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羁也算大方,总不能让人家大理寺的人白来一趟,于是特地为他们备了一个雅间,观看今日花倾娘子最后一舞。这雅间的位置自也是极好的,能看到楼下的舞台以及满堂宾客。公子无羁亲自将他们领进去离开后,李时问萧遥:“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为什么这个混蛋能同时对公子无羁和琴湘两个人色心大起?这已经跨越性别了,李时觉得很有必要问清楚这个混蛋的喜好。
萧遥扣着面皮思忖半晌:“大概更喜欢美男子一些。”
那一刹那,李时心里那股莫名的怨气消散开来,捏着酒杯小酌一口,淡淡说道:“公子无羁是女人。”
“什么?”萧遥手边的酒杯差点翻到。
李时瞥她:“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是女人你都没看出来,凭什么你能看出她是女人?萧遥感觉自己身为女人的身份受到了严重侮辱!
见萧遥一脸纠结,李时好心提醒:“她没喉结。”
“我也没有!”
李时的视线淡漠地从她的脖子扫到胸口,道:“你还小。”
萧遥爆了,你说这话时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的胸口看?
李时的推理有两个依据,一是,公子无羁没有喉结,身为男子,已过弱冠之年,多少都该长出点;二是,她身材纤细,胸部虽然被裹得平坦,但如今衣衫穿得单薄,比例上便有些不协调。
再看萧遥,这扁平的小身段,若是女子,简直不敢想象啊。
萧遥默默端起下酒的豆子,毫不犹豫地倒在李时脚下。
李时:“又手滑?”
萧遥小脸儿一瘫:“不,是它们自己想跳出来的,我已经尽力阻止了。”随后总结,“这一碗很有想法的豆子!“
李时:……
楼下陡然爆发起嘈杂声,萧遥探头看去,见得一红衣女子忽地从眼前飞过,花瓣从天而降,下面宾客沸腾了。
“这就是花倾娘子的飞天舞?”
“只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
花倾娘子身着红衣,脸蒙白纱,在半空中舞蹈,有时俯冲直下,有时一飞冲天,整个人犹如在空中飞舞的仙子。而这样凌空的姿态并没有影响她的舞姿,她的双脚仿佛真的踩在地面上,体态风流,舞姿优美,举手投足尽显韵致。
连萧遥和李时都为之惊叹,半晌挪不开眼。
而下面的嘈杂欢呼声也随着她的舞姿渐渐平息,几乎所有人都痴迷地看着她的舞蹈,静听她玉足上的铃声,仿佛那是天籁之音,超尘脱俗,度化众生。
“可惜可惜。”萧遥一边品酒一边叹息。
李时捡好豆子,放得远点,以免某个混蛋再手滑,回头问:“可惜什么?”
“可惜看不到美人面。”
李时:……
色心大起时,咱能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花倾能蝉联三年春风得意楼花魁,一则因为她的飞天舞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从来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春风得意楼不乏美人,再漂亮的脸蛋也有过时的一天,而看不到脸,便会给人无限遐想,永远保持着新鲜和好奇。
萧遥点点头,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只是……
“你对花倾似乎很熟悉?”
李时:“略熟。”
萧遥:……
这边看了一会儿舞,萧遥才想起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个人,赶紧朝之前坐的位置看过去,只见萧君如依然在坐,只是身边多了两名男子。
宇文默正手持酒杯,仰头欣赏飞天舞,萧遥在写《九州风云录》时因为暗访过宇文默,所以认得他。他身边还有一个平明装扮的男子,那人一直在跟萧君如说着什么,背对着他们又没抬头,也瞧不出啥模样,但是从咱们女将军眼睛眨也不眨的情况看,一定是位俊朗公子。
一曲结束,花倾手中突然出现一颗绣球,所有人立刻兴奋起来,到处都是渴望的眼,希望这绣球能抛到自己手里。
萧遥探出头,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与其他人一起仰头看上来的孙超,那张脸……
“曼图……”
李时眼眸随之一沉。
“巧合?”萧遥头皮有点发麻,不由得想起那位跟阿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琴湘。
“不急,看看再说。”李时话音刚落,花倾脸上面纱落下,露出姣好容貌,两人再次受到重击。
萧遥嘴角动了动,面皮都变得僵硬了:“我说,我是不是眼花,这位花倾怎么跟无羁这般像?”
