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心下一沉:“这就开始了。”脸上依旧挂着笑道:“哪呀,这是我六岁那年,家父打外头回来送我的。”
“哦!”其实打康寅从嘉兴回来,康晏就料到了大概会是这样。
只是听张旭这般说,康晏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可怎么问又成了难题。
明着问,显得太唐突,难保张旭不会起疑,心思一转随即笑道:
“老庄主真是好福气啊,那坠子雕工精细,玉质上乘,乃是和田羊脂玉中的极品。
说句不怕张庄主笑话的话,这坠子若原先在在下手里,在下可舍得卖给别人啊!”
张旭粲笑道:“看来康掌柜还真是爱玉之人。”顿了顿又道:“不过,奎叔在世时倒是跟我提过些,说这坠子并不是我爹爹买的。”
“不是买的!”康晏诧异。
“呃,也算是买的吧!”张旭佯作思索而后方道。
“什么叫‘也算是’啊?!”康晏越发好奇。
看着康晏一步步,朝着自己设计好的往下走,张旭心中大定,暗下长吁了口气笑道:
“其实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幼年时听奎叔说过些。”
“噢!”康晏眼中一亮,张旭却佯作不知自顾自的说:“听奎叔说这东西原先是位妇人的,当年家父和奎叔是在回庄路上,在一小镇遇上那位妇人的。
听刘叔说:当时那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就跪在街上。
央求路人救救她的孩子,家父看她可怜,就给了她几十两银子,让她待孩子去看病。
妇人便拿那坠子答谢家父,家父原不可收。
可妇人说,家父若不收这坠子,那些银子她是断不敢要,说着便要把银子还给家父。
家父看那孩子已是奄奄一息,实在经不起拖延只得答应。
只是随后家父又让人,给妇人几十两的银票买下玉坠。”
这一通假话说下来,竟没一丝磕巴,张旭都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康晏却听进心里,只觉得张旭所说的那位妇人,必定是夫人不会错,脱口道:
“张庄主,那位妇人叫什么,令尊又是在何处遇到她的?”
见康晏果然入套,张旭暗喜,却依旧佯作诧异:“啊!”
康晏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忙笑道:“在下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哦。”张旭也装出相信他的样子,随后道:“呃,这个奎叔到没跟我说过,我想他们应该也不知道吧。
毕竟妇人是孤儿寡母,家父与奎叔当年又没带女眷在旁,有些事怕是不好细问。”
“也是啊!”康晏暗下一叹,笑道。
张旭笑道:“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康掌柜,这簪子和修补坠子总共多少银子?”
“这簪子连工带料八两银子,这修补坠子没几个子,您看着给吧!”康晏莞尔道。
“那就十两银子吧,康掌柜你看如何?”张旭想了想道。
“行。”康晏倒也爽快。
放下银子,收起簪子和坠子张旭起身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张庄主好走,三子替我送送张庄主。”康晏也站起道。
“哎!”三子吹吹应了声道:“张庄主请!”
“有劳三子兄弟了。”
出了琢玉坊,张旭就径直转进一旁的酒馆,只是这此并未上楼,在大堂那寻了坐,点了些酒菜。
张旭边饮酒吃菜,边打量店中的伙计和掌柜,可半天下来,却没有丝毫的发现,张旭不由得疑心:
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判断错了?虽这般想着,可他仍不甘心。
结账时,张旭谎称内急去了趟茅厕。
在酒馆后院转了一圈,依旧没任何发现的张旭失望离去。
回到客栈,张旭结了店钱牵马便要离开杭州。
只是出门的一刻,他却突然想起了半山腰上那个墓冢。
不知为什么,张旭觉得自己该在过去看看,虽然那只是座空冢。
可那里头,却埋藏着自己所有的秘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过去看看。
拿定了主意,张旭便牵马往城外去。
而就在张旭离开酒馆一刻,康晏一策马回到红情绿意山庄,将从张旭口中套问来的一切,告诉了杜荣生。
知晓结果的杜荣生却犯了难。
他知道,张旭口中的奎叔,就原兴义庄的副总管奎永胜。
而奎永胜早在十多年前,为保护张思宜死了,张思宜也已离世。
两个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都又不在人世,想要弄清楚那妇人,是不是自己的妻子,只怕又要颇费番周折了。
想到这杜荣生不由的一叹,心中感伤:
“昕儿,你真的还活着吗?你是不是恨透我了!
可我所做的一切都非出自我的本意!昕儿,若有来世,我愿抛下一切,与你白头偕老。
此生是我负了你,来世吧,来世我一定好好待你!”
看着杜荣生神色哀伤,康晏心知自己这位主子心中的苦楚,上前道:“老爷,您没事吧!”
“没事,康晏你去跟你哥说,一切照原先说的办!”杜荣生淡淡道。
“是!”康晏随即退出厅堂。
杜荣生却呆呆的坐在椅上,半响未动身。
日落西山,晚霞渐退,山林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牵马来到山脚下的张旭,下意识的叹了声,扑朔迷离的身世,令他的杭州之行倍感疲惫。
拴好马,解下行囊,拿上佩剑张旭迈步上山。
就这时,他发现山脚另一处停着一辆马车,从车上装饰与挂着香囊。
张旭料定这是女子所乘,随即起疑:“天色将晚,什么样的女子会在此时来此地?”
但只是也就这么一念,张旭并无意探究,转身便往山上去。
墓冢两旁的林中几棵松柏葱翠未改,初冬的寒意在这暮色下,已有了几分彻骨之感。
没有夜色的掩盖,墓冢被翻动的痕迹甚是明显,张旭重重一叹,沉步上前。
点上三柱清香,张旭遥祭一番便下了山。
归去途中,张旭却得知了一个令他颇为意外消息:
梅庄大小姐梅傲雪,即将下嫁梅庄护卫总管韩璟皓。
而这消息,正是在梅傲雪的生日宴上宣布的,只是这大喜的消息,梅若寒却未在开宴之时通告众人
而是在生日宴即将散宴之时,方告知来庄道贺的众武林人士。
这令人颇为费解,也在武林中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只是众说纷纭中,多是各自的臆测。
张旭却从揽月阁中,欧阳祺与司马行空的对话猜到了些许。
只是事情是否真如他所想那般,他却已无心探究。
返回襄樊的途中,张旭折往信阳为李慕尹祝寿,而后方返回兴义庄。
这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皑皑白雪覆盖了大明大半的疆土,草木凋零,万物萧条,江湖亦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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