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肩上一凉，便感到一阵疼痛。
云澈转头看向覃妃，恼羞成怒之下，手中剑柄一转，便在覃妃的颈间划出了一道深痕，鲜血溅了云澈一脸。
云渊却已来不及相救。
他看着覃妃倒在凝霜殿的台阶上，怒意顿生，足尖一点，人已飞起，手中剑光抖动，直朝云澈攻了过去。
云澈仍只冷冷地笑着，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感看着云渊，云渊的剑攻到云澈身前时，他并没有还手，只远远地躲了开去。
“你放心，我绝不会杀你，我要让你长命百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掉。”
云澈轻快的笑声像是一把刀插入了云渊的心，刚才覃妃还在劝他不必自责，可云澈的话中之意……岂非是自己害了他们？果真如此，他怎能不自责？
他看着覃妃，才恍惚了片刻，云澈已经消失了，放眼望去，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连半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记起计繁曾告诉过他紫宸殿中有一条密道，云洵正是藏到了这条密道中才从计繁手中逃过了一命，计繁没有认真计较，云渊却实在想弄清楚这条密道究竟通向何方。
这种好奇心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想到计繁，突然想到了他们回到承影阁时的情景。
在承影阁的前院雪地中，有两个同样玉树临风面影俊俏的白衣公子，他凝神细思，竟分辨不出究竟谁是谁。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云治的命，还有什么比易容成计繁的模样去哄骗云治更容易？
云渊来不及多想，回头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阶前的覃妃，只得暂时将凝霜殿前的事放在一旁，云浅离开承影阁在他之先，方才云澈说得信心满满，难道云浅已经得手了？
他又往尘香殿去找，才走到半路，便愣在当场。
果然如云澈所言，云治缓缓地挪步，计繁就跟在他身边，离他不到半尺的距离。
这人当然不可能是计繁。
云澈猛地摇了摇头，站在云澈身边的计繁抬头看见云渊，突然冲他笑了笑。
云渊觉得这笑实在太熟悉，连他自己也有些恍惚，难道这人果真是计繁？
“四弟，花满楼失火，花折姑娘……”云治的话才说了不到一半，便发现云渊的脸色与平常大异。
尽管云渊常常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此刻的云渊却凝重得有些过分了。
云治不解，他顺着云渊的目光转头，发现云渊直直地盯着计繁，目光却并非如以往温情脉脉，竟似如临大敌。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掺和云渊和计繁之间的事，但他也实在不喜欢云渊此刻的表情，虽然得不到计繁，他却绝不许别人如此看她。
云渊没等云治开口教训他，手中未还鞘的剑突然一挑，便朝云治身边站着的人刺了过去，去势之快，连云治都有点猝不及防。
然而他身边站着的人显然早有防备，像是早已猜到云渊会有这一出，却并没有还手，只往云治站着的地方一躲，云治一愣，已将计繁护在身后。
“四弟，你疯了？”云治从未如此刻一般疾言厉色。
云渊冷冷道：“她根本不是繁儿！”
云治还未反应过来，后背便传来一阵凉意。
云渊还来不及出第二剑，云治的左胸已露出一截剑刃。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透胸而过的剑刃，想要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却已无法回头，“为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身后的人只冷冷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这声音绝非计繁的声音，直到此刻，云治才相信云渊的话，他身后站着的根本不是计繁，而是另一个人。
云浅。
云浅扶着云治的身子，自己站在云治身后，“云渊，你还是迟了一步。”
云治的眼神已有点迷离，他冲云渊微微一笑，“四弟……我还是……白费了你一番苦心……”
云渊冲上前去，云浅已将剑拔了出来，顺势将云治一推，云治根本站立不住，倒在云渊身上。
云渊扶着云治，眼睁睁地看着云浅跃过宫墙消失，自己却无法撇下云治去追。
难道崔易的预言竟都是真的？他看着云治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自己竟也似被抽掉了魂一般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
云治的身体渐渐冰冷，云渊的心也渐渐凉透。
他不是不知道西蜀国运日下，不是不知道吏治腐败朝纲不稳，可他却仍有一份执着，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云治，相信合他们二人之力一定能重振朝纲，无论卫清从前如何在清城搅弄风云，他也坚信自己能力挽狂澜。
可此刻云治就死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一切似乎正如覃博才对他说过的一样，命中早已注定之事，非人力所能为之。
他跪在雪地里，也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云治的身体凉透，直到天空中竟又开始飘雪。
他抬头望着厚重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肩竟是如此无力，天若塌下来，他根本无力支持，最多不过被埋葬罢了。
“云帅……陛下！”
卫离几乎找遍了整个后宫才在这条没有人走的宫道上找到云渊，他当然也看到了云渊手中抱着的云治，当然也知道云治已死去多时。
“云帅！这是怎么回事？”
卫离一连问了几遍，云渊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愣愣地跪在雪地里，他看到的天地已经灰暗一片。
云渊只是在想当年苏复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的道理，忠君忠国，他很想问一句，如此情形，叫他如何忠君？又如何力保西蜀河山？
这什么时候竟成了他的责任？他不知道，他从前没有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站在这样的位置。
不到一年时间，江山便已几度易主，坊间流言纷纷，都以为是兄弟失和，手足相残。
这当然被认为是一场宫变。
人们并未猜错，这的确是手足相残，不过主角却不是云渊，而是已死去多时的废太子云澈。
不，主角或许也是云渊，云治不过是筹码罢了。
云渊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痛苦，他越痛苦，就越无法面对云治身后留下的一切。
包括小皇子云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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