一对人相似那叫做偶然,两对人相似可以称作巧合,那同一个地方出现三对人都相似,这是不是说明一种必然性?
这个春风得意楼果然有猫腻!
可这般明目张胆,难道不怕被有心人盯上?
不,也许,人家早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不如快刀斩乱麻,出奇制胜也说不一定!
萧遥手心冷汗涔涔:“我们该怎么做?”
李时示意她看下去,因为花倾的真面目曝光,惹得下面的男人狼血沸腾,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起身,准备扑上去抢绣球。
花倾却不紧不慢地在半空中又旋转了一圈,像在挑选意中人,这就是春风得意楼最后给出的结果:让花倾自己抛,谁接住谁娶她。
下面的男人就像疯了一般恨不得直接飞上来将绣球抢走,只有萧君如那一桌例外。三个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些躁动的雄性,萧君如和孙超眼中是平静,而宇文默的眼神却非常奇怪,与其说是惊艳,不如说是惊疑,仿佛花倾本不该长这样。
就在此时,花倾捧着绣球俯冲而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绣球塞进宇文默怀里,像深怕被人拒绝一般,稍触即离,一飞冲天,于半空中回眸,两颊飞红,双眸羞怯,似有万千情愫欲诉还休。绳子拉起,花倾消失在花雨中,只留下满堂的唏嘘失落。
然而宇文默却抱着绣球怔愣当场。
“恭喜宇文大将军!”萧君如及周遭众人纷纷拱手道贺。
宇文默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不必了,她,我不会娶!”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样的美人他竟然看不上,是不是眼瘸?
事实证明,他瘸的不是眼,缺的是心眼。他竟然跟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绣球要去退婚。
然而公子无羁并没有见他,而是叫管事传话,他有三天时间,可以好生考量。
人人期待的花倾娘子选夫就这样成为一场闹剧,萧遥想起花倾送出绣球回眸那一眼,有些同情,那感情是真的。只怕此刻宇文默要退婚的事已经传到小娘子耳里,不知道该多难受呢。
“走吧。”李时起身,率先往外走,萧遥想起楼下的萧君如和那个长得极像曼图的人,加快脚步跟上去。然而他们到楼下时,就看到萧君如与孙超的背影一晃出了门,再追出去,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这速度还真快!
萧遥眨巴眼:“萧将军该不会将人拐回家煮饭了吧?”
“叩!”额头一记闷响,萧遥捂额抬头,埋怨道:“干嘛弹我?”
李时一张俊脸都端瘫了:“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荤话?”
当晚,萧遥躺在床上,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过了一遍。阿姊的骸骨,长得像阿姊的琴湘,公子无羁与花倾,乃至那个像曼图的人。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个相似的记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一宿,她脑里晃动的都是这几张人脸,一具具骸骨画像从眼前晃过,突然定格。
“沈宛!”萧遥蓦地坐起,衣服已经被一宿折腾汗湿,但大脑却瞬间清明。是的,是沈宛,东郊皇陵中,那个“沈宛“的骸骨。
她没记错的话,沈宛的卷宗里明确叙事当日“沈宛”在闺阁中被烧死时,一直有两名侍婢陪在身侧。刻骨画像也得知,那个人长得像沈宛,但脸型却不同,他们都能看出不同,两名贴身侍婢如何看不出来。
而这唯一的纰漏就是那块她找不到拼接出处的碎骨,也许,就是这个,改变了“沈宛”的脸型,让她瞒天过海。
“哟,醒了?”季斐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只匣子,“春风得意楼出五十金,请你画像。”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