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默默蹲下捡豆子，反倒叫萧遥有些不安乐了。捡完豆子，李时还一颗不剩地还给萧遥，大有你不高兴可以再丢的意思。
“那个……”萧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百味呈杂。
看萧遥欲言又止，李时伸过手来，轻抚她发顶：“你到底怎么了？”他知道，萧遥有心事，他不想看到这样萎靡颓败的小狐狸。
看着李时眼中认真又担忧的神色，一股暖流浸满心间，萧遥心里的那些个彷徨无助瞬间得到安抚。她甚至想：向他坦白吧，坦白一切，也许，他能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以前阿爹阿兄都说信她，但她深知，即便自己去把皇宫掀了，他们都会站在她这一边。阿娘没说错，他们太宠她，宠得她无法无天不知是非对错。现在连阿娘也愿意相信她了，但事情的结果却变成连一向笃定的自己都不再信任自己。
“李时，我……”
“把手拿开！”虎啸乍起，萧君如很不合时宜地杀过来，剑鞘一挑，挑开了李时放在萧遥头顶的爪子。
李时、萧遥：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咱们的女将军也觉得自己来得甚是时候，若再晚一点，她的逍遥先生就要被人给荼毒了去。将萧遥往身后一挡，怒目圆睁：“端王，逍遥先生的头岂是你能随便摸的？”
李时负手而立，正气凛然：“本王不能摸，难道萧将军你能摸？”
萧君如爆了，秦翊跟她抢男人也就罢了，现在连李时也要跟她抢，还有没有天理？
“男男授受不亲，端王请自重！”
李时、萧遥：……
回头，萧君如完全换了一副温柔贤惠模样：“先生这是准备去哪儿？”
萧遥僵硬着一脸小嫩皮：“春风得意楼。”
春风得意楼，那不正是长安男子艳遇的最佳场所么？萧遥这么水灵柔弱的美人儿若被那些妖艳贱货给拐走了可如何是好，她必须去保驾护航啊！
女将军将给萧遥的礼物随手丢给一个仆从，道：“我也正想去那边吃酒，一起！”
有那么一刹那，李时都怀疑萧君如是把曼图给强行拐回大周的。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不和谐存在插在他跟萧遥中间，长安城的空气都不好了。
春风得意楼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歌舞教坊，每年教坊竞技比赛中，都能拔得头筹，这便奠定了其魁首之位。这家教坊的歌舞伎不但技艺超群，连学识涵养都不是其他教坊能比的，准确说，长安的贵女们大多都及不上她们。
只不过，歌舞伎的身份毕竟还是太过低微，而她们还是身娇体弱艳色绝尘的女流之辈，难免被一些登徒浪子欺负了去。曾经也有勋贵子弟恃权生骄，欲对这边的歌舞伎行轻薄之举，对方不卑不亢，跟他比试了三局，结果勋贵子弟一败涂地，狼狈而逃。如此之事，不知凡几，长此以往，春风得意楼歌舞伎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出门即便碰上权贵，别人都会敬她们一声娘子或者先生。
内蕴其中，声名在外，自然也招来了诸多崇拜者，其中不乏亲自上门求教歌舞辞赋的贵女们。当然，自命风雅的郎君们更是喜欢在这里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三人行至春风得意楼，立刻有训练有素的小厮出门迎客，这里的娘子金贵着呢，可不会像秦楼楚馆里的娘子在外面搔首弄姿。
“三位郎君来得巧，今日正是花倾娘子登台的日子，三位想坐大厅还是雅间？”
“花倾娘子？”萧遥一听这名字，必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小厮听得垂询，赶紧躬身揖了揖：“郎君该是第一次来春风得意楼。花倾娘子是唯一一位蝉联三年花魁的歌舞伎。”
在这顶级教坊中，蝉联三年花魁，啧啧，这得是多惊才绝艳的人儿啊！
眼看萧遥就要流口水，李时捏了捏她的后脖子嫩肉，将人从幻想中拉回来，对小厮道：“我们坐大厅。”
小厮又赶紧热情地将他们引进门，寻找了一个空位，将人安置好，立刻有茶博士过来为他们烹水煮茶。李时掏出十枚铜钱，茶博士躬身收下。
茶水煮好起盏，茶博士收拾东西去了下桌。萧君如一边品茶一边将压了许久的话又斟酌了一遍，看着在场中跳舞的歌舞伎，借题发挥：“这些歌舞伎也只是擅长歌舞，哪里能跟世家女子相提并论？先生莫要被她们外表迷惑了。”
