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渔色江湖 > 第5章 疑云
    午夜。

    茶肆。

    “汪汪--”

    茶肆的大黄犬熟络地狺吠。

    “咔嗒--”

    茶肆的门闩被缓缓地挪动。

    “咿哑--”

    茶肆的木门被缓缓地推开。

    犬吠声与推门声细若蚊蚋,却在静寂空旷的乡野林间,传播得悠悠扬扬。

    门缝中,一人伸出脑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圈。

    然后,那人提着竹篮盒,从茶肆中蹑手蹑脚地踱了出来。

    他一袭夜行衣。

    他神色戒备。

    他似乎正在从事着某件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借着月光,向林中倍道而进,渐渐地,融于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他如此小心翼翼,却万万不曾料到,他的背后,居然会有人跟踪着他。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跟踪他的,就是他的同仁--甄善美。

    甄善美喃喃自语道:“第四次了,已经是第四次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哑巴每隔七日就要给他的「哑巴老娘」送饭。”

    “哑巴老娘”这号人物,是掌柜狄老头告诉甄善美的。

    “汪汪--”

    茶肆的大黄犬熟络地向甄善美狺吠。

    “嘘--”

    甄善美向大黄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壮实,乖,别出声。”

    “壮实”是大黄犬的雅号,因为,它生得很壮也很结实。

    相同的,哑巴的雅号则出于他的残疾。

    不同的,甄善美的雅号则有些名不副实。

    壮实很通人性,摇了摇尾巴,乖乖地钻回了狗窝。

    “咿哑--”

    茶肆的木门被缓缓地推开。

    门缝中,甄善美伸出脑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圈。

    然后,他提着劈柴刀,从茶肆中蹑手蹑脚地踱了出来。

    他一袭青布短打。

    他神色戒备。

    他似乎正在挖掘着某件不可告人的阴谋。

    突然,甄善美的背后传来一个老汉幽冥般的声音:“干什么去?”

    甄善美乍听之下,直吓得打了个哆嗦,手中的劈柴刀也随之脱手。

    做贼心虚!

    那声音的主人很好辨认,他就是茶肆的掌柜--狄老头。

    甄善美转过身去,打了个哈哈,道:“撒泡尿。”

    狄老头其貌不扬,甚至,有些许丑陋,属于那种丢在人丛中,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的乡下小老头。

    此刻,微弱的烛火印在他满是皱纹的眼角与嘴角时,却显得异常阴森可怖。

    以往,他总是和蔼可亲的。

    他很喜欢狗,所以,狗也很喜欢他。

    他的身边,壮实蹲踞在侧,正高昂着它的头颅,吐露着它的舌头,摇晃着它的尾巴,趾高气扬地望着甄善美。

    显然,它在为它的告密而感到骄傲。

    它,果然很通人性。

    甄善美暗骂道:“狗东西!”

    狄老头道:“撒泡尿?”

    甄善美道:“是。”

    狄老头道:“屋里没有夜壶?”

    甄善美道:“出来透透气。”

    狄老头道:“你带着劈柴刀撒尿?”

    甄善美一愕。

    他之所以带着劈柴刀就是作防身之用。

    至于尿尿带着劈柴刀,难不成尿着尿着,他甄某人看破红尘,寻个刺激,挥刀自宫?

    狄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在跟踪哑巴?你想见哑巴的老娘?”

    他的眼神陡然犀利了起来。

    “喀喇喇--”

    天际间,倏然闷雷滚滚,数道霹雳划破如漆般的夜幕,恰似白昼。

    甄善美语塞。

    他不敢直视狄老头的眼神。

    他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着什么。

    被质问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在,狄老头也不再质问下去,神情忽然由冷转暖,温言道:“初春夜凉,雨露凝重,多穿衣服,小心风寒。”

    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却饱含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依稀回到了过往。

    甄善美暗嘘了口气,道:“是。”

    狄老头抚摸着壮实高昂的头颅,道:“有些事,你迟早会面对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饶有深意地打量了甄善美一眼,接着道:“知道的太多,终归不太好,人呐,还是糊涂点好。”

    莫名其妙的话语,就像和尚在打机锋。

    甄善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是。”

    狄老头转身离去,待到主卧门槛时,他吹灭了手中的烛灯,道:“尿完就回屋睡觉,夜里畜生多。”

    也是,夜里畜生多,出去尿尿委实不太安全。

    可是,他就不怕哑巴被畜生叼走?

    每隔七日,且必在午夜时分,他老娘吃得是周期性夜宵?

    哑巴鬼鬼祟祟的,就好像生怕被别人撞见似的。

    送个饭,至于嘛?

    再者,哑巴对于此事,并不热衷,相反,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反感与厌恶。

    七日前,春燕筑巢时掉落的泥巴、乃至粪便落入菜肴中,他视若无睹,依旧给他老娘送了去。

    而且,菜肴永远只是一盘水煮青菜,一盘水煮豆腐,外加四个馒头。

    茶肆,有鱼有肉,并不寒碜。

    狄老头,有血有肉,并不吝啬。

    他为人子,如此作为,合乎情理?

    甄善美觉得茶肆中处处透露着古怪。

    茶肆坐落于乡野林间,人流量微乎其微,就算有主顾,作为掌柜的狄老头也并不热衷,相反,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反感与厌恶。

    他开茶肆并不是为了腆养,也并不是为了逐利,而更像是专门让哑巴给他老娘做饭、送饭似的。

    不过,狄老头待自己却真心不错,亲爹待亲儿子也不遑多让。

    但,这恰恰也正是最可疑的地方。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即便是甄善美这种死皮赖脸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甄善美也会做些家常小菜,偶尔孝敬他老人家一席菜,茶肆三人组其乐融融一下也是有的。

    可是,有关哑巴送饭一事,就像是不容踏足的禁地。

    甄善美曾旁敲侧击过,也曾单刀直入过,然而,狄老头或敷衍了事,或转移话题,或避之不谈,或肃容板脸。

    在狄老头那里得不到答案,于是,甄善美将目标锁定在了哑巴身上。

    然而,每每提及此,哑巴都会很惊惧、很恐惧、很畏惧。

    他会张开嘴,指着自己的舌头,“啊啊”地怪叫着。

    他在告诉甄善美,他说不了话,亦或者,他在告诉甄善美,他不敢吐露真相。

    哑巴并非天生哑巴,因为,他的舌头是被一柄利器齐根割断的!

    那么,究竟是谁割了他的舌头?又为了什么割了他的舌头?

    甄善美刨根问底地追问着。

    哑巴只是摇头、叹息。

    问得急了,他还会抱头痛哭。

    他,是个苦命的人。

    可惜,他还是个盲流子。

    他看不懂甄善美写得字,更写不了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甄善美愈发之好奇,是以,他准备跟踪哑巴,一探究竟,解开萦绕在心头的疑云。

    可惜,出师不利。

    他被狄老头逮了个正着。

    他的跟踪计划也随之难产。

    他悻悻地回到自己的狗窝,闷头就睡。

    何以解忧?唯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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