十分复杂,计繁很认真地观察了两眼,也弄不清云治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他的想法于计繁而言实在太不重要了,她现在唯一关注的只有云渊。
云渊听计繁说要走,点了点头,转身对云治道:“三哥,告辞。”
计繁转身离开时,并没有回头看,云治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背影上,他们走出去不远,云治突然急跑两步追上前来,拦下了他们,“等一会儿。”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云渊和计繁面面相觑,不知道云治要做什么。
云治去了好一阵才折返,手中托着一样东西,一张琴,寒音。
这张寒音琴本是睿王府最为贵重的东西,云治视为至宝,从不肯轻易示人,可他为了计繁,这已经是第二次将琴从寒音阁取出来了。
云渊默默地松开握着计繁的手,退到了一边。
云治微微一笑,向云渊投去感激的目光,想要说什么,还未张口,计繁便摆了摆手。
“睿王殿下,这琴太贵重,我……”
她本来想说自己不能收,想了想却忍不住失笑,云治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并没有说要将这琴送给她。
云治也笑了,“少阁主何必拒绝得如此之快?自从那日墟泠酒坊一曲,这琴已属于少阁主,少阁主若再推辞,便是辜负你我相交一场的情谊了。”
计繁仍迟疑着没有伸手去接。
云治仍笑了笑,正准备收回手,计繁却伸手将琴接了过来,“既然如此,我要是再不收下,就不配做你的朋友啦。”
云治忍不住连连点头。
计繁却忍不住又叹道:“哎,以后你做了皇帝,万一我哪天高兴了来找你,你可不要变得和云洵一样坏。”
云治正色道:“绝不会。”
计繁和云渊离开睿王府很久,云治仍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张望,目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点难安,总觉得这次分别之后,不知道日后是否还能再见。
虽然计繁说过,她若是高兴了,说不定会回来逛一逛,可她本是贪玩的人,也许想得起来,也许就想不起来呢?
“殿下,该准备早朝了。”身后是北辰清一在说话。
云治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便转回了卧房。
云渊计繁却已经来到了清城外,计繁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清城古旧的城楼,幽幽道:“清城四景,现在正值息王府梅花盛开之时,就正阳走了,实在有点可惜。”
云渊却不觉得可惜,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现在似乎只剩下逃离这里一条路可走,他所尊敬仰慕的兄长竟是无耻之辈,自己一心要保全的弟弟却有狼子野心,纷乱之后,身边唯一陪着的人,却是当初自己差点杀了的计繁。
计繁恋恋不忘的红梅,终究也不过是幻景,那时候他觉得息王府简直是方外之地,他曾将那里当作避风港,以为那小小的一座荒宅至少可以屏蔽朝堂的风雨,却没有想到那里竟是风暴的中心。
“你想回去看看?”他虽然不愿意回去,可如果计繁想去,他也是愿意陪着的。
但计繁却像是十分善解人意地只摇了摇头,红梅虽艳,那地方却终究是伤心之地,不论是十八年前计繁和云渊的母亲,还是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去。
“我并不想回去,承影阁的梅花开得也很好。”计繁轻轻笑了笑,像是在自嘲,“只是奇怪的很,从前是你带着我到清城来,如今却像是我把你拐了出来一样。”
云渊深以为然,忍不住点头道:“如何不是呢?”
计繁一愣,不再理他,走了没多久,便回到了军营。
清城中发生的一切,军营中的人并不了解详情,所有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他们还在磨刀霍霍,却不知战争已经结束了。
云渊的军帐中一片狼藉,计繁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戏谑地看着云渊,云渊看到满地狼藉的场面,实在愤怒到了极点,却无话可说。
因为这军帐中唯一的客人,已经伏案而睡,案上的杯盘散落了一地,他手里挂着一个空酒壶,嘴里还在不住地喃喃自语,“还有酒呢?”
“关啸去哪儿了?”计繁收住了笑,军帐中的情形虽然有些荒唐,但谈及正事,计繁也知道不该说笑。
她说完这句话,当然没有人回答,因为只有一个醉鬼。
云渊绕着卫清走了两圈,摇头道:“这位清河王殿下与传闻所言其实并不相符,我曾听说他在人前举止从不出半点差错,如今这般模样,若传出去,恐怕有心人又不免要感叹他潦落了。”
计繁却根本不管卫清醒了没有,只坐到另一边的坐榻上,将卫清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正了正色,十分认真地看着云渊道:“四哥,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计繁撇了撇嘴,“担心有一天我们会后悔。”
她说的不只是云渊,还有她自己。
云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坐到她身旁低声道:“只要有你在,我就绝不后悔。”
计繁皱眉道:“那万一有一天我死了呢?”
云渊眼疾手快,抬手去堵她的嘴,却被她一把推开了,“我不过这么一说而已,你又何必紧张成这样?”
云渊道:“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以后不许说。”
计繁委屈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那他该怎么办?”
她说着指了指卫清,卫清仍趴在桌案上睡觉,根本对他们俩进来也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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