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祺笑靥如花,杜荣生看着却甚是碍眼。
“何处错了?”
“最后那句。”欧阳祺一脸坦诚:“杜庄主许是对邢、顾两家不太了解。
两家所用的仆婢、管事、账房和掌柜,其实签的都是活契。
到期不续签者,便为良民,但须出府自谋生路。
在契约期间意外死亡的,自动消籍为民,以良民身份入葬。
每到官员交接,两家家主都会亲往府衙说明情由。
所以他们如果真是邢家旧时的仆婢,那么他们而今就都是良民之身。”
“姑娘如何知晓我两府的家事?”卫忠诧异之余也生出来些疑忧。
众人颇为意外,既意外两府用人之法,更意外欧阳祺消息之灵。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件事想问问卫总管,还望卫总管能实言相告。”
欧阳祺笑容依旧灿烂,但她眸底的那抹狡黠,却也仍人难以忽略。
“姑娘请问。”卫忠暗自吸口气,沉下心道。
“卫总管不是邢府中人吧。”
卫忠脸上笑容一顿,而后展颜:“何以见得。”
“如慧夫人所说不假,那照常理推论,卫总管也是是邢姑娘的陪嫁,对吧。”
“是。”
“据在下所致,当年邢姑娘出阁,邢府陪嫁了九男九女一十八人。
九名男子中,有三个外管事和六个小斯。
总管事姓柳,既是柳暮生柳掌柜的父亲,也是陪嫁中,内管事张嬷嬷的丈夫。
另外两个小管事一个姓宫,名寅生,是宮长生宫掌柜的堂兄,也是陪嫁大丫鬟云和的未婚夫。
另一个人叫陈清水,是另一个陪家丫鬟云意的未婚夫,同时也是陪嫁嬷嬷里,管厨房的陈嬷嬷的内侄。
六名小斯分别是,柳暮生、宮长生、周田、许峰、唐瑞、元七。
没一个姓卫的,不止陪嫁里没有姓卫的,邢府所有小斯、管事账房、掌柜都没有卫姓的。”
说到这,众人再没有不明白的,但也更好奇,欧阳祺从何处得来如此详尽的消息。
卫忠垂下了眼睑,杜荣生却恍若抓做了什么把柄,正欲开言。
欧阳祺带着几分慵懒的嗓子,再起响起:“倒是顾府有不少姓卫的。
比如顾府大总管娶的就是卫氏,二门总管也姓卫,顾府账房的大帐也姓卫。”
到了此刻,卫忠再不明白欧阳祺的意思,便是个傻子了。
“欧阳姑娘所猜不差,在下的确不是邢府中人,在下本姓顾,原名顾忠。”
这话令人众人惊错,忻州血案中,顾府有三个幸存者。
但当年无论官府还江湖,都苦寻不着,而今人却就在他们眼前。
若陆嬷嬷的身份能坐实,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毕竟是女眷,又是邢夫身边的人,与外人相见的次数不错,能证实她身份实在是少。
顾忠却不同,据闻那顾三公子交友甚广,他作假的成分到少。
“何人可证?”玄智谨慎道。
“纯阳宫宫主,仁安道长可为在下作证。”
“哦,你与仁安道长相熟。”玄智几人有些意外。
“不,是我家少爷。
我家少爷与仁安道长是好友,只是这事除了我们家里人,外人并不知晓。
那夜,我们被三十来号的黑衣人袭击,我们拼死杀出重围,身上都挂了彩,他们却仍紧追不舍。
趁着空档,少爷跟我们说,稍后若不幸分开了,若能生还就到纯阳宫相聚。
随后我们边打边退,我身手最弱,开始少爷和弟弟还能帮衬一二。
可时间一久,他们自顾不暇,就无法顾及到我了。
我被斜肋砍了一刀,并被踹到山崖下,再次醒来已是十日之后的事。
因摔下山崖时,我摔断双腿,所以等我赶到纯阳宫时,已是案发半年后的事。
可我在纯阳宫足足等了一年,也没见到少爷和我弟弟,最后我决定出外寻找他们二人。
只是走前跟仁安道长约定,每年纯阳祖师生辰,都要相互写封信。
一来告知各自的情形;二则少爷和我弟弟若有了信儿,我也能及早知道消息。
这事仁安道长,和他座下两名弟子,还有任和,仁信两位道长也是只晓的。”
玄智:“那些书信可还留着?”
“留着呢,就在我床头柜子里的那个木匣子里。”
玄智颇为欣慰的点点头:“贫道与仁安道友虽无深交,但因敎中之事,也常有书信往来,他的字贫道是认得的。
这样吧,贫道这边出一人,南檀越出一人,杜庄主出一人。
我们三方各出一人,随卫总管去取信。
待信到了,贫道一看便知真伪。
诸位觉得如何?”
这般公允的提议,自然无人反对。
……
不多时信函就都取来了。
玄智一一看后,确定卫忠的身份。
“欧阳姑娘,你现在可否告知在下先前所问之事。”
玄智等人目光,也落在了欧阳祺身上。
邢云与叶少华却大概猜到了些。
司马行空等人倒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摸样。
“因为你们邢、顾两家的坟地祠堂,都是我出银子修的,那些不弄清楚了,怎么修啊。”
邢云、叶少华对视一眼:果然,小姐是她,少爷也是她。
卫忠等人则是既惊又疑,不免对欧阳祺打量起来。“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邢顾两家,还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欧阳祺嘴角轻咧,含讥似嘲半笑了笑。
慧夫人等人的脸上不由得一干,莫说两家如今已经败落了,就是当年鼎盛时。
人堂堂一个红叶山庄的大小姐,对自家还能有什么可图的。
卫忠一脸惭愧之色:“是我等心窄了。”
“姑娘大恩,请受我等一拜。”
说话慧夫人等人就要下拜,只是众人刚矮下身子,几股内力,却生生将众人的托起。
慧夫人等人没瞧见谁出的手,一旁的陈子逸、郝邵阳、张旭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除了邱弘宇、欧阳祺兄妹外,还有南天啸父子和司马行空。
六人几乎是同时出的手,默契度可见一斑。
南天啸呵呵笑道:“丫头岁数不大,你们这一拜,她怕是要折寿的,有这心就好。”
“是啊,这又不是朝堂,没得长辈跪晚辈的道理。”欧阳祺亦道。
众人只得拱手致谢。
“欧阳姑娘大善。”玄智目露赞许之色。
“谈不上,只是那会子还年轻,尚存了几分古道热肠。
看到那样的人家,落到这般境地,有些不忍罢了。”
欧阳祺这般的话,却让司马行空和南天啸父子、主仆听得嘴角直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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