萧遥摸摸下巴：“我听说春风得意楼的娘子不仅擅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连女红乃至厨艺都十分精湛，待人更是温驯躬良，被大户人家竞相哄抢，很多人都以能纳到春风得意楼的娘子为妾而自豪。”
萧君如脸绿了：“她们不过是学的侍奉人的伎俩，怎么能跟血战沙场建功立业的人比？”
萧遥懵，为什么要把娇滴滴的小娘子跟那些莽夫相提并论啊？
李时轻咳一声，掩饰住嘴角笑意：“喝茶喝茶。”
喝完茶，三人叫了酒菜，虽然没到正主上台，但春风得意楼的歌舞那是个顶个的好。时不时引得酒客们丢下金银钱帛，也有主动上前讨赏的。舞姬绕着宾客席一桌一桌跳过去，每位宾客都会出手打赏一些，或许是珠串，或许是金钗，亦或许是块成色不错的玉佩，直到行至萧遥他们这一桌，舞姬在看起来最和善可亲的萧遥面前扭得腰都快断了，萧遥才磨磨蹭蹭掏出一枚铜钱……
对，你没看错，就是铜钱，而且只有一枚！
一个铜板你打发要饭的呢？
舞姬的左脚差点绊上右脚，笑脸都端僵硬了，萧遥却很厚颜无耻地说道：“我是穷人。”
出于礼貌，舞姬笑容嫣然接过，转头看向锦衣华服的李时和萧君如，到春风得意楼来还能是穷人，只能说，那小郎君大概是瞧不上自己。这严重侮辱了她的美貌与舞技，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她怎么在春风得意楼混？
舞姬的腰肢这下扭得更起劲了，有好几次萧遥都担心她把自己的腰给扭折了，但这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另两位也开始掏钱袋，那两只钱袋还鼓囊囊，舞姬的眼神灼灼发光，然而等两人摊开手时，她的腰真的被闪到了——李时和萧君如，一人手里躺着一枚铜钱，赤裸裸地嘲讽着她的舞技。
迎上其他看客鄙视的视线，萧君如甚觉丢脸，但萧遥都只掏了一枚，她若出手太大方，那萧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李时是真心觉得这个舞姬离萧遥的技艺还差了一大截，一枚铜钱都嫌破费。
这是春风得意楼头一回被这样砸场子，舞曲中断，管事出现，叫人将扭伤了腰的舞姬扶下去，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三人面前，礼貌问道：“不知弊坊可是有怠慢之处？望三位客官告知。”
萧遥无辜地眨巴眼：“我是真没钱。”
管事躬身揖了揖：“郎君不必自谦，有什么不满之处，尽管说。”
萧遥就差将自己的钱袋翻出来给他看了，李时笑容和煦，直接掏出令牌：“大理寺办案，公子无羁可在？”
一听是大理寺，隔壁桌的人酒杯都吓掉了，赶紧往旁边闪。
来这里的人多数都有些身份，再不济也是万贯家财的商贾人家，平素里碰上小官小吏都不带正眼瞧的，但听闻大理寺，个个都开始犯怵。
谁教自从端王上任大理寺卿之后，连办了几个大案，别说中书令了，这回直接是太子妃，朝野震惊，谁还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管事识得厉害，赶紧又躬身揖了揖：“请郎君楼上叙话。”
李时也不跟他客气，起身时看到萧君如也要跟，便道：“将军不是大理寺中人，此事不便掺和。”
萧君如都站起一半了，又生生落座，眼巴巴地看着李时将萧遥拐走。
欣赏完两支歌舞，李时和萧遥还未回转，萧君如对什么花倾娘子并没有兴趣，正考虑要不要先离开时，门口进来两个人。因为此刻已经临近花倾娘子登台，整个大厅座无虚席，就只有她这里一个人，宽松得过份，管事上前问她能否拼个桌。
萧君如掏出钱袋，起身：“我正要……”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刚进来那两个人身上，她的话卡在喉咙上。
管事身后，一男子薄衣轻衫，见得她看过来，盈盈一拜。曾经，她以为，就算阿史那曼图复活，重新站在她面前，都不会再挑起她心中波澜，然而，最终她发现高估了自己。
楼上一间雅间。萧遥与李时喝完一壶酒，春风得意楼的主事人还没出现。管事请来一名琴师为他们抚琴，当这个人出现时，萧遥与李时手中酒杯系数落地。
阿、姊？
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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